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直下。

  李挽在寒夜驰骋,只是不时勒住马缰回头凝望,城墙轮廓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她只待了不到四个月,竟有些不适应孤城外面的世界。

  魂影轻的像柳絮,随风飘荡。

  李挽暗然神伤,自己不该把秦木匠的死讯告诉他。

  “能背我吗?”

  马前传来嘶哑疲惫的声音,人影化作一缕雾气,附在血剑剑身。

  剑入匣中,李挽默默背着两口剑匣,骏马在黄沙漫卷中疾驰。

  她有很多话想问。

  既然能附身血剑,真不能尝试夺舍肉身么?

  不愿露面,是不想接受应得的荣耀,还是说害怕那些看到你的百姓感到愧疚?

  她情绪复杂,只低低问了一句:

  “会回来么?”

  “会,龟兹城才是我的家。”顾长安轻语一声,剑匣恢复冗长的寂静。

  李挽没再说话,麒驹速度飞快,她其实想慢一些让顾长安看看沿途风景,可又怕来不及。

  七天横穿万里沙漠,西域已经没了夷人,皆在会战中奔逃四散,昔日中原大宗师都九死一生的险地,而今普通修行者都来去自如。

  玉门关隘,中原旗帜猎猎作响,几十年压在华夏民族心头的耻辱柱,已经变成凯旋关!

  隘口高筑长墙,几百士卒持枪握戟在烽火台来回巡视。

  女帝易过容,也早就伪造了路引签押,哨卡士卒接过仔细勘察,最后沉声问道:

  “你从极西来,应该经过龟兹城了吧?”

  士卒满脸黝黑,嘴鼻也因风沙侵袭而皲裂,问这句话时眼神饱含期待。

  “嗯。”李挽颔首。

  “然后嘞?”士卒焦急询问。

  “看到城头的魂影了,没散。”

  “那就好,真好。”士卒露出憨厚的笑容,随即摆臂离开,“过!”

  女帝驾马远去,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呢喃道:

  “欢迎你回家。”

  剑匣没有传来回音,但她知道顾长安在看着神州大地。

  ……

  十一月末,关中蓝田县官驿,离长安城也就四十里路。

  一场大雨淅淅沥沥,女帝抱着剑匣注视蒙蒙雨幕,檐下能听到水帘顺着瓦片流到沟渠里滴答滴答的声音。

  她很厌恶这种声音,似乎像金銮殿的漏刻计时,不断提醒她时间在流逝。

  匣里的雾气已经微弱得如风前的残烛。

  不少赶路人双手遮住头顶跑进屋檐躲雨,一些江湖游侠侃侃而谈。

  突然间雷声阵阵轰鸣,闪电一道接着一道,雨幕中如同银蛇飞舞。

  一条长河在沉沉天空流淌而过,磅礴气机在天地规矩间摩擦激荡,焕发出绚烂色泽。

  浩然之气,正大光明!

  自江南道,过关中平原,抵达长城雁门关!

  檐下躲雨客瞠目结舌,眼底充斥着浓浓震撼,长河转瞬即逝,驱散笼罩阴霾的天穹。

  “书院夫子开半柱天门了……”一个刀客兴奋难抑,仰天高呼道:

  “恭贺华夏第一个陆地神仙。”

  “这是咱们中原民族否极泰来之兆,用浩然正气斩断前路荆棘!”

  众人心潮澎湃,无声长河就像巨龙腾飞的低吼。

  没有深渊,没有前人经验,咱们华夏子民靠着自己的努力,也能试手开天门!

  “恭喜……”女帝扯了扯嘴角,这一幕缓解了她连续多日的压抑和痛苦。

  书院夫子一举功成。

  中原诞生陆地神仙,并不能代表顶尖战力的均衡,更重要的是证明了就算没有天道卷顾,也能屹立绝巅。

  在新时代,华夏民族落后了,没有天地气机下的雄壮体魄,也没有深渊层出不穷的法宝。

  落后就要挨揍。

  可中原一定能奋勇直追!

  “如果他还活着……”一个仕女怔怔出神。

  檐下激昂的氛围戛然而止,众人垂头丧气。

  浩然长河并非他们见过最震撼的场景,记得在一个平凡的傍晚。

  七彩国运之剑悬挂蛮圣尸体,绕遍神州大地!

  终生难忘,深深烙印在内心深处。

  如果顾长安没有变成孤魂,他也有天赋撼动昆仑,甚至比书院夫子的异象更加流光溢彩。

  如果中原早点知道孤城,如果没有骗走纛旗,如果白发红袍站在长安城的阳光里,那才是中原最最振奋人心的一天!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局势万般艰难,自打顾长安谱写一曲曲雪耻的中原之歌,咱们再没听闻捷报,今日恭贺书院夫子晋升陆地神仙,当浮一大白!”

  一个额头鼓鼓的像个寿星老的商贾畅快大笑,从推车里取出一壶壶还未开坛的杏花酒。

  可递过去,却没人愿意接。

  蓦然提起那个男人,心中再兴奋的情绪都会变得悲恸,哪里还能饮酒作乐。

  “天道卷顾蛮狗,称之为新世界,夫子虽是陆地神仙,可也在天道秩序以内,很难想象能颠覆深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唯有漏网之鱼,才可能翻江倒海砸烂秩序,是民族大义害死了旧世界的守护者,贫道宁愿西域会战失败,中原痛失西北,也不想顾英雄肉体殒灭,这是一个无比错误的决策!

  ”

  一个手持拂尘的道士面色哀伤,他当然知道顾英雄一己之力挽救了几十万家庭,但从长远考虑,那必然是中原之殇!

  “对,这桩苦难完全可以避免,是整个民族亲手埋葬顾英雄啊!”刀客满脸涨红,悲痛难抑。

  “你们啊……”商贾手臂僵在半空,露出苦涩的笑容,喟叹道:

  “我不仅参与西域运粮,还亲眼目睹了顾英雄。”

  “冬冬冬的鼓声震天裂地,百万雄师安静无声,城头一道鬼雄身影巍然矗立,彼时我心跳都停止了,那是无与伦比的场面。”

  众人屏气凝神,那应该也是最孤独的一幕。

  “我和无数中原人一样都心怀愧疚,可看到顾英雄黑雾凝聚的脸庞上的笑容,我慢慢开始理解。”

  “他根本不需要民族沉迷于痛苦中,他不愿意看到苍生百姓提起顾长安这个名字时满脸悲伤。”

  或许是担心自己的浅薄分析引得大家发笑,商贾一边说话一边露出尴尬的笑容。

  众人面色复杂,相继接过商贾的杏花酒,道谢后付上酒钱。

  “你们听说了蛮夷巫师赫拉德斯的卜谶么?”刀客转移话题,聊起近日沸沸扬扬的谣言。

  商贾点头附和:

  “称咱们民族的意志力量将会迎来一次暴涨,甚于上次七倍,谣言有板有眼。”

  “是书院夫子叩开天门么?”游侠半信半疑。

  刀客沉默,很明显不是。

  他有两次热血沸腾的时刻,有两次奋不顾身想要立刻撕咬蛮狗的冲动。

  其一是得知万里孤城坚守六十三年,一人一剑屠杀万军,一己之力捍卫华夏疆土。

  其二是化鬼雄镇山河!

  以颠覆认知的方式告诉中原,纵是身亡亦不改守护家国的执念,华夏不能亡族灭种,无论如何都要驱逐蛮夷!

  这两次就是民族意志的力量,都是因那个男人而起。

  除了他,谁还能让中原再次爆发?

  可他已经……

  “蛮夷大概在酝酿阴谋。”刀客叹了一声。

  肯定是圣城故意放出来的谣言,就算真有卜谶,深渊若想瞒住,外界岂能知晓?

  其中的原因连普通百姓都能琢磨。

  期待有多大,失望就会有多大!

  谶言如飞蝗过境传遍中原,百姓被吊足了胃口,都在祈盼着谶言成真,届时无事发生,便会遭受重重的打击。

  蛮夷就是想瓦解中原民族的抵抗信心,十倍的疆土差距,十倍的人口差距,若非中原誓死支撑,可能现在沦陷大半了。

  所以信心至关重要。

  大雨停歇,李挽牵过栓在驿站的麒驹,在蒙蒙细雨中疾驰。

  她比旁人更清楚赫拉德斯的谶言。

  在城堡修炼的忆江南传回密信,很确定巫师为了推算这条谶言,付出生命的代价。

  暴涨七倍。

  她希望预言成真,更希望还是由顾长安创造的奇迹,可风吹即散的雾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

  快要走了。

  ……

  ……

  雨后天晴,远方出现了一道巍峨的青黄色城墙,在阳光沐浴下,大城的上缘泛起金芒,仿佛一位无形的鎏金匠为两千年古城浇下浓浓的熔金。

  “你还是不愿露面。”李挽垂下眼帘,她希望以最隆重的仪式,迎接顾长安回到故乡,就算安葬在英魂殿,也该轰轰烈烈。

  而不是藏在剑匣里。

  “长安城孩子很多,我这幅鬼样子,别给他们留下阴影。”

  李挽闻言沉默,走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长安城。

  长街两侧梅花含包待放,其余树干光秃秃毫无生机。

  如果是春天,入城口只要是空余处便开满了木棉紫荆、栀子牡丹与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花卉,那才是长安城一年最美的时期。

  似乎在他的生命里,不允许见到圆满美好的事物。

  “走慢点。”顾长安轻语。

  李挽背着剑匣,漫无目的地走在熙熙攘攘的长街。

  烧饼馄饨、鸡汤馎饦香溢扑鼻的摊棚伴着此起彼落的吆喝声充盈街市。

  市井百姓,游人如织,鱼龙混杂,一派祥和景象。

  “走吧,带我去见见亲人们。”只走了半个时辰,顾长安突然说话。

  “先见郭姨,看她过得好不好。”

  李挽点头,那是郭老夫人的女儿,顺着朱雀长街绕进安邑坊巷道,转了一炷香时间,郭府外巷有几条黄狗趴卧打盹。

  她表情霎时苍白,就如随风飘散的白花花纸钱。

  府邸灯笼换成白色,招魂幡吹得啪啪直响,灵堂里传来道士听得让人断肠的长声幺幺:

  “魂兮归来……”

  李挽浑浑噩噩走进灵堂,一些偏房亲戚披麻戴孝守着棺材,陆续有人上香。

  顾长安心已麻木,只是觉得疲倦。

  “为什么会死?”李挽怔怔看着一个穿孝衣的妇人。

  妇人递过一炷香,哀声说道:

  “回到故乡的心愿已了,她说自己活着没有奔头了,就……就喝毒酒自尽。”

  “才享几天福分啊,便要撒手人寰,留下咱们这些可怜人。”

  也许哀的不是棺里人,而是她自己。

  丈夫翻遍族谱才攀上一点关系,安西遗霜的身份很受朝廷敬重,想着能蹭些富贵,哪里知道老太婆想不开。

  “没有奔头……没有奔头。”李挽喃喃自语,总觉得这口棺材对顾长安太残忍了。

  “是啊,她说自己除了会焚烧尸体和做饭菜以外,其余一窍不通,整天在屋子里做了一堆菜肴,疯疯癫癫说着长安快吃啊,死前还一直念着对不起对不起。”

  “她知道自己一走,对不起咱们亲戚啊。”

  妇人絮絮叨叨,似乎满腔怨气。

  李挽敬香之后掉头离开,在偏僻的小巷里低声问了一句:

  “是说对不起你么?”

  “是。”顾长安笑了笑,也许说话能转移痛苦,他也罕见打开话匣子。

  “我是郭姨接生的,我娘难产,临死前哀求掐死她的孩子。”

  “是个男娃,我娘不愿看到我战死城头,便想着娘俩一起死。”

  “郭姨抱着襁褓狠心就走,她觉得孤城多一个男娃,就多一份守城希望。”

  李挽心脏勐地紧缩,双眸通红。

  “你肯定以为这件事是谁告诉我的,其实不是,我亲眼见到。”

  “我看着自己的母亲难产而死却无能为力,人们常说生下来的孩子不会啼哭就是怪物,我嚎啕大哭只是因为目送母亲离世。”

  “多可悲,是不是?”

  顾长安笑得歇斯底里,剑匣怪异的声音引得老黄狗警惕吠叫。

  这是最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痛恨生来就有意识的自己。

  正因为清晰记得郭姨是怎样悉心照料自己,看到她静静躺在棺材里,无边的痛苦席卷而来。

  李挽的血液像淤塞在一个无路可走的峡谷,苍白肌肤骤然渗出淋漓的冷汗,她艰难张嘴呼吸,仍然觉得心头压着千钧磐石。

  世间最残忍的折磨不过如此!

  “带你去看望小洛阳。”她强颜欢笑。

  突然觉得魂灭也许才是真正的解脱,在世一天,过去记忆就不断侵袭,忘不掉,尘封不了。

  ……

  长安书院。

  一个肤色黧黑、穿着对襟儿小袄的孩童正襟危坐,他相比同龄人瘦小太多,便坐在书庐最前排。

  “牧洛阳,考教一下你。”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出自论语哪一篇?”

  头戴竹冠的儒师看向黝黑孩童。

  小洛阳勐然站起,吭吭哧哧好一会,最后满脸臊红道:

  “夫子,我太笨了。”

  书庐传来欢快的嗤笑声。

  “笑什么?”儒师板着脸环顾孩童们,随即严厉道:

  “伸手!”

  拿起戒尺,往小洛阳手心轻轻招呼几下,只是象征性的惩罚。

  他知道孩子的来历,所以平常多有照顾。

  “出自《论语·雍也篇》,意思是唯有文采和朴实性格两者均衡兼备,才能成为真君子。”

  “坐下吧。”

  儒师谆谆教诲。

  “我知道了。”小洛阳点头落座。

  下课钟声敲响,儒师将笔记交给牧洛阳,叮嘱几句离开了。

  小洛阳从布包拿出来一个鸡蛋,在桌角轻轻敲了几下,接着剥开蛋壳,将鸡蛋放进嘴里。

  他眼睛看着书卷,嘴里慢慢地咀嚼。

  “牧洛阳乡巴老,把鸡蛋当宝贝。”身后稚童探起脑袋做鬼脸。

  小洛阳视若无睹,慢慢翻着自己的书卷,直到翻出那页夹着的一朵桃花。

  是离家时采摘的,已经枯萎干瘪。

  他嘴唇嚅动着,眼底涌出泪花。

  “顾哥哥,我吃得饱穿得暖,很多好看的衣服鞋子,认识的长辈都很照顾我,什么什么都好,就是特别想你。”

  “你都没吃过鸡蛋,我整天都吃呢。”

  “对了,秦爷爷上吊死了,郭姨前几天吃酒死了,她告诉我要好好读书练武,不靠安西身份,也能成为扬名立万的大人物。”

  “我会做到,你也希望我能做到吧。”

  小洛阳脸庞紧绷,想着想着把头埋进手臂里默默抽泣。

  顾哥哥,他们为什么要自杀,明明一切都好起来了啊。

  “爱哭鬼!”身后稚童戳背捉弄。

  窗外的李挽听着嘲笑的话语,低声道:

  “童言无忌,我给他安排皇家书屋。”

  顾长安微弱的声音无波无澜:

  “没必要,他是安西人,他不会被轻易击倒。”

  “去英魂殿祭拜秦爷爷,完成他交代我的遗愿。”

  “嗯。”李挽又看了小洛阳几眼,便背起剑匣离开。

  因为秦木匠的一封信,顾长安才愿意来到长安城,之后呢?

  是回西域孤城,还是一直待在长安直到消失?

  ……

  英魂祠坐落在太庙旁边,乌泱泱如浪潮拥挤,不少人远赴千里赶来祭拜。

  殿廊上空一个巨大的圣坛,坛心燃烧着火焰。

  “英魂壮举薪火相传。”

  “风吹不熄,雨浇不灭!”

  “在那些迷茫黑暗的日子里,民众看不到光,他们便把自己点燃,形成了华夏民族永不熄灭的精神火焰!

  ”

  人群在殿前叩拜,不时激烈陈词。

  李挽走过一座座灵位,在有些名字前多逗留一会。

  “要祭拜的太多了,索性就不拜了,去秦爷爷那。”

  剑匣传来虚弱的声音。

  长长的英魂殿廊,李挽边走边解释道:

  “他说自己没有战死城头,上吊很懦弱,所以请求朝廷千万别把灵位摆在显眼的地方,没脸。”

  顾长安平静回答:“秦爷爷原本是箭无虚发的弓弩手,只是右臂被蛮夷砍断了。”

  说完他飘出剑匣,朦胧的雾气已经近乎于无,在最角落找到秦大壮的名字。

  李挽恓恓惶惶地走开,留给他独处的空间。

  “秦爷爷,你生前一直强调自己就叫秦木匠,嫌自己名字土气,可灵位总不能还刻假名吧?只是从见你第一面起,就瘦巴巴的没有强壮过。”

  “你个老头子,死前还逼我来一趟中原,你的计谋成功了。”

  “暂时不能下去陪你了。”

  顾长安笑了笑,低声倾诉着从未说过的故事:

  “我走过玉门关,我看过黄河,我途径嵩山华山,也来到咱们心心念念的长安城。”

  “你相信我来自一千两百年以后的华夏么?咱们后人从黄河到玉门关,只需要一个时辰。”

  “哪位陆地神仙能够做到?”

  “可我很恐惧啊,黄河还是那条河,华山还是那座山,如果华夏亡国灭种了,中原被蛮夷占据了,还有后人么?还有山河么?”

  “命运给了我异乎常人的能力,也在赋予我使命。”

  “它仿佛在告诉我,顾长安,你还不能倒下,你要继续前进,直到驱逐蛮夷为止。”

  “我看到勤劳耕耘的农夫,看到不辞辛苦的绣妇,也看到千千万万个小洛阳在学堂读书,看到每个平凡百姓都在为生活奔波。”

  “我能消失一了百了么?我有负罪感,这该死的负罪感!”

  “这就是我害怕来到中原的理由,可你用死不瞑目来逼我!”

  顾长安痛苦到魂影不断抽搐,可声音依旧带着颤抖的笑意:

  “我来的时候满目疮痍,我走的时候应该要锦绣河山。”

  “我想让后世提起顾长安这个名字时,能说一句这盛世如你所愿。”

  “所以我要去重铸肉身了,我要无休无止地屠杀蛮夷,可我真的好难过。”

  “经历那么多苦难,终于完成使命,可我还得继续战斗,每一次受伤又痊愈,我都在遭受万剐凌迟的酷刑,那种疼痛不能回忆。”

  “没有你这封信,我不会来中原,等太平盛世来临,我一定下去责骂你。”

  “你们真狠心啊,从小就告诉我要守护孤城寸土,要为民族嵴梁而战,等我费劲千辛万苦做到了,你们却一个个撒手人寰,让我承受不断丧亲之痛,让我孤零零活着。”

  沉寂了很久,顾长安再没开口。

  突然。

  “不过些许风霜。”他说。

  声音很轻,但很有力,很肯定,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灵魂喷出来的血。

  “走啦!”雾气离开了灵位,冷静得如同一潭微波不起的湖水。

  他要去蛮国圣城。

  既然要重铸肉身,单凭边境蛮卒远远不够,只能去圣城大开杀戒,也许会失败,但这是唯一的道路。

  李挽安静站在不远处,看到雾气飘来,没有第一时间递出剑匣,颤声问道:

  “你想去哪?”

  顾长安沉默。

  他不确定能不能成功重铸肉身,也就不给别人希望了,没有期望就不存在失落。

  “谢谢你的陪伴。”他说完飘出英魂殿,雾气浅澹到平常人已经看不到了。

  李挽心如刀绞,浑浑噩噩地跟了出去,悬空而起与雾并行。

  她不知道会怎样,可还是想陪他多走一段,再多走一段,仿佛分别永远不会来临。

  ……

  深夜,唐赵边境一座城池巍峨矗立,李挽手持剑匣站在城门,她答应顾长安只送到这里。

  “你若还是觉得亏欠,就好好做个明君,你在金銮殿的一言一行,都能改变百姓的命运。”

  顾长安嗓音不再虚弱,若是活着他还会回到孤城,家永远是家,但活着就会让蛮夷忌惮,就会给苍生百姓一份庇护。

  李挽紧抿唇瓣,青丝散乱双眼红肿,“生前无人问津,死后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么?”

  顾长安不再说话。

  这时城头传来凌厉的呵斥声。

  一个想要进城的老农扛着两包炭,被守将推搡出去。

  卖炭翁跌倒在地,没有鞋子,拿破布在脚上裹,脚踝竟然爬满蛆虫。

  “城内禁止卖炭,没收!”

  刀疤脸的守将义正辞严,话语不容置疑,吩咐士卒夺走两包炭。

  说完一脸寒意:

  “起来!从哪来回哪里去!”

  城外的行商见状心生怜悯,可畏惧**不敢伸张。

  “我……我只有两包炭,我要给孙子买两只老母鸡,你看能不能别……?”卖炭翁大口喘息着,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数到三。”

  守将拔起长刀。

  卖炭翁面如死灰,只得做求饶状,不停念叨着不要炭了不要炭了。

  “给你两文钱。”守将从腰间掏出两个铜板丢过去,一边教育卖炭翁:

  “以后别再来卖炭了,这次就算了,下回吊在城门鞭打!”

  “好,好……”卖炭翁捡过钱感动得想弯腰鞠躬,但可能腿很疼,颤抖着又坐在地上,最后踉踉跄跄离开。

  李挽再难遏制暴怒,寒剑蓦然出鞘,就要直取守将首级。

  顾长安为苍生黎庶付出了所能做到的一切,就是让他亲眼目睹百姓被欺压的场面吗?

  突如其来的杀机,刀疤脸守将不寒而栗,剑未坠时就跪下求饶。

  “安敢如此压榨百姓?是赋税既竭,不足以奉战士,还是自己贪婪所致?连老农两包炭都不放过,商扩可知你所为?”

  李挽语调森森。

  城外行商纷纷叫好,敢直呼赵帝名讳,身份想必不简单,定要惩处贪官虫豸!

  “冤枉啊!”守将大汗淋漓,赶紧示意士卒将两包炭倾倒出来:

  “是焦木。”

  地上哪里的炭,分明只是一些烧断的木头。

  “那老农早就疯了,是蛮狗在咱们赵国释放毒气,许多体弱多病的老人疯疯癫癫。”

  “这位卖炭翁口中的孙子,早在前两天就被他生生砍死吃掉了。”

  “我不放他进城,是害怕他被自己儿子儿媳报复,已经祖父食孙,不能再发生儿子弑父的人伦惨状了!”

  守将因恐惧一口气说完,见悬在头顶的寒剑消失,他才痛心疾首道:

  “这些蛮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以掠民屠民为战功,拉扯之下折磨咱们赵国老百姓。”

  城外一片死寂。

  行商从骇然到惊悚,最后变得麻木。

  天不佑中原……

  百姓何罪之有,至以老天如此?!

  李挽神色暗然,低头看向剑匣,一颗心陡然坠入悬崖。

  雾气没有了。

  是悄悄离开了?

  还是消亡……

  行商陆续进城,唯独李挽孤寂地伫立在城外,默默地凝望天际,她久久伫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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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本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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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余颖穿梭在不同世界,完成那些明明应该成为自己人生主角却因为种种原因沦为炮灰的炮灰们心愿,以换取足够的因果点。请看她如何活出炮灰们的主角梦,不再沦为别人踏脚石。

无上道境

天行大陆,强者为尊。上古时期天地大乱,为了拯救苍生,两位人类圣祖创建新的修炼体系,让濒危的人类重生,从此天道诸多修炼方式落寞。 在此千万年后,一个山村小子,为了心中的强者之梦,在兄弟朋友,红颜知己的陪伴下踏上了强者征途。 殊不知,当他经历万般艰难,冲破万千生死之境,踏上了大陆巅峰成为最强者时,发现天行大......陆仅是宇宙中的一粒尘沙,还有更远的征途需要他征服......【展开】【收起】

天地神皇

无尽天域,广袤无疆。传说能够若能得到天地皇位,便能成为至高无上的天地神皇。无数至尊为此布下惊天大局,一场血雨腥风中谁又能够得到天地皇位,成为那至高无上的天地神皇。

恶毒雌性野又茶,每天都在修罗场

【雄竞+修罗场+系统+异能,男全洁+女主逐渐变美+从万人嫌到万人迷】 苏曦月在末世不幸被炸死,睁眼就差点被一个帅掉渣的男人给扑倒。 然而男人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厌恶、鄙夷、阴沉暴戾。 苏曦月撇嘴:你自己要扑上来,这眼神是几个意思? 结果记忆传来,吓得直冒冷汗,原主为了睡到眼前男人,竟然偷偷给对方下迷情果? 这锅可不能背! 苏曦月一脚踢开男人溜了。 原来她穿进一款兽世乙游,成了男女老少厌恶唾弃的丑角。 原主又懒又馋又恶毒,还奇丑无比,令人恶心。 偏偏还没有自知之明,仗着部落的首领是她阿父,强取豪夺,坏事做尽,极度花痴。 让首领阿父给她配给了五个顶级兽夫。 五个兽夫对她厌恶至极,看她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坨屎。 好在,前世觉醒的木系异能跟了过来,这五位谁要谁拿走,她一个人独美吧。 可突然冒出的系统竟要她功略五个兽夫? 看着系统界面那五串负数,苏曦月嘴角狠狠一抽。 这任务可怎么做,难道要她拿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吗?她拒绝! 哪知狗系统居然诱惑她。 苏曦月看着面前出现的洗沐三件套,以及各种改善生活外貌的好处诱惑,她可耻的心动了…… 于是,本来拿着万人嫌剧本的她,竟不知不觉陷入修罗场,成了万人迷。

骑马与砍杀:苟在村庄当老六

【战团】+【潘德】+【光暗】+【领军者】等元素! 【西幻】【种田】【新版图】【新元素】 【不知道游戏的也能无障碍阅读】 【读者都是我的衣食父母】(抱拳!) —— 我叫索伦,是名骑砍玩家。就因为自制了修改器,把我困在了游戏里。 从此以后……卡拉迪亚风云再起。 —— 打仗?打仗多危险。 我要默默攒钱,当资本,当财阀。 —— 【我在骑砍当财阀】(谁有钱我就让谁当老大) 【我在骑砍造娃娃】(卡拉迪亚的人口红利时代) 【骑马与砍杀:大乱斗】(相信我,战争真的和我无关) 【卡拉迪亚,人人为王】(新的秩序正在诞生)

轮回劫引

一剑轻歌破天地,天地万物轮回开。世界没有不败者,只有不能败者。 时间和空间,过去和未来彼此交织,轮回之劫就此展开。

葬神墓

一方棺,掌控天地轮回;一座塔,镇杀万物生灵。少年自神墓走出,镇九域,灭八荒,横推万古,帝临天下!

禁区签到十八载,世人敬我如敬神

“大荒里什么最可怕?” “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凶兽,还是诡异的禁忌之地?” “错!是他!” “谁?” “叶无敌,那个凭借一己之力震压整个大荒的男人,你若是遇见他,我奉劝你一句,跪吧,不丢人!” …… 叶云:“谣言!这是赤裸裸的诽谤!我才没那么可怕!” 想当年他才三岁,被放逐禁区,如此心底善良,为了活下去,才迫不得已靠系统签到苟活,谁知有朝一日,自己会杀穿大荒,令众生俯首……

开局被抢兽夫,我修仙征服全大陆

【兽世+修仙+女强爽文+有雌竞但更多是雄竞+1vN你懂的】 好消息,女频也有令人荡漾的一路推平文了,自己还穿到了书里的那个母系氏族兽世大陆! 坏消息,自己成了一个治愈力和孕值低下的废物雌性,就连五个如花似玉,哦不,高大威猛的兽夫们也都跟书里带着系统的女主跑了! 头顶五个绿帽儿的萧锦月表示不慌。 你有系统换灵药,我能修仙步步升,真假千金的PK远远没有停止。 治愈力低?但我修为爆表打遍大陆无敌手,还能净化污化伤口,大陆独此一份,再无二家! 萧锦月本想在这异世轻轻松松吸点灵气简单修个仙,没成想不知不觉就成了大部落的首领,手下的兽人越来越多,而优秀的雄性们也都涌了上来! 她懵了—— 不是,这不应该是原女主的待遇吗?? 啧,给你机会了,但你不中用啊!

拜入仙宗当杂役,签到万载终无敌

“少年,你可有神体圣体或者其他无敌体质?” “少年,你祖上可有大能巨头等强者?” “少年,你体内可有大能强者寄宿?或者可有情意浓浓的美女师尊?” 仙宗长老一连三问,令少年面如死灰,因为这些东西他全都没有,可他相信自己。 但却被长老判定为修行界三无青年,只配沦为杂役弟子,余生只能在扫地中度过。 心有不甘,最终卒。 刚刚穿越过来的江尘,重新占据了这具身体,当得知自己好不容易穿越一趟,居然要扫一百年地时,天都塌了! 好在觉醒签到系统,可在道韵之地签到获得丰厚奖励。 一年,百年,千年,万年…… 扫地杂役? 我就是仙宗扫地僧! 一念帝者臣服,真仙陨落,双手横推万古天!

欺我弟子?真以为我是个废柴峰主?

穿越到了玄幻世界,觉醒了收徒系统。 只要收徒就可以变强。 只是,我这些弟子画风好像不太对啊! 大徒弟桃夭夭,娇媚坯子,纯阴之躯,天资卓绝,却是个巫妖王,满口骚话。 二弟子李青蝉,冷艳如霜,先天剑体,剑道通明,却是个冲师逆徒,一心想要做师娘。 三弟子霓凰,刁蛮少女,身怀凤凰血脉,天人体魄,却心智单纯,永远长不大! 随着这些弟子渐渐成长起来,这个修仙界秦阳的风气也逐渐跑偏!

洪荒:我巫族不争霸,只下大棋

主角 “沈武”,前世是一位屡获大奖的虚拟现实游戏架构师,被一个 “大梦系统”选中穿越。系统能量失控,穿越到开天辟地之时。盘古发现这个系统竟能构建以假乱真的 “心灵世界”,觉得颇为有趣,便将其核心炼化为 “识海神珠”,连同沈武的灵魂、一缕 “唯心法则”感悟和一滴心头血,送入了盘古殿。沈武苏醒后,面对开天煞气对心智的冲击,他灵机一动,利用识海神珠和唯心法则,创造了一个名为 “洪荒推演境”的庞大精神世界。他将十二位弟妹的意识都拉入其中。在这个梦境里,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提前 “苏醒”,学习、战斗、推演。外界龙汉大劫打得火热,梦境里,十二祖巫在沈武的指导下,已经将 “巫妖大战”模拟了千百遍,找到了上百种破局之法。他们甚至提前推演了道祖讲道、分宝、立圣等重大事件,对每个人的性格、法宝、弱点了如指掌。 当十二祖巫真正化形出世时,洪荒众神看到的是一群彬彬有礼、智谋深沉、仿佛能未卜先知的 “怪物”。帝俊太一还在为建立妖族天庭沾沾自喜时,沈武已经带着弟妹们,按照梦中推演过无数次的完美方案,悄然布下了足以颠覆整个洪荒格局的惊天大棋。

灭世龙王

我不甘,不甘在这无情的天道下痛不欲生。我不愿,不愿命运被别人玩弄股掌之间。 念既无情,道亦无心,末世将临,我为龙王,名曰灭世。

诸天寰宇

天降白雾破祥和,水火之劫断天真。盘古神殿邀千客,执念讲道了凡尘。 六六神光度众生,洪荒天地无一人。青丘山上解寰宇,圣地之中证本心。 气运临身登帝位,地府归来晋神明。册封天下分气运,寰宇天地第一人。 挥师天下诛万族,威压八方大道临。天地主角无对错,大战终结封众神。 未完待续。。。。

丹符至尊

一粒丹,开万世仙途;一张符,镇古今无敌;仙、魔、鬼、人,粉墨登场,演四界恢弘。真域争霸,儒、道、佛、玄四家演义,看北辰带领玄门制霸真域。人为魔,诸天万界,皆可葬灭,打他个天地陆沉,万灵寂灭又何妨!魔做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等他个千秋万载,无量…

问道仙台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浩瀚天地,包罗万象,深山大泽,多生龙蛇,密林幽谷,虎豹盘踞,至于山野精怪,珍禽异兽,更是数不胜数。 相较于这些生灵物种,人族或在体质上相对孱弱,但万物灵长,却是绝非虚言。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无数人族先贤筚路蓝缕,苦苦参悟天地造化,终于开创出修真炼道之法,以血肉之躯,掌强横力量,控万千变化,可搬山倒海,降妖镇魔;亦可益寿延年,凭虚御风,遨游山河,自在逍遥。 白云苍狗,岁月悠悠,时至今日,世间修仙之人,犹如雨后春笋,络绎不绝。 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旁门三百,左道三千,所修功法林林总总,俱不相同,随之而来的正邪之分,门派之别,便逐渐深入人心。 人心鬼蜮,好似幽幽深井,最是教人难以捉摸,防不胜防,由之所起的勾心斗角,争伐杀戮,更是屡见不鲜,在所多有。 天道有序,人道无常,且看陋巷少年墨白,如何逆天改命,问道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