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神性和人性
全场的人都愣了许久，注视着苏明的背影，直到他远去，许久都没有人出声。
高速公路上的风卷起一缕尘土，吹过那些已经化为灰烬的匪徒曾经站立的位置。
护送队长陈昊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刚才那一幕，苏镇守使抬手间让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匪徒灰飞烟灭，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检查车况！清点物资！继续前进！”
陈昊沉声道，“距离东海中转站已经很近了！我们必须尽快把物资送到！”
队员们默默点头，但眼神中的震撼仍未散去。
他们重新爬上车，引擎轰鸣声打破了高速公路上的沉寂。
陈昊握紧手中的方向盘，目光坚定灼烈，牢牢盯着前方的道路！
救世主的路是孤独染血的，而他们这些运送薪柴的人，脚下的路也决不能动摇！
..........
苏明立于苍穹之上，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回想起刚才匪徒首领那声嘶力竭的控诉。
“你高高在上，根本不在乎我们这些蝼蚁的死活！”
“我妹妹的病......只能等死！”
这些话真的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吗？
那自然是假的。
但是，他从未怀疑过自己走的路是错的。
末日当前。
“星幕”便是那唯一的盾。
即便这盾沉重如山，压得亿万生灵喘不过气，也必须立起来！
他背负的东西，容不得他有一丝的犹豫和软弱。
苏明长吁一口气，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庞大的精神力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瞬间覆盖了周边的几个城市。
无数信息顿时涌入他的意识——街道上匆忙的行人，公寓里争吵的夫妻，医院中痛苦的病人......
在城西的第三人民医院，他找到了目标。
六楼儿科病房，靠窗的那张床上，坐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
她大概八九岁年纪，五官长相和那匪徒首领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脸色格外苍白，却有着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此刻她正出神地望着窗外的一只吱吱叫的麻雀，大眼睛中带着几分纯真的向往。
病房外，两名医护人员正在低声交谈。
“小雅的情况很不乐观，”
男医生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无力，“她的病状又开始恶化了......就连器官已经开始出现不可逆的衰变迹象。”
“唉，这么小的孩子......要是能早点用上高浓度的灵能修复药剂，至少能稳住......”
女护士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心疼和愤懑，“可现在！连省立医院的分配额度都紧张到不行！各个医院的储备药都快见底了，有钱都买不到！这都.....这都要怪那该死的星......”
“嘘！”
医生猛地抬起头，紧张地环顾四周，眼神里带着惊惧，一把拉住女护士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警告，
“闭嘴！这话能乱说吗？！......注意影响！”
他警惕地看了看走廊两边，生怕隔墙有耳。
他们的谈话一字不落地落在苏明耳中。
他眼神微动。
下一刻，空间微微荡漾，苏明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女孩的病床前。
小女孩察觉到异样，有些茫然地转过头。
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她那因为病痛而黯淡无神的大眼睛瞬间瞪圆了，小嘴直接张成了o型，声音激动又难以置信，
“救.....救世主哥哥？！是......是你吗？电视里的救世主哥哥！”
她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光彩，仿佛病痛都在这一刻被驱散了少许。
苏明温柔笑了笑，在床边坐下，动作自然而温和，收敛了所有外放的气场，就像一个普通的邻家大哥哥。
他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嗯，是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雅。”
小女孩很是激动，脸蛋通红，然后觉着有些不太正式，又补上了自己的大名，
“林小雅。”
然后，她兴奋道，
“救世主哥哥，你......你真的好厉害！打倒了好多邪恶的大怪兽！”
苏明温和一笑，正要说些什么。
但小雅下一句却令他愣在当场。
“我......我哥哥也是你的粉丝！超级超级崇拜你！”
提到哥哥，小雨的眼睛更亮了，
“他......他老早就关注你了，从你在瀚海的时候就开始了！”
“他总跟我说你有多厉害，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且他屋子里贴了好多你的照片！”
“他......他今天本来答应要来看我的，可是......可是他好像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没来成......”
小雨的语气带着一丝遗憾，但随即又开心起来，小脸努力扬起笑容，带着点小骄傲，
“不过没关系！我见到你了！我帮他见到你了！等他来了，我要......要仔仔细细讲给他听！我要告诉他，救世主哥哥好温柔，还摸了我的头！”
苏明呼吸停滞。
小女孩天真无邪的话语像是一把钝刀子，在一点点切割他的心。
那个刚刚在他一念之间化为飞灰，满心怨恨的匪徒首领，居然在过去崇拜着自己？
他想象着那个男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小心翼翼地整理关于“苏明”的一切信息，或许也曾怀着要成为“苏明”的心愿而努力。
而如今，这份崇拜变成了充满绝望的怨恨，他临死前的所作所为......也许是为了给病床上的亲人争取一线生机......
天真的话语与冰冷的现实在他心中碰撞，激荡起无声惊雷。
望着小雅开心的纯真笑脸。
他终于......
终于明白为何走上这条路的人都会渐渐丢失人性了。
因为，人性和神性是相对的，是不可兼容的。
他后悔吗？并不后悔，哪怕再让他来一次，还是会将小女孩的哥哥杀死，因为他阻挡了人类存活唯一的路。
当苏明惊觉自己的想法时，猛地抬头看向窗户，玻璃上倒映着他的面容，那上面没有表情。
自从走上这条路以来，苏明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神性”对于“人性”的侵蚀。
小雅歪了歪脑袋，眼神闪过一丝担忧，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救世主哥哥，你没事吧？”
苏明回过神，勉强一笑道，“没事。”
“话说，小雅你......喜欢什么？”
他突然问道，转移了话题。
小雅毫无迟疑地回答道，
“小鸟！”
她指着窗外，“它们可以自由自在地飞，想去哪就去哪。等我病好了，我也要像小鸟一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苏明点点头，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小雅的前额上。
源自世界树的蓝色能量从他掌心流淌而出，如同温暖的溪流渗入女孩体内。
小雅惊讶地眨了眨眼，感到一股暖流从头顶流向全身。
她苍白的小脸逐渐恢复了血色，瘦弱的身躯似乎也恢复过来。
“我......我感觉好多了！”
小雅惊喜地摸着自己的脸颊，又低头看看手臂，上面那些因为治疗留下的淤青和针眼都已经消失不见。
苏明站起身，他得离开了，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救世主哥哥！”
小雅突然叫住他，“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就签在这里！”
她急切地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到空白页。
苏明犹豫了一下，接过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又加了一行字，
【给小雅——愿你如鸟儿般自由飞翔】。
小雅如获至宝地将笔记本抱在胸前，眼睛闪闪发亮，‘谢谢你！哥哥知道后一定会嫉妒死的！”
苏明动作一顿，最后看了她一眼。
然后转身消失在空气中。
房间内顿时只剩下小雅，她抱着笔记本，望着窗外的麻雀在枝头欢快地吱吱鸣叫，她也高兴地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五个小时后，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陈昊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额头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擦。
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找到一个人并不算难，在完成护送任务的第一时间，便直接寻找起匪徒首领的妹妹。
这才得知，原来那个匪徒首领和他妹妹相依为命，彼此都是唯一的亲人。
他一进来，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我是......我是来帮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病床上的小雅正坐得笔直，小脸红润，手里捧着一本笔记本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会偷笑出声。
床头的心电监护仪显示着完全正常的指标。
“你......你好了？”
陈昊难以置信地问。
小雅抬头，露出灿烂纯真的笑容。
“嗯！救世主哥哥来过了，他治好我了！”
陈昊呆立在原地，脑海中闪过高速公路上的那一幕，苏明冷漠的表情，无情的话语，以及最后那个独自离去的背影。
他的视线瞬间模糊了，泪水汹涌而下，这个铁血男子汉一时间哭得泣不成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眼泪就是停不下来，
“谢谢......谢谢您......”
小雅一愣，连忙跳下床，光着脚跑到这个陌生叔叔面前，伸出小手替他擦眼泪，
“叔叔不哭，我的病好啦！”
陈昊蹲下身，将这个瘦小的身躯紧紧搂进怀里。
他摸着小雅的头，
“以后跟叔叔生活好不好？叔叔家里有好多故事书，还有......”
小女孩忽然看向窗外。
只见暮色中的麻雀正扑棱棱飞向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