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怪鱼
“士兵，维持秩序！把捞上怪鱼的渔民带过来，其他人让开条道，你们的领主来了。”
康纳简单的命令一下，自有港口的治安官喝骂着驱散开人群，士兵们努力站直身体，尽量让身上陈旧的盔甲显得光鲜些。
人们哄哄闹闹的散开，这里地处偏远，修斯的前身又没怎么出过庄园，这些领民们的厌恶与畏惧更多是对于税务官，而修斯这个名义上的领主，他们还是好奇更多些。
迎着这些掺杂着好奇、畏惧的目光，修斯下马走上前去，在人群的中心，地上似乎有一大坨黑乎乎的东西。
离远了并不能看清那是什么，修斯只觉得它似乎还在蠕动，同时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在慢慢裹上他的心脏。
湿滑，黏腻，如同试图抓住一只在案板上扭动的鳗鱼。
修斯顺着分开的人群走到近前，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事物。
那是一团不停扭曲蠕动的烂肉。
腥臭的气息如同钻进鼻腔中的苍蝇，每一秒都在大声彰显着它的存在，那些软趴趴的肢体上，到处都是鼓胀发白的裸露肉体，如同被开水燎过的水泡，又像是肿胀流脓的伤口。
它仿佛快要被涨破的气球，随时体内的脓液就要爆炸出来。
而这“气球”，足足有一匹马那么大。
这下修斯明白为什么渔民们要说这是怪物了，他也觉得除了怪物没有什么能形容这坨烂肉，比起怪鱼他更愿意称其为肿胀怪物。
修斯忍着恶心转头看向管家，却发现他依旧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
感受到修斯的目光，管家上前一步小声说：
“老爷，就是这种怪物，远离大陆的深海中偶尔能看到，它会浮在海面上，一般活不了多久就会血肉破开，随后快速腐败。”
修斯皱着眉头，故意含糊不清的说：“应该没有.”
“没有，它很安全，这种怪鱼没有什么危险，除了恶心之外什么都不会带来，它也没有什么攻击性，海员们经常怀疑它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来的。”
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来的？这个问题没有意义，这种怪物既然没有任何危害，那就不去在意就好。
话虽如此，但修斯毕竟是第一次见，他感兴趣的打量着这个怪物。
确实，它连挪动都很费劲，哪怕作为一只海中生物，也不太像能在水中活动的样子，那些肿胀扭曲的肢体怎么看都没什么用处。
那它是怎么进化成这个样子的？
都穿越了还谈进化似乎很可笑，或许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进化论，或许这个世界上的生灵都是神明直接创造出的，或许这个怪物是魔法的造物，但修斯作为一名蓝星人，作为一名工程师，依旧在下意识的分析着眼前的怪物生活的方式。
哪怕是幻想出来的哥斯拉，都长着用来前进的腿和用来撕裂敌人的牙齿，眼前的怪物，真的只是毫无意义、莫名的扭曲造物吗？
修斯皱着眉头，忍着反胃的感觉观察着眼前这坨烂肉，慢慢的，某种奇怪的熟悉感浮现在他的心头。
熟悉感？
怪了，这种极端丑陋恶心的生物，他似乎有些印象？怎么感觉好像前世也看过类似的生物？
肿胀的肢体.恶心的长相.
修斯脑海中忽的灵光一闪，混沌而模糊的想法组合出了一个明晰的答案。
“这是深海中的.鱼。”修斯开口说道。
“深海中的鱼？”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安静了下来，甚至怪物痛苦的挣扎都似乎停了停。
“是的，它们原本生活在极深极深的海中，那里有巨大的水压，所以它们的体内也需要巨大的压力来平衡，而一旦它们来到地面或浅海，它们体内的压力就会把它们变成这种.怪物。”
“看那肿胀的肢体与鼓鼓囊囊的皮肉，这就是压力骤变的原因，它们在深海中只是普通的鱼.嗯，普通的大鱼，只是来到了不一样的环境才变得如此丑陋与可怖。”
他上一世就看过类似的深海鱼照片，那是一种叫水滴鱼的生物，还曾被评选上了世界上最丑的生物，它们就是长相又恶心又丑陋——但那是在陆地上。
在深海中的水滴鱼，完全就是长相正常的鱼，不仅没有了那浮肿的外表，还变得黑乎乎的，完全就是普通鱼的样子。
修斯越说越顺，刚刚心中的一点点灵感被他整理成了完整的想法，他有些兴奋的向着周围的渔民们说：
“我们到了深海中也会变成可怕又恶心的样子，那里的木头会被水压的像钢铁一样坚硬，你们眼前的怪物，在它所属的环境里也是正常的样子，也正因如此，这种怪鱼一般只能在深海中找到。”
周围的人们惊叹着议论开来，他们都是些没有见识的渔民，一辈子都在船上过活，修斯对他们来说和高高在上的国王也没什么分别，因此都一脸敬畏的接受了他的说法，认同这只是一只普通的鱼——至于有关水压的部分能听明白几成就不好说了。
而修斯身边的管家则愣在了原地，一直波澜不惊的面孔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与思考。
他是真真正正见过些深海鱼的，深海鱼的丑陋与古怪一直被海员们敬畏，认为这是某种神罚，而水压的概念他也模模糊糊有所察觉，在海中浮潜时，潜得越深，便越有种浑身被挤压的感觉，那或许就是所谓“水压”。
只是这“水压”，真的如此强大吗，把木头变成钢铁，他只有在教会中听过此等神迹。
这种事情，水就能做到，那会不会人也可以想办法用水去.
管家康纳脸上露出了挣扎与迷茫，仿佛某些枷锁在摇摇欲坠。
修斯露出了一个微笑，他不怕反对与质疑，怀疑从来不是真理的对立面，而是其组成。
“这是我在皇家图书馆中看到的，我看过很多的书，知道很多的东西，这些知识无比宝贵，但我会白白的说与你们听，在我的领地上知识永远不会被束之高阁！”
周围的渔民们开始欢呼，士兵与治安官拂胸行礼，他们并不怎么明白这些知识有什么用处，也不知道这种分享代表着什么，他们只是下意识的赞美领主的慷慨。
修斯笑着回应着人们的热情，他其实想说的要更多，他打算在这个海岛上兴建学校，开办工厂，让铁与火的洪流席卷这个世界。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领主，周边随便哪个势力都可以把他当虫子碾死。
何况他上一世还是被教会杀死的，想到那个浑身机械的身影，修斯的笑容带上了几分阴霾。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那只怪鱼忽的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