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赎罪，罪人
一间简陋的宽大木屋，稍远些的地面上整齐的罗列着铺盖，几张椅子与桌子放在另一侧，屋子的正中央则挂着烛光会的圣徽。
凯尔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眼神麻木的背着祈祷词，健壮得像熊一般的身躯有些萎靡。
在他的身旁，是一群同样麻木的工人们，他们穿着统一的麻布衣服，正围着桌上的圣典整齐的背诵着。
他们原本在莱茵的工厂中工作，莫名就被烛光会的圣教军抓了起来，一路送到了这里。
虽然路上有吃有喝，也没有被刑讯审判，但他们都是一副没有精神的憔悴样子。
他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据说是因为修斯——那是他们曾经的工友，他每天都会讲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大家也就当个乐子听。
烛光会的神甫们说，那个修斯是一名邪教徒，这着实让他们有些惊讶。
既没有传教，也没有找他们要钱，只是每天的空闲时间讲些故事逗大家开心，这也是邪教么？
有些人对此很是不忿，工厂主逼死过工人，也逼疯过工人，结果居然是合法公民，讲了几个故事的却要被杀死，这是什么道理？
这些人没有再出现过。
剩下的工人们从此老实了许多，他们遵循着烛光会的要求，只是日复一日的背祷词，赎着自己也不知道的罪。
颂念声持续了一会便停了下来，今日的罪赎完了，工人们四下打量着，看到没有人给他们下命令后方才渐渐散开了。
他们也不大声喧哗，只是偶尔几个人凑在了一起，小声的说着话。
一个瘦小的男人凑到了凯尔身边：“大个子，今天是第几天了？”
凯尔的眼睛缓缓的转过去，没有看到圣典圣徽，这才有了几丝生气“我也不知道了，三十？五十？记不清了。”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凯尔犹豫了一下，反倒开口安慰：“霍奇，不要担心，莉娜会没事的。”
周围的工人们渐渐围了上来，神色有些复杂。
莉娜是霍奇的妹妹，两人在十几年前的一场灾难中失去了亲人，一起逃到了莱茵，在下城区相依为命。
他们两个运气还不错，霍奇虽然瘦小，但四肢健全，头脑也灵活，成功在莱茵稳住了跟脚。
兄妹二人很快发现工厂是个不错的地方，给的工钱多些，虽说在里面做工活不太久，可这个年头穷人死的更快。
两人商量之后决定让霍奇去工厂做工。
工厂也不是想进就进的，霍奇给主管塞了一口袋的钱币才成功进来，得了个烧锅炉的活儿。
这袋钱是两人找本地的黑帮借的。
帮派虽然凶残，但也算讲信誉，利息不低，但两人勉强还得起。
霍奇和莉娜算过，只要在厂里干一年，就能还清借债，再干两年就能攒下一小笔钱，两人或许可以从贫民窟搬出来。
到时候莉娜就不用靠为人洗衣为生了，她或许可以去下城区的店铺找个活计——那些街道上的店铺都不收贫民窟中的人。
然后霍奇也能学个手艺，混口饭吃，不用在工厂里苦熬了。
两人都很年轻，身体健康头脑灵活，未必不能在莱茵安家立业。
可惜，霍奇进厂没多久就被烛光会的审判官带走了。
莉娜莉娜断了收入的来源，会怎样？霍奇不敢想，靠她浆洗衣服赚来的钱，连利息都还不上，那些帮派可没那么好说话。
而且贫民窟中满是他们的眼线，莉娜就是想跑也跑不掉的。
霍奇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眼神发空的看着烛光会的圣典。
他是罪人，大家都是罪人，每个人都有罪的。
只是有的人需要赎罪，有的人不用。
工人们把手放在了霍奇肩上，屋里陷入了沉默。
屋外忽的传来了些嘈杂的声音，人们一怔，随后快速的站起身，贴着墙站成一排。
很快，房门被打开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
“喏，都在这边了，你要直接带他们过去吗？”
过去？去哪里？工人们有些紧张的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修女服的少女走了进来，打量了一圈屋里后转过了身：“都在这里，人是齐的。”
“那就出来吧，我们直接过去，试验场离这里不远。”
外面传来的是一个男声，他的话语让工人们骚动了起来。
试验场是什么意思？
这个词让他们有了非常不妙的感觉，听起来似乎.有些危险。
“修女大人，我们我们似乎还没有赎完罪”一名工人努力挤出笑容，开口说道。
“你要是赎完了那还了得？圣人都怀抱着罪孽嗯，应该是这样，我记不太清教义了。”修女轻咳了一声：“总之，赎罪的机会有的是，但赚钱的机会可不多，快来吧。”
“赚，赚钱？”
“是的，现在你们有了个赚钱的机会。”
克洛伊看着工人们愈发惶恐不安的脸色，皱起了眉头：“你们在想什么，当然是去新开的工厂赚钱了，该死的，为什么要这么害怕，烛光会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最后两句她是小声嘀咕的，但身后的修斯依旧听到了。
他此刻正看着屋里精神憔悴的工人们，心中很是有些感慨。
上次和这些人告别时，他还承诺很快就会回来，结果那竟然就是永别了。
哦，也不一定，工人修斯确实是能回来的，只要他们别介意胸口的那个大洞就好。
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他心中的感情确实很是复杂，不久前他还和这些工人们一起骂主管，骂工厂主，而现在自己却要把他们送入工厂了。
恍然之间，自己居然掌握了许多人的命运，而能限制自己的只有心中的良知而已。
“工人们，这里是卡斯特尔岛，我是此地的领主，边境伯爵，我已和烛光会的克洛伊修女交涉过，你们的赎罪暂时中止，有一些工厂需要你们前来运行与维护，我会为你们提供报酬以及食宿，随我来吧。”
工人们还没有动作，霍奇忽的站了出来，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领主老爷，请问我可以预支一笔工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