第221章 五百年前

    密闭空间内，丹香凝滞，无形的压力仿佛凝固了空气。太上老君目光平淡如水，看着眼前略显局促的陈光蕊，声音无波无澜，


    “觉得天蓬元帅位子烫手？”


    陈光蕊喉咙有些发干，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回答，


    “老祖明鉴。晚辈初上天庭，根基浅薄，又因狮驼岭一事，得罪了托塔天王李靖。天河乃重地，毗邻天河水军诸多悍将，皆听命于李天王。晚辈若坐此位，怕是……怕是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他想起李靖那阴沉的脸和哪吒幸灾乐祸的眼神，心头便是一沉。


    “无需多虑。”老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仿佛嵌入天地法则般的笃定，不容置疑，


    “你只需安心去做。我安排的事，还从未有办不成的。我若是办不成，这三界之内也无人能办成，当然，这件事只是与你商量，去与不去，你还是自己权衡。”


    那平淡的语气里，蕴含着比雷霆更重的力量，让陈光蕊心头猛地一紧。


    陈光蕊面上恭敬，心里却翻江倒海，忍不住暗骂，


    “这哪是商量？分明是强按牛头喝水！刚在狮驼岭替您扛了如来的雷，回来板凳还没坐热，又要去天河当靶子。这不是把我当佛门和尚整么？”


    但他连唇边的苦笑都不敢露出来，只能低头应是。


    “我不难为你，”老君仿佛看穿了他内心的抗拒，拂尘微不可察地一摆，继续道，


    “坐稳天蓬之位，自有你的好处。我自会想办法，助你境界提升。你在狮驼岭显露锋芒，与佛门已结下深怨，这个位置……亦是你的一道护身符。”


    陈光蕊心里直骂娘：“这还不算为难，简直比强抢民女还霸道。好处？怕不是先把我架在火上烤。”


    形势比人强，他只能认怂，低下头，“晚辈遵命。”


    强压下满腹疑云，他忍不住追问，“老君，晚辈愚钝，实在不解。为何非是这天蓬帅位不可？这跟佛门那边，又有什么关系、”


    老君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这密闭的空间，望向遥远的凌霄殿，


    “天河水军，象征大天尊之武力，乃天庭基石之一。你坐上此位，便是大天尊麾下重臣。日后佛门若再想动你，便需掂量他的态度。这，便是最大的干系。”


    陈光蕊更糊涂了，脱口而出，


    “光蕊不知，老祖您为何如此针对佛门？”


    “不是我在针对他们，”老君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但那平淡的话语却重若千钧，“是他们在针对我。”


    “轰！”


    陈光蕊愣了一下，直接就想捂耳朵。怎么问着问着你就说这些事了。


    这口风何止是不对，这根本就不是我该知道的啊，我知道这么多，哪天您老回过味来，不得把我给灭口了啊。


    陈光蕊觉得，自己要不就悄悄出去吧。


    然而，身体刚有动作，就发现这老君随手开辟的密闭空间，四壁如铜墙铁壁，严丝合缝，哪里还有门户？


    连一丝缝隙、一缕风都透不进来。


    太上老君根本没管陈光蕊的反应，直接问道，


    “你可知道，当年天庭那么多人，为何让一个猴子去看桃，还有我炼的那些丹，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我兜率宫偷东西？”


    陈光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完了完了，求求你了，憋说。”他心里哀嚎，“我一个小小的弼马温，也配听着东西，这种秘密，谁听谁死啊，打死我也不想知道。”


    他恨不得立刻从这密室里消失，但四壁坚实，连道缝都没有。


    太上老君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当年蟠桃宴前，大天尊让一个天生地养的猴子去看守蟠桃园，这本就很蹊跷。天庭那么多仙官神将，为何偏偏选一只猴子？还是去看桃子，多滑稽。这事一出，我就明白了他在其中用意。”


    陈光蕊死死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直接晕死过去，“别说了，求您别说了……”


    他感觉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惊肉跳。


    老君的声音平平淡淡，像是在闲聊，


    “天庭之上，有两样东西最紧要，也最稀缺。一是蟠桃，增人寿元，维系仙神长生根本。二是我这兜率宫的丹药，增人道行，提升法力根基。蟠桃的数量，近些年越来越多，有些泛滥了，也就不那么值钱了。丹药的数量，我尚能掌控。”


    他顿了顿，继续道，


    “大天尊此举，无非是想借那猴子的手，让蟠桃园里的果子，变得少些。物以稀为贵，东西少了，才更显出它的价值，才更能笼络人心。所以，那猴子在蟠桃园里睡多久，有没有人去摘桃子，又是否被发现，我都看在眼里。那么大一个蟠桃园，产了多少桃子，他一个猴子得吃多久才能吃得完。只是这事，与我无干，我也懒得理会。”


    老君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陈光蕊听得头皮发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他万万没想到，当年那蟠桃盛会背后，竟是这样赤裸裸的算计。他只想把自己缩得更小，最好让老君完全忽略掉自己，要不我感觉撞墙晕倒吧，玉帝要是知道我清楚这么些事，他能放过我？


    陈光蕊还在腹诽那蟠桃园的事，没想到老君的声音陡然转冷，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可让我没想到的是，那猴子，竟被人引着去了我兜率宫。”


    陈光蕊的心砰砰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那时，我正与燃灯古佛坐而论道。多少年了，从未有人敢擅闯兜率宫。我大意了，没想到有人敢来我这里闹事，想必也是有人动了手脚，让我察觉不到有人来闹事。”


    老君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惋惜和冷意，


    “等到那只喝了酒的猴子闯进来时，已然晚了。一炉炉辛苦炼制的金丹，被他囫囵吞下。那时节，天庭里，我的丹药没了，空空如也。大天尊手中，便只剩下那为数不多的蟠桃。也就是从那时起，许多仙神，许多权柄，便顺理成章地，掌握在了大天尊手中。”


    陈光蕊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的血液都快冻僵了。这哪里是简单的偷吃蟠桃仙丹？这分明当年有人利用大闹天宫这件事分配了天庭的布局啊。


    “而与此同时，”老君的声音恢复了平淡，却更显沉重，


    “就在燃灯古佛被我请到兜率宫论道，无法坐镇灵山之时，西方灵山之上，那位如来世尊，便率领着他的一众僧伽，攻上了灵山。待燃灯古佛与我论罢，察觉不对时，灵山已然易主。燃灯古佛，成了过去古佛，如来，成了现在佛祖。”


    密闭空间内一片死寂，只有老君平淡的话语在回荡，字字句句重若千钧。


    “这一连串的事情，环环相扣，猝不及防。等我反应过来，天庭已经发生了权力的更替。”


    老君的目光落在陈光蕊身上，那目光深邃得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这些年，我一直在炼丹，把那些稀缺的丹药，都又重新备齐了。只是这局已成定势，若无意外，自然是没有转机的。”


    “然后，”老君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直到你出现了。”


    “我看到，转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