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悼念与回归（4k）

    “那日灰风从天而降，起初十分稀疏，我们还以为是鸟雀或者虫豸之类的东西。


    “随后银环堡垒便发来了撤离警告，我与维克连忙召集学徒撤离，直到昨日才刚刚返回哨塔。”


    房间中，林恩点了点头，又询问莉娅道：


    “灰风持续的那段时间，你们住在哪，银环学院安排了地方给你们吗？”


    莉娅摇头：“没有，我们在距离这里大概十公里的位置被银环学院巫师拦下。他们只提供了一些基本物资，让我们就地扎营。”


    说完这些，莉娅又犹豫着问道：“林恩学长，我们接下来还是会像之前一样，继续驻守在哨塔吗？”


    这话一出，不仅是莉娅，所有的金棘学徒都望向了林恩，眼中带着期盼神情。


    很显然，如果说之前还有部分金棘学徒觉得在这里驻守无所谓，或者想要靠着驻守换取一次探索灰林遗迹机会的话，现在已经基本没有金棘学徒还有这样的想法。


    灾难接连袭来，他们只想尽快离开灰林遗迹。


    林恩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暂时还不清楚。”


    金棘学徒们眼中希冀的亮光顿时黯淡了下去，木屋中的气氛变得沉默。


    林恩的确可以说一些善意的话暂且安慰这些学徒，但那不是他的风格。


    金棘学徒们始终需要直面这样的处境，而也唯有直面了，才能找到办法应对。


    ……


    两日的时间很快过去，银环学院没有传来新的命令。


    不过，传来了一个讯息。


    ——塞缪尔的死讯。


    兴许是在两日的等待中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林恩收到时并没有太多震惊，只是觉得唏嘘。


    学徒时，总觉得晋升一阶巫师就该有自保之力，但在这样的灾难面前，一阶巫师与学徒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这并不意味着一直往前是没有意义的……只是我还不够强。’


    哨塔中，林恩叹息一声，将塞缪尔的死讯传回了银环城。


    传讯的飞梭还在正常运作着，随着队伍的不断扩张，现在已经将来回传讯的时间缩短到了三天。


    三天后，霍森斯应该就能收到这个讯息。


    ‘也不知道霍森斯阁下会有什么反应，还会再派一名一阶巫师过来吗？’


    林恩默默想着，离开了哨塔，继续返回黑隼号，研究黑月符文。


    傍晚。


    林恩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思绪，他放下手中工作，走出黑隼号。


    夜幕笼罩的营地中央，不知何时升起了一堆篝火。


    金棘学徒围在周围，有人取出乐器，吹奏着林恩不曾听过的哀伤歌谣。


    “学长，你来了，我刚准备去找你。”莉娅发现了林恩，走了过来。


    “这是？”


    “算是……悼念晚会。”莉娅低声说道，又解释，“一开始只是维克在这里点燃了一堆篝火，说是他家乡有着燃火悼念亡者的习俗，然后越来越多的学徒聚了过来。”


    莉娅没有说这是悼念谁的晚会，但谁都知道这悼念的是塞缪尔。


    “我知道了。”林恩点头，迈步走向篝火。


    学徒们纷纷向他问候，林恩按了按手，示意他们照常继续。


    维克正在篝火旁，手中握着几根雕琢过的木材，小心翼翼的摆放进篝火当中。


    这应该是维克家乡悼念仪式的某种流程。


    林恩安静的看着，淡灰的双眸中倒映出熊熊燃烧的火光。


    降临这个世界已有数年，他见证过数不清的死亡，有的是身边人，有的是敌人。


    但经历的葬礼或者哀悼仪式却寥寥无几。


    死亡在这个世界司空见惯，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不再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腾——


    随着维克不断放入木材，篝火也愈发旺盛，火光一寸寸升腾，很快便从婴孩大小拔升到一人高。


    再然后，篝火在一阵猛烈的燃烧后，骤然变小，最终熄灭，只剩下一堆黑色余烬。


    这火光，恰似塞缪尔短暂的一生。


    或许，这也正是哀悼仪式想表现的意义。


    林恩沉默的观完仪式，便转身回到了黑隼号，继续研究黑月符文。


    翌日，银环学院发布了新的的通知。


    驻守任务终止，所有驻守的巫师包括巫师学徒，全部返回银环城。


    原因是灰林遗迹的开发暂时中止，同时得益于灰风帮忙，灰林遗迹的面积缩小到只剩一环核心区域，也不再需要如此多数量的巫师驻守。


    林恩对此有些遗憾，毕竟这意味着他基本上无法再获得探索灰林遗迹的机会。


    不过，他心里却没什么不甘。


    毕竟，灰林遗迹实在是太过危险，即便对于掌握黑月灵躯的他而言也是如此。


    要知道，灰林遗迹除了拥有不会攻击他的腐怪傀儡，却也有无差别攻击的灰风。


    谁都不知道灰风还会不会再来，林恩不知道，银环学院也不知道，否则也不会暂时放弃了开发灰林遗迹。


    ……


    ……


    “银环城到了。”


    黑隼号中，林恩注视着前方熟悉的庞大城市，心中感慨万分。


    回过神，他继续跟着前方的飞梭往前，最终在一片广场停泊。


    金棘学徒们挨个从运载飞梭中走了出来，林恩也下了黑隼号。


    左右张望了下，林恩见到一名佩戴着霍森斯学派徽章的男巫师径直向他们走来，微笑着指徽问候：


    “佐尔·尼克尔森，霍森斯阁下吩咐我过来接你们。”


    “林恩·肯特。”林恩礼貌回应。


    “日安，林恩学弟。”佐尔又热情的补了句，将徽章递给林恩验证，随后正了正神色，低声道，


    “塞缪尔的事，我听说了。


    “过去的时间…辛苦了，林恩学弟。”


    林恩没有回答，验证完徽章后，便递回给了佐尔。


    只是，他看着中年模样的佐尔，忽然想到了塞缪尔那位严酷的一阶巫师父亲……


    那似乎也是这样一个中年男人，却要冷酷得多。


    佐尔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继续停留，他继续说道：


    “我已经安排好了飞梭，足够容纳所有的金棘学徒。


    “跟我来吧，各位。”


    后面一句，佐尔是对着众金棘学徒说道。


    领头的莉娅和维克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林恩。


    “跟着佐尔阁下吧。”林恩点头，目送着金棘学徒们跟着佐尔走上了不远处的一艘庞大飞梭。


    他转过身，返回黑隼号。


    ……


    霍森斯学派驻银环学院驻地。


    这里虽恒定着清洁巫阵，但多日未有人气，依然变得冷清了不少。


    直到现在，才被一阵飞梭的嗡鸣声打破。


    “按照霍森斯阁下的安排，接下来我将代替塞缪尔的位置，与阁下共同驻扎在银环学院。”


    林恩刚走下黑隼号来到学徒面前，便听到佐尔说道。


    “……我明白了。”林恩点头，又问，“学长可有具体的任命文书。”


    “自然是有，我正是想拜托学弟带我办理驻守巫师的相关手续。”佐尔笑着说道，顿了顿又补充，“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为学弟和金棘学徒们举办一场回归晚会。


    “经历了那么多的劳累与危险，应该用一场晚会来放松。


    “当然，如果学弟觉得不妥……”


    “好。”


    佐尔看了眼认真点头的林恩，眉开眼笑，感慨道：“百年前，我还在外为魔石奔波冒险的时候，最为期待的便是回归时的放松时刻。一群人欢聚在一起大口吃喝，谈笑歌唱，总是能驱走一切的疲惫，驱走所有的不痛快。


    “现在百年过去，学派年轻一代的学徒们都无需像我当初那样冒险奔波，好像也没有了那样的习惯……”


    佐尔絮絮叨叨的说着，林恩这才知道面前只是中年男人模样的巫师，实际年龄却早已超过百岁。


    “听起来，佐尔阁下对举办晚宴很有心得。”林恩附和了句，又好奇问道，“不知道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的确有一些心得。”佐尔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这晚宴或者聚会，最重要的就是人，其余的吃喝、场地，其实都并不重要。弄得好或许是锦上添花，但弄得差绝不会有太大影响。


    “多年后，回忆自然会将它们变得耐人品味。”


    “的确如此。”


    林恩正想回应，却听见一个浑厚的男声忽然传来。


    转过头，霍森斯不知何时降临，正站在他们身边，面露微笑。


    “霍森斯阁下。”林恩与佐尔连忙问候，随后学徒们也反应过来，俯身行礼。


    “不必多礼。”霍森斯笑着摆了摆手，温和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缓声道，


    “诸位，辛苦了，欢迎回来。”


    对比起林恩所见过的别的高阶巫师，霍森斯的行为举止简直像是另一个物种。


    有的时候，林恩都在怀疑他是否同样也是一名穿越者。


    这个时候，林恩感受到霍森斯将目光投向了他。


    “前往灰林遗迹的任务来的实在仓促，那时候没来得及制定相应的报酬。但现在诸位回来了，也是时候结算本次任务的报酬了。


    “林恩·肯特，你作为带队巫师，和塞缪尔一同保证了所有金棘学徒完好无损回归，这一次的任务奖励是二十万学派贡献点，以及五万魔石。”


    林恩微微一怔，连忙抚胸行礼：“多谢霍森斯阁下。”


    无论是二十万学派贡献点还是五万魔石，对于一名一阶巫师来说都不是什么小数目，霍森斯相当慷慨。


    “至于诸位金棘学徒，都将获得五千点学派贡献点，两名金棘额外多一千点贡献点。”


    “感谢霍森斯阁下！”


    金棘学徒们的欢呼顿时响起，虽然任务奖励并没有魔石，但霍森斯学派贡献点对于这些学徒而言远比魔石更有价值！


    霍森斯微笑着等待学徒安静下来，又用略微低沉的声音道：“塞缪尔的事，我已经知道。


    “他将获得与林恩一样的奖赏，再加上额外的抚恤，这些都将交给他的父亲。”


    霍森斯顿了顿，目光扫视过所有金棘学徒，扫视过林恩与佐尔，最后只是道，


    “祝各位今夜玩得开心，这是你们应得的。”


    随着话音的消散，霍森斯的身影也逐渐消失不见，只留下林恩与佐尔两人。


    ……


    夜，月明云疏。


    霍森斯学派银环驻地。


    灯火通明的大堂中，摆着三条长桌。


    佐尔站在门口，催促着侍者赶紧端上食物。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香料烤鸡、堆成小山般的松软面包、炖煮得软烂的豆类浓汤、新鲜的时令水果，还有大桶冒着凉气的淡啤酒和清甜的果酒，一个接一个摆上长桌。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佐尔快步来到外面，拍了拍手，声音洪亮道：


    “孩子们，进来吧，属于你们的回归晚会开始了！”


    “终于开始了！”


    “我要喝个痛快！”


    金棘学徒们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脸上的疲惫被兴奋还有喜悦取代。


    他们眼神明亮，互相拍打着肩膀，一个接一个涌入房间，气氛热烈如燃火。


    佐尔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又来到旁边，对阴影中的林恩问道：


    “林恩学弟，你要去讲两句吗？”


    林恩摇了摇头，笑道：“不了，今夜是属于他们的。”


    他端着一杯果酒，轻轻的呷了一口。


    不远处，维克抓起一只鸡腿豪迈的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的和旁边的同伴说着什么，大笑声不时响起。莉娅则几个女学徒围在一起，小口啜饮着果酒，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悠扬的乐曲声响起，有人跟着节奏轻轻打着拍子，有人开始挪动脚步，在餐桌旁的空地上笨拙地跳起舞来，引来善意的哄笑和喝彩。


    佐尔看着这一幕，眼神逐渐失焦，似乎想到了百年前那还未褪色的回忆。


    那时候的旧友，几乎都不在了，那时候吃过的东西，现在还能找到，但却已不是那个味道。


    唯有酒，还能品出当年的一丝苦涩。


    佐尔淡淡一笑，仰头喝了口酒。


    他转过头，这才发觉旁边的林恩不知何时已然不见。


    佐尔又看向门外。


    银白的月光中，一道身影正独自缓步向前。


    最后，在阴影中慢慢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