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前行的代价
修斯的眼睛亮了亮，又暗淡了下去。
莫妮卡说的确实对，报丧女妖是最适合科研的种族了。
有着来自他的净化能力，无畏污染，这个世界认知干涉的后果对她们完全没有威胁。
有着共生契约，且自身肉体强横，危险的实验也做得，受了伤靠契约就能快速恢复。
可是
“莫妮卡，你的想法是很好，可却不是解决问题的真正办法。”修斯看向远方的2型机，修斯每隔一段时间就填些燃料进去，它现在还在轰鸣着。
“倘若我的领地只有卡斯特尔，我的领民只有岛上这些人，那大概是没有问题的。”
“可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们将来有了一整个国家，甚至建立了囊括整个文明的政权呢？”
“到了那个时候，科研只有报丧女妖们能做，这件事就不会那么美好了。”
“倘若报丧女妖强大，那你们会形成学阀，垄断知识，你们最终会与人类分道扬镳——哪怕你们有着相近的思想。”
“倘若你们弱小，那会被控制起来，强迫你们研究科学——或许是用大义洗脑，或许是用武力胁迫，本质上都是另一种奴役。”
“无论哪一种，都会阻碍文明的发展，给所有人带来痛苦。”
莫妮卡翠绿色的眼睛睁大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六只手臂。
“这是因为我们不是人类吗？”
“不，这是因为知识被垄断了。”
修斯的抬头望向远方，仿佛在回忆，仿佛在悼念。
“无论是主动的垄断还是被动的垄断，都让知识停止了流通。”
“交流、沟通、分享，这反而并不会造成知识的泄露。技术是封锁不住的，越是封锁越是落后，越是垄断越是愚昧，最后知识会被推上神坛，奉为不可稍改的圭臬。”
蓝星上的教会也曾是进步与知识的代表，修士们更曾是识字率最高的一批人，可他们终究被时代抛弃了，遗留的尸体还在阻碍着文明的发展。
知识本身并不重要，此刻宛若神明的2型机在二十一世纪也不过是放在博物馆里的玩具，可知识背后的东西，很重要。
如果知识只能被少数人垄断，如果科研只能沦为部分人的独享的东西，那它势必会带来悲剧。
不过——
“当然了，莫妮卡，你说的其实也没错。”
修斯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痛苦与无力的笑容。
“倘若这个世界上，没有超凡力量的人们追逐知识，追逐科学需要付出生命的话.”
“倘若只有报丧女妖才可以进行科研的话.”
“那便去做吧。”
“为什么？不是说这样会带来悲剧吗？”莫妮卡有些惊讶。
“是的，是的，是的，这是悲剧，是很大的代价，是很大的牺牲，是会撕裂文明的痛苦伤疤。”
“可就算是这样，也是值得的。”
“真理是值得不惜一切代价去追寻的，为了进步，没有什么牺牲大到无法被接受，为了未来，怎样的痛苦也可以忍受。”
“可技术进步不就是为了给人们带来幸福吗？牺牲幸福换取的进步”
“不！”
修斯语气坚定的吐出了这个字，声音低沉的几近怒吼，仿佛有团烈火正在燃烧着他的身躯。
莫妮卡被吓了一跳，看向了自己的领主，却发现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他看向被吓到了的莫妮卡，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报丧女妖们，看向了远处的工厂与人民，看向了无穷无尽的风暴洋。
他收回了视线，稍作停顿后，脸上再无迟疑：
“不是的。”
“这不是该不该的问题。”
“一个种族没有了前行的勇气，那就会滑向深渊，一个文明选择了逃避，就再也没有可能迈出一步。”
“投降派的最大问题永远不是投降，而是选择了投降。”
修斯的目光温柔了下来，他放轻了声音：
“所以，你明白了吗，莫妮卡，你想要选择的并不是研究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想要背负的是太过沉重的命运——你本是自由的，而你眼前却是一副无法摘下的枷锁。”
“现在，还喜欢科学吗？”
一直到了天色黑下来，也没有什么异变，2型机正常工作着，附近也没有污染降临。
修斯体内也一切安和。
在和庄园地下的报丧女妖们反复确认安全后，修斯解除了紧急状态。
由于研究和实验的危险性，他专门规定了几种紧急状态，根据情况不同动员程度也不同，尽量把污染降临的危害降到最低。
学员们也离开了，康纳找来了几趟马车，并专门调了些巡逻队成员过来，此刻毕竟天黑了，岛上可有狼呢。
女妖们也渐渐散开，乌娜瞪了修斯一眼——这名一直有些畏畏缩缩的女妖，在修斯说完那一大通之后，第一个过来把莫妮卡抱到了一边。
“不要吓到小孩子！”
修斯有些哭笑不得，他确实说的有些入神，忘记了莫妮卡还小。
他本想去道个歉，结果乌娜把莫妮卡护的严严实实的，仿佛一只抱着幼崽的母猫。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指挥着女妖们把蒸汽机搬到一边，修斯在考虑如何利用这台蒸汽机。
2型机他是打算投入生产的，但这一台倒是不急。
现在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培养合格的工程师，这台蒸汽机就交给他们练手吧。
拆卸组装，如何保养，操作流程，遇到问题的排查，哪些是小问题不用管，哪些需要立刻停机，这些都需要慢慢熟悉。
他打算配合着这些学员编制出一套专门的操作手册来，将来的教学任务就交给他们了。
还有就是——
“康纳，我打算扩建一下东部的实验基地，现在那边还是太简陋了，应对危险的手段也不太够用，明天让阿列克谢过来一趟吧，我给他详细说说。”
“是的，少爷。”
此时修斯已经回到了庄园，正打着哈欠准备回床上睡觉，昨晚折腾了这么久，他没怎么睡好。
污染新的降临方式虽然让他的眼底蒙上了一层阴霾，但并不妨碍他露出了一个疲倦的笑容。
这可是蒸汽机啊，这还是他穿越以来走的最远的一次，虽然路途崎岖又坎坷，但终于成功的走出工业化的第一步了。
老管家在旁边欲言又止，修斯瞥了他一眼。
“怎么了，康纳，还有事吗？”
康纳犹豫了一下，递过来几张纸。
“修斯少爷，明天烛光会的船就要来了，您要不要先看一下碧翠丝小姐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