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狂战士的心愿

　　在剃刀大陆上，就连最蠢笨的食人魔宝宝都知道，海洋是个充满了邪恶与恐怖的地方，是死亡与坟墓的同义词。贯穿大陆千万年的争霸史中，各种强力种族轮番登场叱咤一时，无数真正的强者都曾将自己的目光飘向蔚蓝色的大海，他们都曾向往，在海洋的另一端究竟会有什么。

　　站立在金字塔尖的强大存在们，曾经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去探索海洋，不过结局都一样，无论是大队的彪悍士兵还是个别的强悍所在，无论他们以什么方式出海，都最终再也没能回来。

　　大陆种族最近一次探索海洋，是两千年前兽人成为大陆的霸主之后，那次他们准备充分，兽人中最老的高阶祭祀带队，带领着族中拥有黄金血脉的高手，同时又调动了族中数目庞大的、成建制的水族护航。结果一群河鲜跑到了海里，后果不言而喻。

　　兽人帝国的毁灭，也和那次吃力不讨好的大航海有关，失去河鲜的守护，许多大陆命脉般的水域，最终被人类慢慢蚕食和占领，此消彼长之下，兽人大帝国终于在六百年前灰飞湮灭。

　　说实话，小神经病干掉那个妖怪的时候，一直以为对方不过是一只变异的、强大的海洋魔兽，没想到竟然会是在大陆上让人谈之色变的海妖。董阳一脸幸福的琢磨着：把海妖杀了？我把海洋还给大陆种族了？

　　“海妖和兽人、精灵一样，是一个种族，不是一只妖怪！”尤里的声音在小神经病的心里冷冷的响起，瞬间冻僵了董阳脸上的微笑。

　　对于小神经病居然不知道龙族与海妖的协议，金龙帕里乌卡略微疑惑了一下，随即很快就释然了，那可是最近几万年的事情，神使大人游走于各个位面，未必就会对他们这些后世子孙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依旧用大陆语低声的说道：“海妖原本不过是群不入流的小魔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得到了变异的力量，越来越狂妄，盘踞在深海不说，还经常跑到龙域附近，后来咱们龙族和他们打了一仗，从那以后双方就签订了契约，在深海里他们怎么折腾我们不管，但是不许到咱们龙岛附近的海域来，否则格杀勿……”说着，帕里乌卡突然警惕的抬起了头，目光炯炯的盯着远方，片刻之后，金龙向着董阳一鞠躬：“神使，又有海妖出没的气息，帕里乌卡将为龙族的荣誉而战！”

　　说完以后帕里乌卡高高跃起，在半空中轰然变回巨大的金龙，几头巨龙同时咆哮着，围绕维京人的大船转了一圈，随后带着滚滚风雷向着他们来的方向飞走，转眼消失在天空。

　　尤里立刻从帆布中钻了出来，对着小神经病喊道：“阿喀琉斯，留住他们，先送我们回落日山……”

　　董阳哭丧着脸指了指巨龙消失的方向：“走的太快了！”

　　大胖子阿卜杜拉的眼神，还没从震惊中回复过来，愣愣望着小神经病：“您……真的是龙族的神使？”

　　小神经病很惦记着落日山里的情况，亚马逊人、自己的四十七个儿子、红谷的黄金比蒙还有深山中老康家的食人魔们，恨不得一跺脚就能回去，刚刚错过了一个好机会，一脸郁闷的向着阿卜杜拉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是使者！”不管怎么说，金龙对小神经病的恭敬，再次让阿卜杜拉对董阳另眼相看。

　　在一群遇难者沮丧的表情下，阿卜杜拉一声令下，维京大船再次启航，带着满载的猎物，迅速的向着维京人的冰原之港驶去。

　　瘦子洽克开始大规模呕吐，没吐几下之后，就彻底病倒了，维京人的船速极快，但是行驶起来并不平稳，始终都在剧烈的摇晃着，不肯在船舱里老实呆着的矮人有好几个都被疾驶的大船颠进了海里，矮人王和尤里一起，用了整整两天时间，按照他们的记忆和重生后对大陆的认识，绘制了一份地图，虽然很简陋，但是剃刀大陆的主要地形和距离比例都八九不离十。

　　大陆的极北，是万年不化的冰原，龙域和冰原之间，相隔了一个宽阔的海峡。而维京人现在的栖身地就冰原与大海的交界处，矮人拿着地图一边给董阳解释着，一边指出了回家的路径：跨国冰原，进入与冰原接壤、雄踞大陆北方的另一个人类强国：龙炎帝国，继续一路向南，穿越龙炎国，从落日山脉的另一侧返回光荣城。

　　小神经病直到地图摆在了眼前，才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终于对现在的位置和未来的跋涉，有了一个比较具体的地理概念，皱眉苦笑：“我们要回去，就得跨越半个大陆？”

　　矮人用力点头：“没有更好的办法！”

　　维京人的大船，越像冰原行驶，周围的气温就越低，第三天一觉醒来，旱鸭子们惊奇的发现，整个大船都被薄薄的冰凌覆盖了，海面上时而会飘过巨大的浮冰。矮人们裹着维京人的白熊皮，胡须眉毛头发上都挂着白色的冰霜，仍旧兴高采烈的跟着维京水手们忙前忙后，大呼小叫着撒网操浆，玩的不亦乐呼，青山王铜须和维京首领阿卜杜拉极为投缘，每天晚上两个人都要嗷嗷怪叫着斗酒，喝的一塌糊涂之后，维京人就会大声唱起本族的歌谣，每到这个时候，已经醉死过去的矮人们都会一惊而醒，爬起来去寻找自己的武器，而魔偶奥特奥特则抱着酒坛子，咆哮着要召唤血魔鬼……

　　在小神经病看来，喜欢音乐喜欢唱歌的维京人，在战斗中根本就不用狂化，一人发一个喇叭，足以称霸世界，如果会飞的话，征服银河系也不是梦想。

　　尤里和小神经病仔细的谈了一次，两个人整整说了一夜，雅兰蒂斯遗落的地宫、意外暴露的‘老鼻涕’的大本营、再次出现地宫中的雅兰蒂斯人、远古大妖怪尘封的失踪、龙域与雅兰蒂斯的联系、龙皇传承的骨头残片、龙神的祝福无效、龙域与海妖的战争还有维京人的出现，这次他们的探险实在带出了太多的疑问。

　　这些事情中的几件，都在背后闪出了‘吴家窑’的影子，好在现在洽克和龙皇传承的残片都在他们手里，很显然，小神经病从走进入光荣城的那一天起，就在不停的跟‘吴家窑’捣乱。

　　小神经病一脸郑重的突然问兽人祭祀：“尤里，你相信宿命吗？”

　　尤里摇头冷笑，他做了六百年的亡灵，早已经把他所有知道的恶毒的语言，都用来诅咒命运了。

　　董阳肃然长叹：“本来我也不信，可是现在我信了，我堕入轮回再世为人，就是为了对付吴家窑！这就是天命，天给我的宿命！”

　　尤里听得很惘然，琢磨了片刻之后，岔开了话题：“阿喀琉斯，在对付海妖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用龙殇，战舞能让你在空中迅速移动，因为链锤太沉不能使用所以无法攻击？”

　　小神经病愕然：“你怎么会这么想？战锤没法子用，不过是力量小了点，老子照样能够瞬移，能用拳头！”

　　“那你为什么不用龙殇？”

　　“弩箭多好玩啊！”

　　尤里大发脾气，虽然他是董阳的追随者，可是怒起来照样把小神经病一顿很骂。

　　第二天一大早，搂在一起呼呼大睡的阿卜杜拉和铜须同时被惊醒，两人手拉手的出来一看，小神经病正在半空中踏着古老的战舞，舞步错动时，空气阵阵震颤，在半空中一脚落下，脚下的海面都会猛地塌陷，继而浪花翻涌！

　　古老而奔放的节奏随着战舞的脚步渐渐激荡，带起了层层风雷，董阳在空中的每一步都踩在雷声里！节奏越来越快，小神经病的脚步也随之渐渐紧急，终于董阳大吼一声，消失在半空中！

　　几乎同时，董阳出现在大船的另一侧，从空气中一步踏出，雷声依旧！

　　船上的所有人一起大声喝彩，瞎子都能看出来，董阳正在练习这世界上最顶尖的武技！

　　董阳一次又一次的在半空中穿梭，虽然频率远远没有金龙洛奇那么惊人，但是每一步都有板有眼的踏出，在半空中勾画出硬朗与力量的线条，比着当初巨大的金龙也毫不逊色，布娃娃坐在大胖子肩膀上，两只小脚一荡一荡的，使劲吹了声口哨，嘎嘎大喊道：“阿喀琉斯，打拳！打拳！打拳……”

　　董阳的双手一直垂着，并没有随着舞步而摆动，现在他练习的只是龙殇之舞。

　　渐渐的，所有人都汇入了奥特奥特的呼喊，一起高喊着：打拳、打拳、打拳……这套充满了力量的战舞已经看得战士们血脉贲张充满战意，但是董阳不肯出拳，总会让他们觉得欠缺了什么，什么呢？

　　暴戾！

　　在所有人的大喊声中，小神经病终于缓缓捏紧了双拳，左拳压腰，右拳指天，脚下依旧急转不停，三步婉转人影又告消失，片刻后，随着董阳淋漓的长啸，空中风雷遽然连成一片，空中的战士再次出现，战舞盎然中，双拳激荡！

　　嗷……唔……

　　灿然的欢呼声刚刚响起，就像一只正在打鸣时，突然被拧掉脑袋的公鸡一样，戛然而止！

　　小神经病正在半空中发疯一样轮着王八拳，声声大喝，目光狰狞，呲牙咧嘴！

　　由此，战舞的朴拙与王八拳的混乱，在半空中组成了无比诡异的一幕……

　　尤里看着众人吃惊的样子，心中冷笑不停：这是他耍不动那对链锤，否则给你们抡一套王八锤……

　　天气越来越寒冷，海面上也从偶尔飘过冰块变成了一片雪白、浮冰连片。在尤里的监督下，小神经病每天都在苦练龙殇，现在在二十步战舞之内，就可以完成第一次瞬移，瞬移的距离也从最初的几米变成了十几米远。

　　终于，经过了十天的航行，维京人的大船回到了他们自己开凿的冰原之港，当时董阳正在空中心无旁骛的连龙殇，突然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了恐怖的歌声，巨龙神使大人哎哟一声，从半空中直挺挺的摔到了穿上！

　　所谓的冰原之港，是在坚硬的冰层中，硬生生挖出了一片巨大的水域，一群外来户站在甲板上，看着周围比船桅还要高的万年冰层，不停的啧啧称奇，真不知道维京人的祖先们是如何在这么厚的冰层上开凿的。

　　在港口里停泊着十几条船，都比着董阳脚下的船小上许多，但是形状都基本相同，像月牙一样两头尖尖船身狭长，黑压压的维京人正围在港口周围，齐声换唱着迎接英雄凯旋而归的古老民歌，小神经病用自己的精神力一扫，果然在他们脚下的海水中，正有着大批的海洋生命疯狂的向外逃窜着……

　　阿卜杜拉的收获，让所有维京人的脸上都激越起了巨大的幸福，那十几条触手经过压榨、稀释和勾兑之后，获得的抑制狂化的药水，足够全部两万多的维京人使用一年！

　　到了晚上，小神经病正抱着块老熊皮打哆嗦的时候，突然哎呦一声跳了起来，三步两步的跑到了冰屋，把正要挤进来的阿卜杜拉拦在了门口，长出一口气之后笑着说：“有什么事情在外面说，屋子里打雷我可受不了！”同时身后的门帘一翻，兽人尤里也走了出来，微笑望着一脸紧张的大胖子阿卜杜拉。

　　阿卜杜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仍然把远处一群熟睡企鹅吓得满世界乱跑：“阿喀琉斯大人，您曾经说过，您有位朋友是亡灵大法师，能帮我们配制药水？”

　　尤里咳嗽了一声，点头接下了话：“你们炼制药水所需要的怪物，都有着死亡印记，有着一些很不纯正的亡灵气息，虽然我对魔法只懂一些皮毛，但是，狂化的力量来自自然野性的回归，而亡灵的力量则来自死亡时的恐惧，这是两种互相冲抵的力量，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从怪物身体里提炼出来的药水之所以有效，很可能因为他们身上带着的亡灵气息。”

　　阿卜杜拉急忙点头肯定：“是啊是啊，我们的祖先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您知道，大陆上的亡灵魔法师几乎早就绝迹了，该死的魔法公会，竟然他妈的追杀亡灵巫师！”

　　董阳和尤里相视莞尔，想不到大陆上人人喊打的亡灵巫师，竟然还有一群维京粉丝。

　　阿卜杜拉继续说道：“你们知道，到现在为止，这些长着鬼脸和尸体的海洋生物，是我们生存的依仗！但是这次洋流的消失，不知道明年会不会回来，我们必须找到另一种获得药水的方法，而您又认识我们根本无法找到的亡灵大法师，所以我和族里的老人们商量了一下……”说着阿卜杜拉的表情更紧张了，在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一咬牙下定决心：“我想带着一部分人，和你一起启程，去请求您的朋友！”

　　随后阿卜杜拉又赶忙解释道：“我们绝不是不信任您，而是……”说着，大胖子心虚的看了看左右，确定四下无人，把嘴巴压到董阳耳边，真正的降低了声音，小声的嘀咕道：“我也不想当族长了，我带着我的兄弟，恳请您，带领我们，战斗！”

　　啊？小神经病吓了一跳，抬起头啼笑皆非的看着阿卜杜拉。

　　大胖子脸色通红：“我们是战士，我们不是渔民，即便已经远离大陆几千年，我们每一个孩子从出生起，就开始接受古老的试炼，我们都拥有出色的武技！而祖先的族训，除非有了明确的线索能够破解狂化，否则不允许我们踏出冰原！”

　　尤里的声音在小神经病的心里笑了起来：“维京人倒是挺了解自己的后代的，知道要没有遗训的约束，小伙子们早就跑到冰原外面四处爆炸去了！”

　　“所以，”阿卜杜拉的声音坚定的再次响起：“明天我和几个年轻人，将追随您去寻找重新配置药水的方法，同时我也不再是族长，为了报答您的帮助，我将是您最忠诚的战士！”

　　小神经病扬了扬眉毛，共同抗敌和随后的十天航程，已经让他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笑着拍了拍阿卜杜拉肥厚的肩膀：“我也是你的战士，朋友！”

　　大胖子大喜，兴高采烈的走了。

　　等胖子走远了，小神经病才猛地想起了一件事，对着阿卜杜拉消失的方向气哼哼的喊着：“原来你会小声说话！”

　　到了第二天一早，整个维京人的营地四处响起了可怕的歌声，听不出是喜悦是豪迈还是忧伤，就向一大群傻子在集体学狗吠！当初在吴家窑，小神经病见过不少唱歌没调的‘歌唱家’，此刻和维京人一比，吴家窑那点排场，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小神经病带着自己的追随者出来的时候，阿卜杜拉早已经准备完毕，董阳一指他们身后，笑问：“就这么几个人？”

　　阿卜杜拉大脸通红的点点头：“是啊，还有很多人想去，但是我们必须得留下大部分人，来等候明年的潮汛，毕竟今年消失了，明年未必不会回来，我们的药水，现在只够用三年的。”

　　倏地，尤里一声暴怒的吼喝打断了阿卜杜拉的尴尬：“你疯了，这么多人，怎么和我们一起穿越龙炎帝国！”

　　在阿卜杜拉身后，齐刷刷的站站着四个千人方阵，在凛冽的寒风中，每一个维京汉子都高高的挺起了自己结实的胸膛，粗壮的大臂上，都绑着一根红色绳子，绳子里编织着家人的祝福和爱人的期盼！整整四千名壮小伙子，人类中破坏力最强的战士，正准备和阿喀琉斯大人一起跨越冰原，重返文明世界！

　　董阳愕然望着尤里：“这还多？”

　　尤里愤然点头：“四千人的精锐战士，那个国家也不可能允许过境！”

　　小神经病哈哈大笑：“人少了，怎么打过去！妈的龙炎，地宫下的甬道估计就是他们挖的，他们是吴家窑的狗！”说完董大爷一挥手，喝道：“出发……住嘴，不许唱歌！”

　　维京人深处与世无争的冰原，却依旧世代保持着古老的军阵编制，十四岁到五十四岁之间的所有男性，都是在编的战士。这四千人，几乎囊括了狂战士一族所有的青壮，在送别的队伍中，老人们的眼睛并没有任何的哀伤，相反却充满了喜悦，维京人的血液，永远沸腾着两个字：战斗！

　　嘶嘶冰橇划动的声音中，四千战士押运着上百架大型的运输冰橇，带着充分的物资，和小神经病上路了。

　　冰原上的天气和所有杳无人烟的险恶之地一样，瞬息万变，也许片刻前漫天还是和煦的阳光，转眼间就会变成起凛冽的雪暴，在最初的时候里，还不时的会有些野兽和低阶冰雪魔兽出现，远远的缀在队伍四周，往往是维京人一箭射过去，小家伙们转头就跑，根本就没什么杀伤力。

　　但是四天后，维京人的队伍开始常常会遭遇野兽或者魔兽的袭击，这些凶手都具备一定的智慧和实力，隐藏在冰雪下很难发现，暴起伤人后拖着猎物就跑，虽然真正伤到的狂战士没几个人，但是也给他们的行程制造了些麻烦。

　　而第八天以后，突然，一切都平静了，接连几天没有任何野兽出现，阿卜杜拉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一切都太平静了，他们此时，即将进入了冰原的中心位置！

　　第十六天。冰原中心。

　　让小神经病一路苦等的‘意外’，终于出现。

　　挡在他们面前的，不是成群的野兽不是冰雪中的怪物，更不是来自远古的魔鬼，而是一座巨大的冰堡。

　　阿卜杜拉望着出现在地平线上的堡垒，惊疑不定的对小神经病说：“我用自己的名字发誓，在我出海之前，这里还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