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夹层

　　下午三点钟，钱卫衣抽空赶回了家，一个挎着大号背包的青年已经在别墅门口等着她了。

　　青年头戴工作帽，鼻梁上架着无框近视镜，蓝色工作服左胸上印着一行红色的艺术字——木雨专业杀虫。

　　他，当然就是带伤上阵的木子序。

　　当然在钱卫衣的认知中，他是木雨“公司”的工作人员，是来给她提供除蟑螂服务的。上次来的是女孩，说小强这东西生命力太强而且狡猾，很难一次根除干净，还需要后续再来一次。今天男青年来就是负责后续扫尾的。

　　据她的了解，木雨公司是滨南大学一群在校大学生开办的，一共五六个人，利用课余时间创业，主要业务是为客户提供各种害虫，比如蟑螂，老鼠，苍蝇蚊子等的防治工作，因为他们团队中大多数是学生物的，因此这方面很对他们的专业胃口。因为规模小，也没有营业执照税务登记什么的。因为对他们来说赚钱是次要的，权做提前搞社会实践了。

　　“来了很久了吗？实在不好意思，单位有事脱不开身。”钱卫衣离的很远就对青年歉意地笑道，一如既往的落落大方亲切宜人。

　　“没事，也刚到不久。”木子序客气地笑道。

　　“快请进吧。”钱卫衣打开门热情的说。

　　对木子序客气不只是因为她要保持亲切得体的形象，更因为她对家里的小强们已经深恶痛绝忍无可忍，说来也怪，她本身就有洁癖，家里一直保持的干干净净，按说不该有蟑螂这种东西出没的。但是突然有一天，她在浴室发现了两只，后来又在厨房里发现更多，这些蟑螂在房间里肆无忌惮的活蹦乱跳，光临碗柜，深入冰箱，造访油瓶，惬意地在菜板上睡觉，快乐地在浴缸里游泳……

　　向来有洁癖的钱卫衣要被搞疯了，在她的想象中，这些东西似乎都是在偷窥她的隐私。

　　她开始是拼命的对它们进行追、打，拍，踩，可惜这些该死的小强身手敏捷，根本难以消灭。而且钱卫衣了解这种东西的厉害，蟑螂之所以被称为小强，的确是名不虚传的，它们的历史有数亿年，它们可在绝对真空中存活至少10分钟，可在12摩尔的盐酸和18摩尔的氢氧化钠下存活30秒，能在水中如履平地，就算尸首分家，身子和头仍可以分别存活三天以上。

　　中国国内的蟑螂一般有两种，分为大蠊和德国小蠊，钱卫衣确定自己家突然出现的蟑螂都是后者，个头在1厘米左右，能爬过细小缝隙，纱窗能毫不费力的穿梭自如……

　　面对这样一群不速之客，靠自己消灭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东西繁殖力惊人，稍微治理的晚些，它们的徒子徒孙很快便将诞生，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无奈之下，她开始寻找专业的杀虫公司帮忙，木雨公司很快进入眼帘……

　　只是钱卫衣一直很纳闷，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蟑螂呢？

　　嗯，肯定是印文荣那个混蛋带来的。那混蛋在家里住了这么长时间，讲家里搞的乱七八糟臭气熏天，蟑螂肯定是他招惹来的。

　　每当想到这个，钱卫衣就更加觉得印文荣死有余辜……

　　“上次那个美女怎么没来？”钱卫衣将木子序领进屋，随口问。

　　“哦，她今天有课。”木子序打量着通透宽敞的房间回答道，这里他第一次来，却早已对所有的布局烂熟于心。

　　“你们生意挺好吧？”

　　“还凑合了。”

　　“现在居民家庭隔三岔五的就搞大扫除，还有专业的清洁公司之类的，家里有蟑螂的应该不多了吧？”

　　“嗯的确比以前稍多了。现在我们的主要客户对象是大型酒店宾馆之类的。”

　　“哦是这样啊……要不要先喝点东西？”钱卫衣说。

　　“不了谢谢。我马上开工。”木子序笑笑，讲大背包往地上一放，戴上胶皮手套，开始往外取工具。“对了，麻烦把窗帘全拉上，然后把灯打开。”

　　蟑螂喜欢黑暗，上次眉雨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要求，钱卫衣应了一声，将所有窗帘拉上，开灯。

　　所有的灯都亮了，客厅里那盏奢华的水晶大吊灯灼灼生辉，格外漂亮。

　　木子序开始在角角落落里除虫，在他工作的过程中钱卫衣一直在身边跟着，问这是什么药会不会对人体有影响，偶尔夸他专业，尽责之类的。

　　木子序心中苦笑，像这样的监视程度，安装窃听器根本是不可能的。

　　大概十五分钟后，木子序终于搞定了。

　　“这次我觉得差不多了，三天之内，你家里应该再也看不到蟑螂了。”他说。

　　“真是太好了！我都快被这些小强搞疯了。”钱卫衣欣慰地笑道，从冰箱里取了冰红茶递过来：“小伙子辛苦了，喝点东西吧。”

　　“谢谢，不用了。”木子序一边收拾工具一边婉言谢绝。随即他不经意的瞄过高高的天花板，问道：“这样一折腾房间里还真是通透啊，就像大教堂似的……是您自己改装的吗？还是这里所有的房子都这样？”

　　“自己改的。我喜欢这种通透的感觉。而且我一个人住，用不了太多房间。”钱卫衣如实回答。

　　“哦。”木子序忽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仰望着天花板问道：“那上面应该有个吊顶夹层吧？”

　　“必须有啊，半人多高呢，否则天花板可现在还要高不少呢！”钱卫衣笑道。

　　“上次我同事来的时候，去夹层里看过吗？”木子序又问。

　　“上面？没有啊。”钱卫衣有些疑惑。“你怀疑上面也可能有蟑螂？应该不会把吧？那么高，而且那上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木子序向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建议最好是也清理一下，因为蟑螂这东西无孔不入，它们有3700多种杂食，任何有机物包括痰液、血迹、纸张皮革、肥皂牙膏、棉花丝毛织物都能成为它们的美餐。所以……”

　　“那行，你就麻烦上去看看吧，整个房子都弄好了，要是这里出几条漏网之鱼就不划算了。”想起蟑螂那恐怖的存活能力，以及变态的繁殖速度，钱卫衣叹了口气说。“跟我来。”

　　她领着木子序上了二楼，来到了天花板吊顶的入口处，这是二楼的一间杂物储藏室，有木质阶梯通往上面。

　　“要我去拿把手电筒吗？”钱卫衣问，上面的夹层只有半人多高的空间，没安装任何照明设备。

　　“早有准备。”木子序从背包中翻出一个小型的袖珍电筒得意的说。

　　说完他便取了工具爬了上去，空间狭窄，而且上面什么都没有，钱卫衣没办法也觉得没必要跟着了，于是就守在阶梯旁等着。

　　木子序刚上去没一会儿，便听见上面传来“啪！”的一声，随即他又爬了回来，将戴着胶皮手套的手指伸给钱卫衣看：“你看！”

　　那指间捏着的，赫然是一只被拍扁了脑袋的蟑螂。

　　“还真有蟑螂爬上去了啊……”钱卫衣惊讶的说，心中对蟑螂的无孔不入深感佩服，同时她又很庆幸，今天来的这个小伙子太专业了，这下家里的蟑螂终于可以彻底清除干净了。

　　她当然不会知道，蟑螂是木子序来之前早就准备好了的……

　　吊顶夹层狭窄的空间里，木子序一路匍匐前进，很快便来到了客厅位置，找到了那盏水晶大吊灯的位置。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螺丝刀，扳手等工具。

　　还有另外几只蟑螂——活着的蟑螂。

　　……

　　赏梅街，徐氏鲜鱼。

　　商铺门口摆了十几个不锈钢大水槽，里面放着大大小小各种新鲜的活鱼，浓烈的鱼腥味离的老远就让人忍不住掩住口鼻。

　　年过半百的老板娘却显然对这种味道早已习以为常，此时没什么生意，她正舒适的半躺在门口的一把老旧的二手藤椅上闭目养神，藤椅把手上挂着一叠大号的黑色塑料袋，旁边竖着自制的捞鱼工具，长长的木质手柄，尽头是用铁丝固定的网兜。

　　“妈！”

　　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前传来。

　　老板娘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提着东西的青年正朝自己走过来，顿时激动的站起身喊道：“小涛，你咋回来了？”

　　“想妈了，回来看看呗。”徐诩韬笑道。

　　徐母看到他手里提着的东西，一箱黄金酒，一盒木耳海蜇，都是超市里贵的吓人又没什么实用价值的礼盒，于是责怪道：“回来就回来，干嘛又买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儿子就读的滨南大学虽然也在滨州，但回来的却很少，据说学业繁忙，还加入了学生会什么的，总之正值奋斗期，前途无量，徐母和老伴在社会底层挣扎操劳半生，儿子就是他们所有的希望。

　　徐父出去拉活儿了，母子俩在屋里唠嗑，许久不见，徐母问最近学习这样，吃喝不要太节俭，要注意身体不要疼钱，人家大学生都谈恋爱，要是碰到合适的姑娘，一定要把握住之类的……基本上每次回家都是千篇一律的话题，徐诩韬很快就有些不耐烦了，他很想对老妈说实话：大学文凭根本没什么屁用，我早就不稀罕那张破毕业证了，你儿子我现在可是做大事的人，而且就在今晚，几个小时后，你儿子就要去做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了，只要将这件事做好，我就能顺利加入暗刃，只要我成为暗刃的成员，你和老爸都不用再卖鱼开车吃苦受累了，儿子来养你们，咱们很快就能换新房子，买车……！！

　　各种扬眉吐气光耀门楣的幻想充斥着徐诩韬的脑海，他强行忍着，没有将自己这次回家的真实目的告诉母亲——

　　他是来和这该死的赏梅街辞行的。

　　只要做成了晚上的那件事，他就能带他们远离这个肮脏杂乱的破地方，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