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艺术与工程

    沈韵诗这番话像把锤子，咣当一下砸碎了林志强和向浩博脑子里那点“美术生”的想象。


    这学姐路子也太野了！


    两人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脸腾地就红了，臊得直想钻座位底下。


    沈韵诗看他俩那怂样，噗嗤乐了，又变回那个笑眯眯的邻家姐姐：“两位弟弟，至于吗？都大学生了，思想还这么老古董？”


    她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咋样，想不想试试当画模？我们院正缺有特点的男模，身材过关的话，”


    她搓了搓手指，“补贴管够！既能赚点零花钱，又能体验一把当‘艺术品’的感觉，多酷！”


    林志强和向浩博眼神飘忽，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震撼里缓过神。


    沈韵诗也不强求，话锋一转，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帝都那些光怪陆离的画廊、先锋炸裂的艺术展、地下乐队的躁动现场，还有大学城里各种离谱又好玩的事儿。


    她讲得活灵活现，林向二人很快被吸引，听得入了迷，那点尴尬也抛到了脑后。


    聊着聊着，沈韵诗嘴角一撇，带上了点吐槽的意思：


    “不过啊，艺术这东西，一出了我们那个小圈子，在某些人嘴里就变味了。”


    “学艺术的女生就是‘随便’？穿个露背装就是‘放荡’？画展里放个人体雕塑就‘伤风败俗’？好像多看两眼，他们那点可怜的道德感就要崩盘似的，真够好笑的。”


    “就像说一些人说：‘你们学霸就该埋头搞科研，谈个恋爱就该被骂一样。’”


    “完全就是不切实际的刻板印象。”


    她说着，目光一转，精准地投向一直安静看书的池宏，带着点挑衅和好奇：“喂，池同学，你们学工科的，看问题最直接。你说说，艺术这玩意儿，到底该不该有边界？或者说，它的边界在哪儿？凭什么有些人就觉得他们划的线就是金科玉律？”


    池宏终于把目光从书上移开，抬眼看向沈韵诗：


    “边界？”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冷硬的逻辑感：


    “艺术的价值，很多时候就在于它敢踩线，甚至把线擦掉。”


    车厢里瞬间安静了一下。


    林志强和向浩博都忘了嚼嘴里的零食。


    池宏继续道，语气平淡：“那些嚷嚷‘伤风败俗’的，其实是被戳到了痛处。”


    “艺术像面镜子，照出他们不敢承认的虚伪和恐惧。”


    “它存在的意义之一，就是把那些藏在‘道德’大旗底下的脓疮给挑破了，逼着所有人看清楚——


    所谓的‘边界’，有时候不过是某些人维护自己那点可怜优越感的遮羞布。”


    沈韵诗眼睛“唰”地亮了。


    “精辟！池学弟，你这总结绝了！对！就是遮羞布！这帮人自己心里有鬼，看什么都像鬼！”


    池宏那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对事物本质的洞察力，让沈韵诗眼中探究的兴趣更浓了。


    ……


    池宏起身穿过略显拥挤的过道去洗手间，回来时却发现沈韵诗正倚在车厢连接处的墙壁上，似乎是特意等在那里。


    昏黄的灯光下，她看到他出来，立刻直起身，带着点狡黠又明快的笑容，毫不迂回地伸出手：“池宏同学，留个电话呗？都是青华的，以后好联系。”


    她的手机屏幕亮着，停在新建联系人的界面。


    池宏对此全无所谓，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平静地报出了一串数字。


    沈韵诗指尖轻点，存好号码，抬头时笑容加深了几分，目光直直看进他眼里，追问紧随而至：“那……池同学，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池宏实话实说。


    ……


    火车在铁轨的哐当声中驶入了帝都站。


    巨大的站台人潮汹涌，喧嚣和热浪扑面而来。


    四人拖着行李挤出车厢，站在略显混乱的站前广场上。


    林志强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远处车水马龙的大街，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咱……咱们怎么去学校？公交吧？省钱。”


    他使劲掂了掂自己那个沉甸甸的蛇皮袋，又看看池宏和向浩博明显也塞得满满的行李箱，还有沈韵诗那个不小的画具包，心知肚明——挤公交是场硬仗。


    池宏目光锐利地扫过排成长龙的出租车队伍，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走向一辆刚下客、正在掀后备箱的空车，对司机扬声道：“师傅，海定区几个大学，走不走？”


    “老池！打的啊？”林志强一听就急了，几步跟上，“这得多少钱啊！太贵了！挤公交我能行，扛得动！”


    向浩博也凑过来，皱着脸：“是啊老池，从这儿到咱们那边可不近，起步价就跳得人心惊肉跳，再加上这行李和可能堵车……小一百跑不掉，太不划算了！”


    三人中，林志强家条件最差，每个月就200块生活费，还不到向浩博的十分之一。


    池宏已经麻利地拉开后备箱，动作利落地把自己和沈韵诗的大件行李往里塞，根本不给林志强反驳的机会：


    “强子，省这点钱改变不了你的经济状况，但它会消耗你接下来半天的精力和状态。帝都初来乍到，报到、整理、熟悉环境，哪样不要体力精力？省这个钱不聪明。”


    他一边快速把林志强的蛇皮袋也塞进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对向浩博甩了一句：“向帅哥，心疼钱？”


    这话问得轻描淡写，却一下子戳中了向浩博的心思。


    向浩博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已经坐进前排副驾、正饶有兴致看着他们的沈韵诗，脸皮微微发热，梗着脖子掩饰道：


    “谁……谁心疼了！我是说性价比……”


    池宏“嘭”地关上车厢盖，拉开车门，侧身对林志强做了个请的手势：“上车，强子。今天这车费算我请你的开学第一课。”


    “老池！真不行！我……”林志强还想挣扎。


    池宏直接伸手把他轻推进后座：“这课就是告诉你：有时候为了更有效率地前进，必要的成本就得投入。精力也是成本。”


    他打开门，对向浩博抬了抬下巴，“向帅哥，上车啊？”


    当着沈韵诗的面，向浩博瞬间感觉自己要是抠抠搜搜，就落了下乘。


    他哪能放过这个在美女学姐面前显示自己大气、够意思的机会？


    “靠！老池你小看人是不是？”向浩博瞬间“豪气干云”，一把拉开后门坐进去，“强子那份算啥！这趟车费我包了！”


    沈韵诗坐在副驾，全程目睹了这发生在短短几十秒内的精彩。


    她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透过后视镜，目光先在“意气风发”的向浩博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更多地落在了池宏身上。


    这小学弟，三言两语，轻松拿捏住两个室友的性格：一个要面子，一个重情义。


    他不花一分钱，就让家境好的向浩博心甘情愿包揽了全部费用，同时替林志强解决了窘迫和尴尬。


    ‘有意思……’沈韵诗心里暗忖，她对池宏的关注度，悄然间又拔高了一截。


    这趟帝都之旅，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有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