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独一无二！

　　新世界，自由邦联，白鲸港。

　　“亲爱的父亲，为什么我完全不明白您的意思呢？”

　　塔莉娅·卢恩半靠着坐在柔软舒适的躺椅上，身旁暖和的壁炉在她身上映照出橘红色的光亮，让本就娇小的少女仿佛慵懒的猫，在望着天花板打盹。

　　“塔莉娅我亲爱的女儿，你完全明白我的意思，只是你自己依然放心不下罢了。”

　　空荡荡的客厅除了少女外再无他人，所有仆人都已经被她提前支出去——即便只是一位血魔法使徒的残像，也足以让靠近的活物突变成扭曲的血肉怪物。

　　“这是属于安森·巴赫的试炼，你我都无法亲自干涉，祝福和祈祷就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卢恩的声音无比温柔：

　　“甚至于在我看来这些也根本毫无意义，因为安森·巴赫必然成功；站在朋友的角度，我实在是很难想象他失败的画面——很显然，我没有黑魔法方面的才能。”

　　“您的玩笑话毫无幽默感可言，父亲。”

　　少女的声音一下子变冷了：“那可是三位使徒，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咒魔法使徒同时考验他一个人；三对一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他们这是在挑衅——他们明明知道安森和卢恩家族之间的……”

　　“倒不如说，正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一点，不是吗？”卢恩的声音依然不急不躁，丝毫没有因为女儿的不敬愤怒：

　　“马基雅倒是很想要试探一下我的底线，但这个家伙太小心，不敢做的太过；这次他同时将另外两个老朋友找来，足够说明他们对这件事情的重视了。”

　　“所以您真的一点也不担心是吗？”塔莉娅从椅子上坐起身。

　　“假如只有约格林或者沃尔塔格拉，我大概会比较担忧吧？但是三个老朋友同时在场…哼哼，他们互相之间想要干掉彼此的想法，绝对远远大于联手抹杀安森一人。”

　　卢恩的笑声再度传来：“在我看来，这对安森·巴赫而言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尽管已经在这条道路上走的足够远，但他从未与别的咒法师有过法则之间的碰撞。”

　　“对一个咒魔法的施法者而言，这是很危险的；从未经历过考验，与别人互相交锋过的法则是脆弱的空中楼阁；理论再怎么完美也只是理论，不能落实到实际就毫无意义。”

　　“如果他的法则无法真正的影响，说服他人，甚至连别人的侵蚀与其它法则的冲击都经受不住，这样的法则，绝对不可能达到使徒层次的存在，更不用说更高层次的进化了。”卢恩笑着反问道：

　　“在你眼中，安森·巴赫的进化道路注定会失败，对吗？”

　　“我不想回答您的问题，这是个陷阱！”

　　塔莉娅的表情很是烦闷，她找不到任何能够反驳卢恩的角度：“您明明很清楚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的是我对安森·巴赫的绝对支持——四个使徒同时出现在克洛维城，那会让教廷立刻对我们宣战。”卢恩不置可否：

　　“仅仅是我们四个彰显自我存在本身，就会让整个克洛维灰飞烟灭的。”

　　“说起这个，我始终不明白父亲你，还有‘你们’，到底在忌惮什么？”塔莉娅的语气仍然不客气：“教廷或许掌握着你们的某些弱点，但一群凡人绝无可能同时击溃那么多使徒。”

　　“即便退一万步，只是和对您我心存敌意的凡人签订条约，这件事本身难道不奇怪吗？难道真的存在亿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些毫无意义的存在能够毁灭所有的施法者，以至于你们不得不做出让步？”

　　“你在发火，亲爱的塔莉娅，愤怒让你不愿意控制自己的情绪。”

　　卢恩的声音终于有了些严肃，但依旧在心平气和的与她交谈：“对于真正的施法者，这个世界的意义就是‘蛋壳’，它困住了你也在你弱小时保护了你，于它本身我们是并不在乎的——当然，这些你都知道。”

　　“是的，感谢您过去日复一日的教诲。”塔莉娅终于坐直了身体，只是表情还不服气：

　　“我不在乎房子里的蚂蚁，我不会刻意的去伤害蚂蚁，但当蚂蚁出现在我的衣服上，我会让它立刻灰飞烟灭。”

　　“情绪的影响让你忽略了问题的核心，亲爱的塔莉娅。”卢恩的声音提高了几度：“你太在乎安森了，就像安森是那样在乎自己的‘人性’一样；它们都是你们的‘蛋壳’，保护了你们也让你们忽略了真正关键的问题。”

　　“…父亲，请您别再继……”

　　“恐惧，我的孩子。”卢恩根本不给少女打断的机会，温柔的声音化作刺入心脏的利刃：

　　“你在恐惧，真正令你恐惧的并非安森成功或失败，而是无论其中任何一个，都有可能令你真正失去他。”

　　少女沉默了，死死咬住下唇。

　　“即便他离开新世界回到克洛维，你也并不害怕，因为你知道以我们这种存在，时间和空间的影响微乎其微；但现在…蚂蚁爬上你的衣服了，孩子。”卢恩沉声道：

　　“而安森·巴赫的恐惧…是他担心自己并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亦或者，是周围的人不再将他当作人来看待。”

　　“这是他最致命的弱点，如果再给他几百年，几千年的时间这种问题根本无关痛痒，但貌似不会有这种机会了；幸运的是，绝大多数使徒根本想不到这一点，他们很难明白一个拥有强大法则的存在，是如此在乎自己的‘人性’。”

　　“可……”少女用力抽动了下喉咙：“可如果他们发现了……”

　　“我倒是很希望那些老朋友们能发现呢，这能帮助安森省掉不少麻烦。”卢恩话锋一转：“你的弱点就是你的强项，你于此世存在的证明，你独一无二的武器。”

　　“千百年来，毫无人性的法则不知凡几，而保留了人性，甚至不断强调人之尊严的法则……”

　　“……足以令神也为之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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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的议会大厅内，三个并不起眼的身影分开坐在代表席的角落中——左上，右中，左下。

　　“存在”使徒约格林，“交换”使徒沃尔塔格拉，“愿望”使徒马基亚。

　　三道身影是如此的泾渭分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影响范围不与另外二人接触；也正因如此，正好坐在三人交界中央的威廉·塞西尔才能在被法则干涉的情况下，依然保持住自身的意识。

　　“尊敬的安森·巴赫阁下提供了一个有趣的论调，认为圣艾萨克的成功与宗教毫无关联。”

　　提问的依然“愿望”使徒马基亚，祂也是三人中坐的距离安森最近的一个：“但安森阁下似乎忘记了，无论圣艾萨克亦或者您本人，难道不都是秩序之环的信徒吗？”

　　“你们所做的一切，难道不都是在彰显秩序之环的无上威能?”

　　安森微微一顿。

　　这是个陷阱问题，马基亚貌似是在怀疑安森的信仰，但一个使徒怎么会怀疑另一个使徒不够信仰秩序之环（伪神）呢？

　　所以这依然是此前的问题：你口口声声改变了世界，但这个世界依然是在用秩序之环（伪神）的信仰维系着秩序与和平，你究竟改变了什么？

　　“您说的没错，无论我还是圣艾萨克，我们都是秩序之环的信徒，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在彰显秩序之环的威能……”安森的目光纹丝不动：

　　“但是…圣艾萨克以自己的死终结了分裂战争，历法以他为始，这难道不是变革？”

　　“只有装聋作哑之人，才会假装圣艾萨克并未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

　　你说我们所做的一切什么也没改变，可就连教廷都承认了圣艾萨克所带来的影响，塑造了此后世界整整一百年的格局——你是瞎子还是聋子？

　　角落里的马基亚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略微压低了些帽檐向另外两人示意。

　　安森微微颔首致敬——作为“面试”的开场，马基亚的质疑并不难反驳，已经算得上相当客气了。

　　“既然安森·巴赫阁下口口声声说，这一切注定会对秩序世界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那我请问，您又准备用这份影响带来什么？”

　　冰冷刺骨的声音，来自“交换”使徒沃尔塔格拉：“凡事皆有代价，变革意味着破坏，阁下已经将代价赋予了所有人，现在是证明其意义的时候了。”

　　祂这是在质询我法则的核心逻辑？还真是个直接的家伙…安森在心里默念。

　　“曾经有一个帝国人说，瀚土是一盘散沙的七城联盟，永远不可能团结。”

　　安森双手扶住讲台，严肃的面对着使徒们：“曾经也有人说，新世界是如此的野蛮，绝对不可能诞生一个国家。”

　　“他们还说北海三国自古便是如此，野蛮的克洛维人不配和帝国相提并论；他们还说帝国是永恒的国度，是秩序之环指认的秩序世界守护者！”

　　“而现如今，这些声音中的绝大部分我已经听不到了；另外一小部分嘛…叫喊的也不如曾经那么响亮。”

　　“克洛维人付出了代价，用铁和血，证明了无数人心中永恒的铁律，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谎言！”

　　“谎言！”

　　坐在最远处的“存在”使徒约格林终于开口了，声音也是最难分辨的一个：“看来安森·巴赫阁下的修辞学确实学得很好，但谎言就是谎言。”

　　“你绞尽脑汁的论证，不过是想证明你的特殊性和独一无二，正确与否姑且不论，但你错在使用了别人的论据——如果圣艾萨克是如此伟大，你又要如何证明你的特殊？”

　　“你所谓的变革，难道还能超越圣艾萨克的成就？如果不能，这所谓的‘改变’，不过是圣艾萨克死后一百年的小小波澜不是吗？”

　　“尊敬的安森·巴赫阁下，您确实很成功，但您并没有什么独一无二的地方。”

　　话音在墙壁之间回荡，强作镇定的安森拼尽全力与祂对视，而不是闭上双眼思考。

　　如果说“愿望”马基亚还仅仅只是质疑，“交换”沃尔塔格拉在寻根究底，“存在”约格林就是在直接攻击自己的法则本身了。

　　一个并非独一无二的法则，是没有潜力，更没有存在价值的。

　　更重要的是，安森发现自己竟然语塞了！

　　如果要顺着“存在”约格林的话继续说下去，安森就必须证明自己的独一无二；但哪怕只是想想都明白这不可能：巧合，意外，他人的帮助，敌人的愚蠢……

　　只要想要反驳的理由，他自己就能想到无数个；而且这里是国民议会，如果安森敢大咧咧的直接宣扬自己的“计划”法则，明天他就是所有人口中的旧神派，而且是板上钉钉的那种。

　　“不是这样的！”

　　正当安森还在头脑风暴的时候，代表席上的威廉·塞西尔猛地起身，脸上的表情仿佛正在经历难以想象的天人交战：“你们！你们还有你们，你们都疯了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们竟然在这里质疑安森·巴赫执政的成就？！从圣徒历九十九年至今他所为克洛维乃至整个秩序世界所作的一切，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的独一无二？！”

　　“长戟河之战，五日急行军震慑皇帝，一天大获全胜粉碎帝国，这不够独一无二？！”

　　“新世界与圣战军交锋，弱旅胜强敌，大半个秩序世界都在他的军列前不得不退让，让殖民地万众一心，这也不是独一无二？！”

　　“自七大骑士伊始，秩序世界数千年的神话传说，有谁能在短短数年间与安森·巴赫相提并论，我不好说，但是……！”威廉·塞西尔猛地一顿：

　　“无论你们再如何诽谤质疑，安森·巴赫都是如今秩序世界，绝对独一无二的存在！”

　　“无论你们究竟承认与否，这就是圣徒历一百年之后，最响亮的克洛维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