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吃叶贴

    母亲的叶贴恒古不变。


    从吴笑天记事起，认识的模样和那口味，都是一样的。


    搓好面粉，包上花生白糖碎末，放入印子内压成一个一面有图案的圆饼，倒出来，没有图案的一面放到巴掌大的植物叶子上面，然后放置在大筛子，抬到锅中蒸熟。


    揭开锅盖，蒸熟的叶贴香气四溢。


    看到那凉在一旁的蒸熟叶贴，色泽金黄，图形精致，韧韧的样子，尝起来应该口感超好，吴笑天不由得食指大动。


    他提着其中一个叶贴的叶子边缘，也不怕烫手烫嘴，闻了一下，陶醉片刻叶贴的香气，便送至嘴巴，品尝起来。


    啧啧啧！


    叶贴实在好吃！


    吴笑天有了给母亲一个好感，更是口中发出夸张的赞叹神情：“妈妈，你做的叶贴真好吃！这是我吃过的世界上最好的叶贴！”


    郝美裙看着吴笑天吃叶贴的样子，那么享受，她的心情也是醉了。


    作为母亲，最大的喜悦莫过于自己辛苦做出来的东西，得到子女的肯定。


    “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好？甜不甜？妈妈下糖够了没有？”郝美裙憨憨的道。


    这下糖的问题，几乎没有吃叶贴，母亲都要问一下。


    仿佛没有都对自己的叶贴的糖度不自信似的，实际上，母亲包的叶贴，每次不是不够糖，不够甜，而是糖太多了，太甜。


    可无一例外，母亲总是害怕自己的叶贴不够甜，子女会不满意。


    吴笑天十分肯定的回答母亲的话：“甜，当然甜了。够糖了。”


    母亲方才放心下来。


    吴笑天知道，若是自己不这么非常清晰明白肯定的回答，母亲一定会不断的再三问自己，一则母亲向来是会责备过新年人家问自己自己不应人这些行径，二则是子女不肯定明白的回答，总是不能让她安心。


    此时，吴笑龙也来到了厨房。


    “笑龙，叶贴蒸好了，吃叶贴吧。”郝美裙招呼着吴笑龙。


    “好的，妈妈。”吴笑龙应道，拿起了那凉着的筛子上的一个叶贴。


    吴笑龙将那叶贴放进嘴里，吃了一大口。


    但马上皱起了眉头，不悦的说道：“妈妈，你这叶贴怎么那么甜？下那么多糖？不是早叫过你了吗？不要下那么多糖，下多糖了对身体不好！”


    郝美裙一下子紧张起来：“笑龙，怎么这叶贴太甜了？”


    “是啊，妈妈，你自己难道没有吃出来吗？满嘴都是糖，都甜诛心了！”


    吴笑龙可不像吴笑天，说话会懂得留给父母情面，吴笑龙说话那是直肠直肚的，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会顾及父母的感受。


    郝美裙讪讪道：“嘿，不好意思，妈妈还没有吃过呢。”


    吴笑天明白，郝美裙忙活了一个早上做叶贴，做好之后，刚蒸熟第一筛子，抬出来凉着，自己还没有吃上一口，就张口迫不及待的叫自己的老公和孩子过来吃了。


    一阵莫名的感动，回荡在吴笑天的心田。


    他觉得满口的叶贴，从嘴里甜到心里，化作无尽的母爱。


    这吴笑龙也真是的，自己母亲还没有来得及吃上一口，叫你前来品尝，你吃第一口，还没有感想父母的好，倒是先埋怨起母亲做的叶贴糖放多了。


    郝美裙仿佛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十分抱歉的说道：“笑龙，不好意思啊，都是妈妈不好，糖放多了是吧？”


    接着郝美裙就如同一个拿到被老师批改过大了红叉题目的作业一般，拿起自己那凉着的筛子上的其中一个叶贴，拨开部分帖叶，咬了一口那叶贴，认真的品尝起来。


    “好像也不是太甜啊？”郝美裙疑惑的喃喃自语。


    吴笑龙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妈妈，你和爸爸长期吃那么咸，那么甜，那么大味道的东西，这叶贴即便甜死了，你也是尝不出来了？我平时叫你们不要吃那么咸，那么甜，你们老是不听？太咸，太甜，对身体真的很不好的！”


    吴笑天也是觉得这叶贴里面的馅料包裹的白糖太多，可好像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啊。


    不过，旋即，吴笑天又是想到一个问题。


    道是这老年人的味蕾感觉逐渐下降。


    吃很多的盐，尝很多的塘，也是觉得淡然无味。


    莫非自己的母亲也老了，味蕾感觉下降了。


    吴笑天不禁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的老母亲。


    母亲的白发却是没有一根。


    怎么回事？


    自己的母亲头上不是有白发的吗？


    明明上次回家，自己都发现了自己母亲的白发，还不止一根。


    难道自己的母亲染发了？


    “好，好，下次，妈一定不下那么多糖。”郝美裙几乎是用哄小孩的声调对着吴笑龙说道。


    吴笑龙却是不依不饶：“妈妈，你老是说不会再下那么多盐，不要再下那么多糖，可是那次做到了？”


    郝美裙只得再三保证：“笑龙，妈妈下次真的不会下那么多糖了。”


    吴笑天看不下去，说道：“笑龙，这次就算了。反正这叶贴，妈妈做得还不错。我吃得是挺好的。”


    “大哥，就是你和妹妹，老是维护着爸爸妈妈，他们平时下那么多糖，吃那么重的味道，也不跟他们说一下，还一个劲儿违心的说好吃好吃。大哥，你和妹妹这是害了父母，懂不？人的健康是吃出来的。人吃的太咸，太多糖，容易得高血压、糖尿病。你想父母身体不健康吗？”吴笑龙说的很义正辞严。


    吴笑天听在心里却是反感。


    “谁不关心父母身体健康了？年初一，母亲辛辛苦苦包了个叶贴给我们吃，你也不看看，甜了一点，就甜了一点，你说那么多干什么？”吴笑天不好气的道。


    “大哥，就是因为是年初一，我们已经是除旧迎新了，新年就要有新气象，这过去坏的习惯，就应该统统的扔到去年去，现在应该统统用新习惯代替。大哥，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吴笑龙的话，真的有些令吴笑天无言以对。


    郝美裙眼看着两兄弟因为自己的叶贴甜的问题争吵起来，她赶紧解围道：“笑龙，说的对。笑天，就是你老妈我还保守，这样吧，我再用面粉重新包些淡糖的叶贴。”


    “妈妈，你忙碌了一个早上，休息还没有休息一下，笑龙，他的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咸也说，淡也说，甜也说，苦也道，你凑合他的口味，何时是个了？”吴笑天见状心疼起母亲来，阻止道。


    “没事，这些叶贴太甜，笑龙不喜欢，我便做一些他喜欢吃的便是。”郝美裙说着，便开始重头做叶贴。


    “妈妈，你已经做了这么多，还有未成蒸的。做多了不就浪费了？”吴笑天指着郝美裙已经做好的已经蒸熟了和未蒸熟的叶贴说道。


    足足有十六筛子。


    “没事，反正这些探亲可以用的。”郝美裙一边忙碌起来，一边说道。


    “探亲？妈妈，你打算将这些甜叶贴拿去探亲，那不是祸害亲戚朋友吗？”吴笑龙又不悦了。


    不拿去探亲，难道用来浪费啊？


    吴笑天差点翻了个白眼给吴笑龙。


    “要不，妈妈留着自己吃也行。”郝美裙忙转口道。


    “妈妈，你自己吃，你自己就可以祸害你自己的身体吗？”吴笑龙更加不悦了。


    “笑龙，放心，妈妈不怕甜的。”郝美裙又道。


    “妈妈，你不怕甜，难道你的叶贴就不甜了吗？你做的叶贴里面含有的糖分是客观的，吃进去糖分太大，就是会损害身体的。妈妈，难道你不损害别人的身体，就可以损害自己的身体了吗？”吴笑龙恼怒的说道。


    “可是，笑龙，这么多叶贴，妈妈已经做了，难道全都扔了吗？”郝美裙一脸的为难。


    吴笑龙一脸严肃道：“对，扔了最好！我们要学会止损，不扔了，吃进去，损害健康，那叫损失进一步扩大。我们不能做那样的蠢人。”


    郝美裙看着自己辛苦了一个早上做出来的叶贴，迟疑起来。


    不应该是，从去年中秋节以来，她一直就谋划着做这叶贴，过年让孩子们尝尝。


    眼泪在她的眼眶里面直打转，差点就要掉下来了。


    她清楚的记得，自家这三个孩子小时候，那时候家里贫穷，难得有一点零食，过年时候，孩子们最喜欢她做的叶贴了。


    可惜呀，那时候实在是太贫穷了。


    做出来的叶贴大多数是要探亲时候送给亲戚朋友，只有少数几个特地留下来给孩子们吃。


    那时候，她也就在年初一的时候自己会吃上一个叶贴。


    剩下的，除了探亲的，全都留给了她的三个孩子，还有自己的丈夫。


    仅有的几个叶贴，孩子们和丈夫吃的津津有味，她从旁边看着，便觉得心中满满的幸福，好像有一条幸福的小船在心里游弋。


    后来经济逐渐好了些，孩子们也渐渐长大了。


    但这叶贴，孩子们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越来越不喜欢吃了。


    比如，吴笑天，虽然口头上老是说妈妈做的叶贴好吃，可吃起来都是一个起，两个止，再也不愿意吃第三个。


    吴笑龙更是表露明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吴笑龙老是说妈妈做的叶贴过甜。


    而她呢，口头上答应着，可手上功夫，或许是因为做惯做熟练了，好像该放的糖，总是少不了多少。


    今年年初一，自己做出来这叶贴，刚开始，自己的大儿子吴笑天说好吃，她真的好开心。


    可吴笑龙过来后，说出了真相，道是放了太多糖。


    最后还说，宁愿要她将所有叶贴扔掉了，也不能吃，实在是太刺激到她了。


    她没有想到过这个后果。


    要她扔掉十六筛叶贴，这么浪费的事情，她是怎么也做不出来。


    看出母亲的为难与伤心，吴笑天柔声说道：“妈妈，其实，叶贴一个也不用扔，这叶贴虽然是甜了点，可是一次不多吃，只吃一点点，慢慢吃，也是可以的。”


    这时候，吴师范也走进了厨房：“美裙，叶贴做好了？我也来吃一个。”


    “爸爸，你不能吃，这叶贴糖分高，你有高血压的，不能吃。”吴笑龙阻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