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江城的公交

    零食小山渐渐被消灭，喧嚣的笑闹也慢慢沉淀下来，一种温暖而略带感伤的氛围在教室里弥漫。


    陶悠兰站起身，走到圈子中央。


    灯光映着她眼角的细纹和鬓边的几丝白发，也映亮了她眼中的光。


    “孩子们，”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饱含力量的温柔。


    “辛苦了这么多年，书山题海，朝五晚十，终于……”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庞。


    “终于，到了你们提剑上马，奔赴疆场的时刻了。”


    教室里落针可闻。


    “老师没什么大道理，只有几句祝福。”她声音微微发颤：


    “愿你合上笔盖的那一刻，有战士收刀入鞘的骄傲！”


    掌声，带着哽咽的掌声，轻轻响起。


    陶悠兰笑了笑，声音更加柔和：


    “等你们拿到那张梦寐以求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回头再来看，你们一定会发现……”


    “这个夏天，西瓜很甜，空调很凉，努力很值！”


    “苦尽甘来的那一天，山月星河都会为你化作赞礼！”


    话音落下，教室里一片寂静，随后便是掌声雷动，还伴有压抑的抽泣声。


    “谢谢您！陶老师，三年以来，您辛苦了！”


    池宏心中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胀，轻轻在宋婉瑶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安抚地拍了两下。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看外面！”


    所有人下意识地望向窗外。


    只见漫天燃烧的晚霞，如同打翻的调色盘，金红、瑰紫、橙黄……层层叠叠，泼洒了整个天际。


    那光芒如此盛大而辉煌，仿佛将整个校园都笼罩在一场无声的、壮丽的庆典之中。


    高三楼所有的教室门几乎同时被推开。


    穿着同样蓝白校服的少年少女们，像潮水般涌上走廊，涌向栏杆，静静地、贪婪地凝望着这铺满天际的璀璨霞光。


    没有喧哗，只有无声的仰望。


    晚风拂过一张张年轻而充满希望的脸庞，吹干了宋婉瑶脸上的泪痕，也吹动了池宏额前的碎发。


    窗外有风景，笔下有前途；低头是题海，抬头是未来。


    ……


    周末清晨，池宏的生物钟准时将他唤醒。


    窗外天色微熹，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换上运动服，开始了例行的晨跑。


    风带着初夏的温润拂过汗湿的鬓角，【体魄】属性带来的充沛精力让他步伐稳健有力。


    跑完步回到家，母亲唐凡梅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白粥、油条和几碟清爽小菜。


    “宏宏回来啦？快吃早饭。”唐凡梅招呼着，语气带着一丝有些刻意的轻松。


    “今天好好休息，别看书了，放松放松。妈看你最近挺累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池宏端起碗，含糊地“嗯”了一声。


    高考在即，哪有家长不紧张的。


    他能够察觉到母亲想为他减压的想法。


    他想起班里一些同学，常常抱怨父母恨不得把“好好考”三个字刻在脑门上，无形的压力像石头一样压在孩子心头。


    相比之下，自家父母这种“健康快乐就好”的态度，让他心里暖烘烘的，也让他对自己即将冲刺的目标更加坚定——


    这清北，他考定了！


    就在这时，唐凡梅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老式挂钟，嘀咕了一句：


    “这钟好像又走慢了，得有半小时了……待会儿让你爸看看，是不是该修修了。”


    池宏正叼着一根油条，闻言猛地一僵！


    半小时？！


    他和俞清妍约好在学校门口碰头，然后一起坐公交去归元寺！


    按照原计划，他晨跑、早餐、再慢悠悠过去时间绰绰有余。


    可如果钟慢了半小时……那现在岂不是已经快到约定时间了？！


    “唔！”池宏嘴里的油条差点掉下来，他手忙脚乱地一把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对唐凡梅喊了句：


    “妈我走了！”同时眼疾手快地抄起桌上母亲给他备好的香蕉和一盒酸奶，一股脑儿塞进了运动裤的侧兜里，转身就往门口冲。


    “哎？你这孩子！今天不是休息吗？急什么？路上小心点！”


    唐凡梅追到门口，只看到儿子一个风风火火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拐角，无奈地摇了摇头。


    池宏一路狂奔，赶到学校门口时，果然，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静静地等在那里了。


    俞清妍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里面是一件干净的T恤，依旧戴着那副厚重的眼镜，手上还拿着她的随身听。


    “对、对不起！等久了吧？家里钟慢了，耽误了！”


    池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带着歉意。


    俞清妍推了推眼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就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池宏赶紧跟上。


    这位学霸的时间观念十分精确，怕是让她生气了。


    周末的清晨，公交站却人山人海，大多提着香烛供品，一看目标也是归元寺。


    去归元寺的公交线路只有一条，车次不算多。


    等了好久，一辆略显陈旧的公交车喘着粗气停靠过来。


    车门一开，池宏和俞清妍都傻眼了——


    车厢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前门几乎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后门也堆满了人，司机扯着嗓子喊：


    “后门上！后门上！前门上不去了！”


    望着一拥而上的大爷大妈，池宏感到挤上去的希望渺茫。


    果然，到了他们，已经连站的地方都没了。


    “看来只有等下一班了。”池宏有些苦恼。


    司机是个中年汉子，他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看车下还站着的池宏和俞清妍，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喂！学生伢！想不想上？”


    池宏一愣，下意识地点头。


    “跟着车后门跑！跟紧了！”


    司机吼完，也不等他们反应，“哐当”一声关上门，然后一踩油门，公交车竟然就这么启动往前开了！


    “啊？！”池宏懵了，但看着公交车真的开走了，下一班还不知猴年马月，他也顾不上多想，一把拉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俞清妍的手腕。


    “快！跟上！”


    两人拔腿就追着公交车跑了起来！


    公交车越开越快，两人拼尽全力跟着跑，俞清妍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眼看距离要被拉大了，司机突然猛地一脚急刹车！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巨大的惯性让车上站着的乘客瞬间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齐刷刷地向前扑倒，惊呼声、骂娘声瞬间炸开！


    因为所有人都往前涌，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后门附近，竟空出了一小片地方！


    这时，后门“哗啦”一声打开了！


    “快上！”司机吼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