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道心
老萨满陷入长久的沉默，混浊的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像是看到了某种无法改变的命运正在缓缓降临。
苏明皱了皱眉，他能察觉到面前的老萨满对于人类并没有多少敌意，或许能从他这里了解一些情况。
于是，他正欲开口询问北方的事，却不料老萨满突然抬起脸，声音嘶哑地问道，
“既然我们两族为敌，那么年轻的人类强者，你为何冒险独自深入我族腹地？”
“我来寻找真相。”
苏明目光平静道，“五大异族突然联手进攻长城的原因，以及北方的紫月禁地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现在前者的原因我已经知道了，那便是你们在迁徙逃难。这反而令我对于北方隐藏的秘密更加好奇了。”
“紫月禁地？！”
老萨满闻言浑身剧震，“你要探寻那个地方？”
“不错。”
苏明语气平淡，紫金光芒在眸中流转，
“能让五大异族放弃世代领地南迁的威胁，值得我亲自走这一遭。”
老萨满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身躯在寒风中颤抖，
他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北方那片暗紫色的天空，
“你看见那片天了吗？那不是云......那是‘祂’的呼吸......”
苏明顺着老萨满的手指望去，只见天际的紫雾如同活物般蠕动，隐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形状。
祂的呼吸？
苏明想起玄武大将军提到的“紫月升起，主宰苏醒”，不由询问道，
“你口中的‘祂’是否就是那所谓的‘主宰’？”
老萨满浑身一颤，“你......你怎么知道这个称呼？”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苏明平静道。
囚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老萨满似乎在挣扎是否要说出这个秘密。
最终，他长叹一声，
“那是我们噬魂族最古老的禁忌......传说在紫月禁地深处，沉睡着一尊名为‘主宰’的古老存在。”
“谁也不知道祂究竟来自何处，有的说祂是来自天启之门，也有的说祂来自星空之外......只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这位‘主宰’是我们五大族共同的......始祖。”
这个答案出乎苏明的预料。
他原以为“主宰”可能是某种强大的异兽或未知生命，没想到竟是五大异族的始祖。
而在这时。
老萨满突然凑近，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苏明，
“年轻人，让我看看你的手。”
苏明眉头微皱，但还是伸出了右手，丝毫不怕面前的老萨满耍什么花样。
别说这老者已经近乎油尽灯枯，即便让他回到巅峰状态，苏明现在也丝毫不惧。
只见，老萨满手指轻轻搭在苏明的手腕上。
随后。
他却像是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眼中闪过惊骇之色。
“杀孽冲天......”
老萨满喃喃自语，
“你一路杀过来，手上沾染了多少我族人的鲜血？”
囚车外的噬魂族战士闻言，想起刚才的血腥场景，面色骤变，下意识后退几步，惊恐地盯着苏明。
苏明面无表情，
“挡我者死。”
老萨满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忽然发出一声苍凉的笑，饱含无奈和痛苦，
“年轻的人类啊，你可知道为何你们称呼我们为‘异族’而非‘异种’？”
老萨满布满老人斑的脸突然贴近栏杆，浑浊的眼球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苏明眉头微蹙，
“你想说什么？”
老萨满自嘲地笑笑，
“三百年前，世人只知道第一道天启之门在那一刻降临蓝星，却不知除此以外还有一轮诡异的紫月......”
“那晚，我们的五位先祖踏入了冰原深处。当黎明来临时，他们带回了五种禁忌之力——冰霜、刀锋、影遁、噬魂、岩甲......”
闻言，苏明眸光微沉。
老萨满苍老的声音陡然拔高，“听好了，人类！我们五大异族，曾经与你们流着同样的血脉！”
“我们曾经也是人类！！”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冰原之上。
跪在一旁的噬魂族战士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骇，
“......萨满大人？！您、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老萨满没有理会族人的震惊，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苏明的面容，渴望从这个人类的眼中看到震撼、挣扎，哪怕是一丝迟疑也好。
毕竟！
他手上沾染了那么多同胞的鲜血！
那份用血都洗不清的罪孽，哪怕他仅仅是感知到一丝，都望而生畏！
然而他失望了。
苏明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丝波动，唯有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原来如此......”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怪不得你们大多都保留着人类的特征。”
老萨满怔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反应——愤怒、质疑、甚至因愧疚而动摇，却唯独没料到，这个年轻人竟然会如此云淡风轻地接受这个足以颠覆认知的真相。
“就这些？”
苏明忽然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比冰原上的风雪还要冷，
“你以为说出这种陈年旧事，就能动摇我的道心？”
老萨满的脸色骤然僵硬，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苏明的语气还是那般平淡，
“更何况，你们早已不是人类。即便曾经是，如今也不过是一群觊觎我族疆土的异族罢了。”
“再者，别说是你们这些异族，便是其他人类敢犯我华夏疆土——”
“一样要死。”
老萨满的瞳孔剧烈收缩。他注意到这个年轻人类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他自己犯下的并不是滔天杀孽，而只是拂去了衣袖上的尘埃。
苏明的目光扫过旁边那些面露惊恐的噬魂族战士，嘴角的笑意越发冰冷，
“你们南迁也好，逃难也罢，可既然敢犯我长城，就该有赴死的觉悟。”
老萨满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可我们......我们只是为了活下去！紫月禁地里的‘主宰’已然苏醒，若不逃离，我们全族都将沦为祂的祭品！”
苏明闻言，忍不住嗤笑道，
“你们大可将真相告知长城守卫军，祈求他们的庇护，而你们是怎么做的呢？”
老萨满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难道就真的不怕因果报应？”
苏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因果？”
“我的剑，就是因果！”
话音未落，他周身骤然爆发出璀璨金光。
老萨满惊恐地发现，那些萦绕在苏明身上的罪孽血气，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就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而与此同时。
遥远的南方有无数细小的金色光点跨越山河而来，源源不断地汇入苏明体内。
“信仰之力......”
老萨满失声叫道，“你竟然在凝聚神格？！”
苏明没有回答。
他只是轻轻抬手，囚车上的禁制符文便纷纷崩裂。
“带路吧，老萨满。”
苏明转身望向北方那片翻涌的紫雾，黑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让我看看你们所谓的‘主宰’，能不能接下我这一路走来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