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我们从未放弃
“格温，我们守住了。”
几名士兵灰头土脸的躺倒在地上，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但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格温拄着长剑，站在城堡的城墙之上向下望去。
三位大公的联军已经退去了，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和千疮百孔的堡垒。
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进攻了？七次？十次？
格温已经不记得了。
麻木的指挥着手下救治伤员，收拢物资，格温心中却渐渐的沉了下去。
“格温姐姐，我们会一直守在这里吗？”
格温回过身，低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男孩。
半年时间他又长开了些，但个子却矮了。
格里沙挪了挪拐杖，他的左边裤腿空荡荡的，右脚踩在地上时却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那是四个月前联军进攻时留下的，那次联军甚至攻破了外墙，抵抗军们死守着城堡直到夜幕降临，才趁着天黑又把外城区抢了回来。
格里沙拿着弓箭射倒了三个敌人，却被第四个追上，一刀下去，他的身子便矮了一截。
格温为他包扎了伤口，又用木头做了个假肢，格里沙很喜欢，格温却很心痛。
格温试着蹲下身子，可她今天从城墙上站立了太久，腿上已然没了力气，就这么跌坐到了地上。
少女也不在乎，她身上满是灰土与干涸的血迹，和地上哪个更脏还真不好说。
“格里沙，想家了么？”
男孩摇了摇头：“我早就没了家，白鸦也回不去了，抵抗军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可是抵抗军哪里也去不了了。
格温苦笑了一下，摇着头并没把心中的话说出口。
这半年来，抵抗军经历了太多次的战斗。
巴泽尔伯爵在林地一役元气大伤，其他三位虎视眈眈的大公当即组成援军，名义上协助巴泽尔来清缴抵抗军，实际上准备吞下他的地盘。
联军们的重点在巴泽尔的其他地盘，不着急攻下斯莱德丁堡，装模作样的打一打而已。
但对联军来说的装模作样，抵抗军们却需要拼尽全力才能守的住。
若不是三位大公的联军未出全力，甚至有意放任，这座堡垒早就夷为平地了。
格温的目光越过格里沙，从城垛的缺损处看向城堡外的联军驻地。
密密麻麻的军营一个接着一个，上方悬挂着各不相同的家徽，三方虽然名义上是联军，却是壁垒鲜明。
格温知道，这些士兵并不是防备他们的，北境如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战场，这些军营的开口甚至大都并未朝向这个方向。
但对于斯莱德丁堡来说，这仍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抵抗军被困死在了这座城堡，哪里都去不了。
深吸口气，强行压下心底的动摇，格温站起了身。
现在还不能休息。
指挥着士兵们挪开石块，把被压住伤员救出来，统计阵亡的士兵，损毁的武器，消耗的弹药。
从城墙上到城墙下，又到军营中。
格温忙的天昏地暗，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格温姐姐.格温姐姐？”
呼喊声响了好几次，格温才回过神：“我没事，格里沙。”
她转头看去，却发现自己认错了人，站在自己身前的并不是那个倔强的男孩，而是另一个小女孩。
她双手举着一块面饼，怯生生的抬头看来。
格温愣了一下，接过饼子，伸手想摸下她的头，小女孩却已经转身跑开，躲在一个老婆婆身后，探头探脑的看过来。
格温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沾了不少血污，自嘲一笑，把饼子送到嘴里大口吃了起来。
“格温大人，您别在意，她一直都这么怕生。”老婆婆笑呵呵的打开木质的饭盒，里面是漂着菜叶的热汤。
“叫我格温就行，这半年来你们也不容易。”
“什么容易不容易的，我们之前啊，辛辛苦苦种了一季的麦子，领主的税务官一来，就什么都没有啦，明明种出了好多粮食，可大家还是要饿死。”
“可我们也拿走了好多粮食，加入抵抗军的小伙子们很多也都留在了战场上。”格温的声音低落了些，口中的饼子愈发干涩，怎么也吞不下去。
婆婆却摇了摇头。
“总有挨饿的时候，粮食不够的时候，你们不也和我们一起挨饿吗，而且让我们吃不上饭的是那些强盗，不是你们抵抗军。”
婆婆身后的小女孩忽的探出头来：“格温姐姐，我们能打败他们吗？”
格温灌了口热汤，囫囵把嘴里的食物吞下，把剩下的半个饼子塞到了衣服里，又扯了片树叶擦了擦手，找了块石头坐下，却迟迟说不出肯定的话。
最终她闭上了眼，有些自暴自弃的说。
“如果.如果有奇迹的话.”
忽的，她有些疑惑的睁开了眼，一只温暖的小手正放在她的头顶，轻轻安抚。
看到格温睁开眼，小女孩吓了一跳，又缩了回去。
婆婆嗬嗤嗬嗤的笑了起来，像是漏风的风箱：“呵呵，格温大人，老婆子我运气好，活了好多年岁，我见过天上掉下陨石落入火海，见过帝国崛起又崩塌，见过白灾吞噬整个王国，也见过大海干涸又盈满，奇迹这种事情，说不准的。”
“对哦，说不准的，格温姐姐。”小女孩也探头认真的说道。
“奇迹.”
格温握住了剑柄，看着四周。
工匠们指挥着镇民搬来石头填补外墙的缺口，看护伤兵的医师为伤员换上了绷带，年轻人握着死去友人的手，转身走向了征兵处的帐篷，缺了一个眼睛的伙夫乐呵着背来了热粥。
外面是能轻易碾死他们的强敌，可城堡内的人们，眼中依旧饱含着希望。
他们是抵抗军，他们从未放弃过抵抗。
格温深吸一口气，站起了身。
刚刚喝下的热汤，让她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惶恐与迷茫已经从心头消散，活动了一下手脚，她又是那个无所畏惧的少女了。
“老大！格温！格温大人，快上来看！”城墙上忽的传来了乱七八糟的呼喊。
“他们撤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