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那年，今日

    看着眼前这近乎狂热的一幕，乔襄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那时候师傅还在，戏园子还在，那些扛枪即将上战场的年轻男孩，眼巴巴地围在戏园外，临出征前想要听师傅的一曲戏，他们那真挚清澈的眼神之中，是为了家园不惜抛弃自己生命的决然。


    师傅为此敞开戏园大门，上台唱响一曲定军山！


    那一夜，京剧的曲调飘扬在整个金阳街~


    今日，


    他缓缓推开茶楼的大门，颤巍巍地走向台上！


    亦如师傅当年的敞门开戏！


    一步又一步地向着台上走去，身旁的乔晟搀扶着，走上台后，却是被他一把推开！


    他的眉头微皱，手势艰难地一摆！


    时隔数载，未能唱响的戏曲，依旧如此熟悉！


    茶楼外。


    梅良忻赶到了现场，他怔怔地看向茶楼方向。


    目光穿过敞开的大门，看向站在台上，身形颤巍的师父。


    一时间，眼泪没忍住地流落而下。


    他老人家，竟然再度登台了！


    当年师父在寇国人疯狂折磨之下，拿命守护的茶楼戏园，国粹文化，自己竟想着卖给别人。


    想到这里，心中的悔恨和酸楚疯狂翻涌袭来！


    “师父，我对不起你！”


    看向乔襄的身影，他含泪说出了这句话，在周围激动的声音呼喊之下，这道声音刚出口就被淹没在声浪之中。


    茶楼中，看着乔襄登台的乔晟和小师弟，此刻面露愁色。


    “师哥，师父的病情那么严重，这怎么唱得下去？”


    “他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在医院里非说要穿着戏服来茶楼看看，我想着我爸这一辈子的念头就在这茶楼上面了，想来看看就带他来看看，谁知道会闹这么一出？”


    乔晟紧皱着眉头，父亲的身体能站稳十分钟都够呛的，哪里能唱上一出戏？


    小师弟也是紧张不已：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现在是箭在弦上了，他肯定是不会轻易下台的，只能看情况随机应变了！”


    乔晟无奈又心疼的说道。


    在他的印象里，只要父亲上了台，就不会轻易下来。


    更何况又是如今的场面呢？


    若是在以前，自己倒是完全不担心，反而有些期待....


    这时、


    茶楼门正对面不远处，苏辰看着乔襄走上了台，微微颔首，是时候了！


    手中一伸，丝丝金色流苏浮现在五指之上！


    朝着面前的虚空中一点！


    一道复杂印刻的符文便被他描绘而出，闪烁着金色萦光的符文缓缓渗透在虚空之中！


    “去！”


    苏辰嘴中轻吐一声！


    伴随着话音落下，这道符文立刻隐遁入虚空之中，化于无形。


    暗中朝着台上的乔襄疾射而去！


    【消耗逆往生灵符*1！】


    戏台上。


    乔襄艰难地撑着身子，有气无力。


    他的目光看向茶楼外所有人期待的目光，嘴巴张了张，提不上气来！


    面色焦急的他，有些红涨！


    他在等待着跟苏辰的约定.


    忽然，一道无形的波动袭入了他的体内！


    他的身影一颤，随后那佝偻的身躯竟然开始缓缓挺直，苍白的面色也变得红润起来，整个人的气息逐渐有力！


    “发生什么了！？”


    “怎么回事？”


    看着戏台之上的老者忽然变得稳健有力，整个人容光焕发一般，三个寇国人面色大变，不可思议地惊呼道。


    前一刻看上去还病恹恹的老头，此刻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般，苍劲有力！


    一个将死之人，坚持登台，他们已经做好了嘲讽的准备。


    怎料这突然的转变！？


    在苏辰使用逆往生灵符之后，原本迟缓病弱的乔襄，这一刻竟然直接挺直了身躯，眼神之中的神韵外放，袖子一甩，身段一挺，属于京剧大家的气场赫然爆发而出！


    趁着这股劲气翻涌，他猛地上前一步，开嗓：


    “站立在营门传营号”


    ...


    “大小儿郎听根苗！”


    声音颇为嘶哑，其中的沧桑感觉扑面而来！


    令人听得悲怆。


    紧接着。


    似有一道劲风吹拂而起！


    “头通鼓，战饭造。”


    风起，


    乔襄的声音更加有力了几分，整个身形随之挺直，往前一踏！


    轰！


    那周身散发而出的无形气场令人感到压迫！


    “二通鼓，紧战袍！”


    他身上的戏服似乎也伴随着整个人的气势攀升而一并鼓涨！


    苍老褶皱的面孔，在这一刻像是逆转一般！


    在场所有听者为之震惊！


    “


    三通鼓，刀出鞘，


    四通鼓，把兵交！


    ”


    仅仅是几步之间，几句话唱出！


    上一刻还苍老年迈的虚弱身影，此刻竟然像是生命逆转了一般！


    此刻，


    站在台上的似乎不再是那个身披戏服的佝偻老人，而是一位戴着八角帽，背插四面靠旗，身穿彩绣十团红色蟒袍，威风凛凛，周身透着精湛气韵的年轻京剧大家！


    “上前个个俱有赏！”


    乔襄嗓音也开始从沧桑嘶哑，变得响亮起来！


    配合着这充斥着韵味的身段，神形，音容并进！


    在那些寇国人，梅良忻，看直播的所有网友，以及现场赶来支持的所有人的视线之内。


    他，风姿绝代，一曲唱芳华！


    潇洒轩昂飘逸，行云流水涌泉。


    放收吐纳重尖团，气韵声腔展现。


    ......


    茶楼之外的听众，听得是如痴如醉。


    不知不觉间，一曲酣畅淋漓的定军山已然唱毕在耳旁！


    “不...不可能啊！”


    “他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三个寇国人皆是一脸懵逼，他们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尤其是台上乔襄的变化，令他们感觉到难以置信。


    可那无论是面容，还是声音，都像是完全年轻的状态，就在眼前绽放！


    他们先前对乔襄的质疑和不屑，嘲讽和叫嚣，已然在定军山唱响之际，荡然无存！


    此刻看向戏台上的身影，他们的心中，竟是升起浓浓的恐惧！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面对着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面对着百万雄师的杀气腾腾！


    周围所有人都从先前的担心乔襄能否完成这盛世一唱，转变为深深的震撼和激动，不少人更是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太震撼了！”


    “龙国国粹，就该是如此轰轰烈烈！”


    “太燃了，能目睹此景，何其有幸？”


    无数的网友在直播间中疯狂发着弹幕，他们只恨自己没能在现场！


    台上，


    戏已唱毕。


    乔襄身体一颤，逆往生灵符的功效消退！


    他周身的气场开始缓缓消散，体内的生机也在随着飞速消失！


    “师父，您看到了么？这盛世如您所愿！”


    看着茶楼外已经是人山人海的场面，他微微一笑，眼泪忍不住地流出，自喃道。


    当年也是这般拥挤热闹的局面，每个稚嫩的面孔都在翘首顾盼。


    听着师父一曲定军山，无数男儿泪染军衣！


    义无反顾地奔赴战场，为家国山河而战！


    那年，师父唱给英雄们，唱给了破碎山河。


    今日，他唱给龙国的万里山河，唱给这无数人拼命争取来的无双盛世！


    .....


    远处，


    苏辰悄然落泪，泪水模糊了眼眶。


    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戏子的执著坚守，


    也似乎看到了两个时代华夏精神的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