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邓玘后,邓阳不敢怠慢,立刻提笔修书一封,准备派人送往成都。


    密信中,他不仅详述了邓玘来访的经过、其麾下川军的悲惨境况、以及邓玘言语间流露出的怨望和求助;


    同时他也在末尾,着重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邓玘及其部众军心涣散,生存压力极大,再加上思乡心切,导致这部明军对朝廷离心离德,有拉拢策反的可能。


    恳请汉王定夺。


    用火漆仔细封好密信后,邓阳召来心腹,并令其趁夜立刻出发,经米仓道送往成都,面呈汉王。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被困在石泉县城里的高迎祥,也往成都送出了一封密信。


    高迎祥很无奈,他原本计划从附近的荔枝道南下入川,但城外却偏偏驻扎了一支明军,挡住了他的退路。


    黑水峪一战后,孙传庭的精心伏击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让他变得畏手畏脚。


    尤其是城下这部明军,每天只会朝城头上放两炮,毫无战意。


    可明军越是故弄玄虚,高迎祥心里就越没底,生怕出城再遭到明军埋伏,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万般无奈下,高迎祥也只好亲自提笔写信,向江瀚求援。


    他的意思,是想江瀚出兵佯攻,吸引明军注意,好让自己趁机溜走。


    就这样,两波信使一前一后,沿着米仓古道悄然南下,进入了保宁府地界,星夜兼程赶往成都府。


    此时,时间已经进入了深秋。


    四川各个府县的秋收工作基本已经结束,田野间只剩下一片宁静。


    而整个四川上下,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最后一件大事上——秋闱。


    与之前在保宁府举行的、带有临时性质的考试不同。


    这次秋闱,是江瀚立制后举行的全省范围的大考,旨在从生员中选拔举人。


    按照学部主事王承弼制定的章程,秋闱定在了九月十日。


    而且数月前,各州县已经下发通知,明确考试范围并给出了参考书目。


    其中大量加入了像《农政全书》、《齐民要术》、《九章算术》等实用学问。


    这段时间里,四川境内有意仕途的学子们,无一不卯足了劲,日夜钻研这些对他们颇为陌生的“杂书”。


    这次参加考试的,不仅有秀才,而且还包括了一批大明的举人。


    这些举人需要通过这场考试,才能将身份从“大明举人”转变为“新科举人”。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进一步参加来年的春闱会试,考取进士功名。


    然而,与报考的秀才数量相比,参加这次秋闱的举人却少得可怜。


    除了一些老顽固之外,这次四川省内参加乡试的举人仅有二十一位,而秀才则有三千八百余人。


    造成这种悬殊差距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除了乡试和院试难度不同外,战乱造成的影响也很大。


    尤其是此前席卷川中的“除五蠹”运动,更是从物理意义上消灭了一批大明的举人。


    所谓“五蠹”,其中重要一蠹便是“学蠹”,即那些倚仗功名特权、横行乡里、欺压百姓的士绅。


    举人,作为官绅与平民的实际分界线,享受的优免特权远胜秀才。


    有明一代,举人可免除均徭、民壮、驿传等重役及其相关费用。


    虽然理论上仍然需缴纳田赋,但绝大多数举人都会通过“诡寄”(将田产寄于他人名下)、“花分”(将田产分散登记以低于起征点)等手段进行规避。


    再加上包揽诉讼、接受投献土地等,一个举人的年收入可高达数百两、上千两银子。


    因此,在之前轰轰烈烈的“除五蠹”运动中,四川各地的举人老爷们几乎都成了重点清算的对象。


    不是被愤怒的百姓们捣毁宅院、抄家灭族,就是被罚没田产家财,一夜之间跌落云端,任其自生自灭。


    甚至后来,一些相对清白的举人、秀才之家也受到了波及。


    虽然后来江瀚及时叫停了这场运动,但造成的恐惧和隔阂已然形成。


    不少幸存下来的,或者其他州县听说此事举人和秀才,都对江瀚的新政权充满了疑虑、恐惧甚至是敌视。


    所以这次秋闱,整个四川报名参加考试的举人和秀才,只有不到四千人。


    而对于这种局面,江瀚也并没有太在意。


    在他眼中,这些旧式文人大多思想僵化,除八股制艺外别无长处,本就是急待淘汰的对象。


    一些老顽固,更是要被扫进故纸堆的垃圾。


    他所寄予厚望的,正是在成都西郊新设立的“天府书院”。


    那里推行的,是他精心规划的新式教育体系,强调儒学为体,实学为用,这才是未来的教育模式。


    只要书院第一期试点成功,他便会下令在全川推广,逐步取代旧的儒学教育体系。


    并且,对于这次秋闱,江瀚不仅更换了考试内容,同时也做出了一项重大的制度调整。


    他下令取消了录取名额的限制。


    在以往的大明朝科举体系中,各级考试都有严格的录取名额限制。


    以四川省乡试为例,在崇祯年间,每科录取的举人名额通常仅有六十五人左右。


    而会试就更少了,在全国范围内,只有三百人左右,才能考中进士。


    四川所属的“中卷”地区,通常只分配了十几个名额左右。


    这与庞大的考生基数形成鲜明对比,同时也导致了极其残酷的竞争。


    范进中举虽然是文学创作,但其实一点也不夸张。


    朝廷之所以需要设定名额限制,则是出于几点考量:


    其中主要原因,就是为了控制官僚队伍的规模,保证科举功名的“稀缺性”和“含金量”。


    朝廷对官僚系统的职位空缺是有大致预估的,录取名额与官缺数量大致匹配,也能避免产生过多的候任官员造成滞留和管理难题。


    而明廷实行的分地域、定额录取的政策,也能很好地平衡不同地域间的政治利益,维系广大疆域的稳定和统一。


    通过科举名额分配,明朝将各地方精英统统纳入中央体系,缓解了地域矛盾。


    但是,江瀚这次取消名额限制,背后的考量却截然不同。


    首先第一点,便是迫切的人才需求。


    四川经历战火,虽然现在初步稳定,但仍然有不少官位空缺了出来。


    不少明廷官员殉国,所以江瀚急需大量受过教育、能处理实际政务的人才填充各级官府。


    同时,取消名额限制,那就意味着只要考生成绩达到一定标准,即可通过考试。


    这为更多出身寒微、但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提供了上升通道,有助于打破旧官僚集团对地方官场的垄断。


    最后,也是为了引导学风。


    通过大幅增加录取人数,并配以注重实学的考试内容,大力引导四川学子的读书风气。


    使他们从高高在上的四书五经、圣人之言中,逐步向实用、经世的方向转变。


    再加上首次全省招考,需要以一种慷慨的方式,向川中百姓和学子展示新政权的稳定性和正统性,吸引更多人投效。


    所以对于这次秋闱,整个成都府的中枢机构都十分重视,并将其列为了头等大事。


    而正当江瀚在成都筹备抡才大典时,邓阳和高迎祥的信使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分别将密信送到了汉王府。


    高迎祥的信件倒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请求他出兵佯攻,然后打开荔枝道让他入川。


    只不过令江瀚没想到的是,堵住高迎祥退路的,竟是自己派去的卧底。


    这倒省去了他出兵佯攻的功夫,只需要让邓阳部从石泉县撤走,退回驻地即可。


    反正方国安和邓玘两部明军都在磨洋工,逡巡不进,邓阳也没必要表现得太过积极。


    万一到时候被朝廷发现他“忠心任事”,下令将他调离汉中这个关键位置,那可就坏事了。


    只要邓阳一撤,高迎祥自然就能从荔枝道退入四川。


    相比于高迎祥,邓阳寄来的密信,则是让江瀚觉得有些难办了。


    这邓玘部川军的处境,竟然这么凄惨?


    一位功勋卓著的副总兵,竟然跑到了参将营中诉苦求助,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是真情流露,还是别有用心的试探?


    尤其是江瀚不在现场,那就更不好判断了。


    不过,信中邓阳则对此显得颇有信心,认为有机会把邓玘拉拢过来。


    思虑再三,江瀚还是决定让邓阳试一试,毕竟属下有主观能动性是好事,不能开口就是打击。


    江瀚在回信中指示道:


    可以一试,但一定要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进行。


    务必谨慎,以试探性接触为主,不可急于求成,强行策反。


    在江瀚看来,最好的结果就是像之前招降马科一样,直接把邓玘部全部打包送进来。


    对外就说哗变、叛乱,这样也能最大限度保障邓阳自身的安全,避免暴露。


    写完回信并用火漆密封后,江瀚唤来亲兵:


    “去,把密信交给邓阳的信使。”


    “另外,传令剑州守将董二柱,让他在广元筹措一批粮饷,准备送往汉中邓阳处。”


    很快,石泉县外的邓阳便接到了江瀚的回信。


    见汉王同意了自己的计划,邓阳更是底气十足。


    在他看来,拿下邓玘简直是手到擒来的小事,尤其是对方还把破绽送到了自己手上。


    别忘了,他自己就是从明军里摸爬滚打过来的,太了解这些丘八和官将们的软肋和心思了。


    邓阳随即依令从石泉撤围,率部返回了勉县附近的驻地。


    他前脚刚走,城里的高迎祥后脚就溜出了石泉县,率部往西乡附近赶去。


    由于金牛道和米仓道的北部入口,仍在明军的控制范围内,高迎祥不敢冒险强攻。


    他只能选择更为崎岖,但相对安全的荔枝道南下入川。


    这一路崇山峻岭,闯军至少需要跋涉大半个月,才能进入四川境内。


    回到勉县驻地后,邓阳立刻行动起来。


    他先从自己的辎重营中调拨了一批粮草,然后亲自押运,前往了邓玘部的驻地——同沟寺。


    同沟寺位于照壁山脚下,临近汉水,地理位置颇为偏僻。


    要说邓玘这部明军也确实凄惨,驻地都被安排在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因为不堪忍受饥苦,邓玘营中已经有刺头带着部分人马,跑出去落草为寇了。


    所以汉中府的瑞王朱常浩、以及知府王在台,担心邓玘部与这些“兵匪”里应外合,攻打府城。


    他们索性就找了个理由,把邓玘打发到了同沟寺附近。


    这里离邓阳驻守的勉县不算太远,万一邓玘部哗变,理论上还有明军可以镇压。


    邓阳带着辎重队,走了不到五十里路,便抵达了邓玘的营地。


    刚靠近营门,眼前的景象就让邓阳惊愕不已。


    这所谓的营地,简陋的根本不像营地,反倒像是贫民窟一样。


    外头栅栏歪斜,壕沟浅显,哨塔上更是看不见人影。


    营内的士卒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大多无精打采地或坐或躺在地上晒太阳,眼神麻木空洞。


    根本看不到什么像样的训练和警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臭,充斥着绝望。


    也不怪邓玘沮丧,他的营地与邓阳营地里规整有序、精神饱满的状态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邓阳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军营,走了好一段,才终于有人注意到他们并上前阻拦。


    来人正是邓玘的亲兵,之前跟随邓玘去过石泉县。


    由于那几顿酒肉,所以他对邓阳这个财大气粗的参将,印象特别深刻。


    那亲兵远远看见邓阳,连忙小跑过来,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一丝谄媚:


    “邓参将!您怎么大驾光临了?”


    “您稍等,咱这就去通报总兵!”


    说罢,他就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邓阳刚想拦下他问话,没想到这小子眨眼就跑没影了,只留他一行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邓阳等了没多久,很快便见着邓玘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脸上还带着惊讶和些许尴尬:


    “邓兄弟?”


    “石泉一别不过数日,怎的今天突然有空,到老哥我这破地方来了?”


    邓阳叹了口气,脸上挤出一副诚恳的表情:


    “唉,不瞒老哥。”


    “那天晚上饮酒,我听兄长一席话,言辞真切,句句辛酸。”


    “小弟回去后思虑再三,心中实在难安,老哥处境艰难,但却又爱兵如子,简直是我辈楷模。”


    “这趟呢,就是特地从营中拉了些粮食给老哥送过来,略尽绵薄之力。”


    说罢,他朝身旁亲兵努努嘴,使了个眼色。


    亲兵会意,立刻让后面的辎重队掀开了大车上的油布。


    邓玘抬眼望去,只见十几辆大车上,堆满了麻袋装的粮食,甚至还有几辆车上装着用盐腌好的猪肉!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自己上次只是酒后诉苦,随口一提。


    遭到邓阳回绝后,他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这年头粮食都珍贵无比,无论是谁都捂在怀里,舍不得分出来。


    没想到邓阳竟然当真了,而且还送来如此厚礼!


    看着眼前的邓玘,邓阳只是微微一笑:


    “如何?老哥?”


    “东西不多,也就一百来石粗粮,百十来斤腌肉罢了,都是从附近一些流寇山匪手里缴获的。”


    “我营中还有些富余,实在不忍心看哥哥的麾下儿郎们挨饿受冻。”


    “赶紧收下吧,给弟兄们好好打打牙祭,安稳军心要紧!”


    邓玘下意识地就想开口推辞,毕竟他和邓阳也就只有喝顿酒的交情,这些粮食和腌肉,显然不是这点交情能换来的。


    有句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邓玘胆子小,不敢轻易收下这些东西。


    可问题是,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满了大批士卒!


    这些都是邓玘营里的士兵。


    当看见辎重队车上的粮米时,他们早就闻着味涌了上来。


    尤其是那几辆装着腌肉的车前,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一双双饿得发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车上的腌肉,不时还传来吞咽口水的声音。


    要不是顾忌邓玘这位主将还在场,恐怕士卒们此时已经开始哄抢了。


    邓玘看到这一幕,到了嘴边的推辞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脸上神色复杂,最终用力对邓阳拱了拱手:


    “兄弟雪中送炭,大恩不言谢!”


    而邓阳只是摆摆手,故作关切道:


    “老哥客气了。”


    “弟兄们都饿成这样了,还是赶紧让伙头军开锅造饭吧。”


    “我看这架势,要是再拖一会儿,怕是真要出乱子。”


    邓玘听罢点了点头,立刻招呼亲兵,领着辎重队前往后营,准备将粮草卸车。


    而周围的士兵们也寸步不离地跟着车队,簇拥着粮车向后营涌去,生怕粮食从眼前溜走了。


    邓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喜。


    他之所以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亮出粮食,就是要成心让邓玘无法拒绝。


    这帮川兵都饿成这样了,他不信邓玘敢拒绝自己的“资助”。


    要是邓玘敢开口拒绝,说不定真得被手底下的士兵给撕了。


    现在,邓玘不仅得收下这笔粮草,还得谢谢他呢。


    果不其然,邓玘看着麾下士兵兴高采烈的模样,立马补了一句:


    “一群没规矩的东西!还不快谢谢邓参将的活命之恩?!”


    “没了邓参将仗义援手,你们今天又得喝那稀粥度日了!”


    周围的士兵们闻言,纷纷转过头,先是齐齐爆发出喝彩,随后又七嘴八舌的向邓阳喊着:


    “多谢邓参将!”


    “参将大人恩德!”


    听着诸如此类的话语,邓阳则是面带微笑,朝着他们挥手示意。


    直到粮车和士卒消失在视野后,一旁的邓玘才开口道:


    “多亏兄弟了!”


    “快随我进帐,咱哥俩必须好好喝一顿,叙叙旧!”


    邓玘不由分说,拉着邓阳的手就往中军大帐里走。


    而邓阳也不拦着,只是示意亲兵提来两坛酒,跟上他的脚步。


    很快,两人便在大帐中推杯换盏起来。


    邓玘举起酒碗,情绪激动:


    “多谢兄弟了,这次雪中送炭的情义,老哥记在心里了!”


    “以后兄弟但凡有什么事,只要打个招呼,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罢,他举起酒碗一饮而尽,甚至还激动地连干了三碗。


    邓阳也不阻拦,陪饮一碗后,他只是叹了口气:


    “唉,老哥,咱们自家兄弟,不说两家话。”


    “恕我直言,你这么着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啊。”


    “眼下朝廷是指望不上了,粮饷还得靠咱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否则下面弟兄离心离德,迟早要出大乱子。”


    邓玘深以为然,重重地点了点头,这话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汉中这三部明军,就属他这个副总兵官最大,却也最憋屈、最窝囊。


    营中甚至有人跑去当了山大王,说出来简直令人耻笑。


    邓阳见状,继续趁热打铁道:


    “光靠兄弟我偶尔接济,终究是杯水车薪。”


    “老弟不才,有个路子,不知道老哥敢不敢做?”


    邓玘闻言,酒意醒了几分,凑上前问道:


    “哦?兄弟还有门路?”


    邓阳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


    “王府的生意虽然油水多,但咱们插不上手,最多蹭点边角料,收点过路费。”


    “不过嘛……咱们可以自己搞点私盐买卖!”


    “买卖私盐?!”


    邓玘惊得差点从座位上窜起来,脸色都变了,


    “这……这勾当罪名不小,再说了,咱们可是官军……”


    邓阳抬手打断他,不以为意地反问道:


    “官军怎么了?”


    “谁说官军就不能做点买卖,补贴军需了?!”


    “老哥你也是行伍之人,难道就没听说过九边的事情?”


    “宣府、大同的边将在走私粮食;甘肃、宁夏的边将在倒腾茶砖……”


    “不仅如此,一些胆子大的,甚至军械铁器都敢卖给蒙古诸部。”


    “他们连杀头的买卖都敢干,咱们不过是卖点盐巴赚些辛苦钱,最多也就是打打板子罢了,怕什么?”


    “我跟你说,四川的井盐便宜得很,就算运到汉中来,价钱也比官盐低得多,这其中的利润可是不小。”


    “而且,四川的粮价也比汉中低。”


    “咱们可以从秦岭里收些山货、皮子运过去,一来一回,能赚两笔!”


    听邓阳这么一分析,邓玘才慢慢坐下来,但脸上还是有些惊疑不定。


    没办法,邓玘也不是什么胆大妄为之辈,否则历史上他也不会因为部下兵变,被吓得慌不择路,坠墙而死。


    要是换个胆子大点的,早点头应承下来了。


    但邓阳却丝毫不急,因为他还握着杀手锏,这是一个邓玘几乎无法拒绝的条件。


    他端起酒碗,继续补充道:


    “老哥,你上次不是说,麾下弟兄们离家七载,思乡情切吗?”


    “咱们这走私的买卖,不仅能给军中牟利,解决粮饷问题,还能顺便让弟兄们回乡看看!”


    “哦?”


    邓玘眼睛猛地一亮。


    邓阳凑上去,低声道:


    “老哥你听我细细道来。”


    “押运货物总得派兵护送吧?每次派一队人,轮换着来。”


    “从广元到汉中,路途不近,来回一趟怎么也得个把月。”


    “时间一长,你营中的弟兄,不就都能轮着回乡探亲了吗?”


    “如此一举两得,既解决了粮饷问题,又能缓解弟兄们的思乡之苦,岂不美哉?!”


    听了这话,邓玘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邓阳的走私计划,简直完美地解决了他的所有难题!


    说实话,自从四川被贼兵攻陷后,邓玘营里的这些川军们早就坐不住了。


    谁都想回家看看,到底自己家里有没有遭到兵灾。


    尤其是和流寇作战多年,这些川军深知流寇的习性,生怕自己家里出了什么意外。


    钱财被抢走还好,就怕性命也保不住。


    邓玘对这个走私计划十分意动,这条路子看起来风险可控,而收益也颇丰。


    他思前想后,不断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对麾下部将的责任感占了上风。


    邓玘猛地一拍大腿,下定了决心:


    “干了!”


    “兄弟,你这路子好!老哥我跟你干了!”


    他举起酒碗,但随即又想到一个现实问题,面露难色:


    “只是……不知道咱们该怎么分工?”


    “不瞒兄弟说,老哥我如今是囊中羞涩,这去四川买盐也是要本钱的。”


    “我这营中的情况,兄弟你也看到了,实在是拿不出本钱来了。”


    邓阳还以为有什么难题,没想到只是这点小事。


    于是他大手一挥,豪爽地拍了拍胸膛:


    “小事一桩!本钱我先垫上!”


    “咱们兄弟合伙,老哥你只需要出些可靠的人手,负责护送押运就行了。”


    “咱们只需要用通商的名义走货,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邓玘闻言,感动得无以复加,觉得邓阳简直是他的再生父母。


    他又连连敬酒,连干了好几碗。


    不知道是酒意上涌,还是情绪激动,邓玘拉着邓阳的手,舌头都捋不直了:


    “好……兄弟!够义气!”


    说着,他一把将邓阳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咱……咱俩今天就效仿桃园结义,烧黄纸、饮血酒结为兄弟!”


    “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邓玘不顾邓阳的推辞,执意命人准备香案、黄纸等物件。


    于是,就在这简陋的中军大帐内,两个姓邓的将领,对着临时书写的“关圣帝君”牌位,焚香叩拜。


    邓玘口中口中念念有词: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我邓玘今日愿与邓阳结为兄弟。”


    “从此生死相托,福祸相依,患难相扶……”


    邓玘神情庄重,甚至眼角泛泪,仿佛找到了人生的一大知己。


    而看着邓玘醉意醺醺、却又无比认真的模样,邓阳心中真是哭笑不得。


    没想到,区区几百石粮食、一个画出来的大饼,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将一位大明副总兵绑上了战车。


    邓阳之所以处心积虑的拉着邓玘做生意,就是要通过捆绑利益的方式,让邓玘在事实上与自己成为“共犯”,逐步脱离明廷体制的约束。


    其次,邓玘的部队尝到走私的甜头,逐渐习惯于这种“自谋生路”的模式,自然就会对朝廷的微薄粮饷逐渐轻视,甚至厌恶。


    这部明军的忠诚度必然会急剧下降。


    当邓玘部上上下下都依赖于这条走私通通道时,江瀚就等同于掌握了他们的经济命脉和人心向背。


    届时只需要振臂一呼,邓玘也只能捏着鼻子被策反。


    而最关键的一点,邓玘这部川军,说是回乡探亲,但到底有多少人愿意重新回来当兵呢?


    现在的四川和汉中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但凡脑子正常的官兵,都知道屁股往哪边儿坐。


    届时,恐怕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趁机脱离军队,回家过日子,或者干脆就留在四川不再回来。


    邓玘的兵力,只会在这个过程中被不断地稀释、流失,最终彻底瓦解。


    这种温和的刀子,比利刃更加难防。


    而邓玘却丝毫看不到这一点,反而掏出腰刀,用力在手掌上勒了一道口子,让鲜血滴进了酒碗。


    他一本正经地将腰刀递给邓阳,而邓阳也不推辞,有样学样地滴了碗血酒,递给对面的邓玘。


    “老哥啊老哥,这可不是老弟在算计你。”


    “我这是拉你跳出火坑,同享荣华富贵啊!”


    就这样,心怀各异的两人共同举起酒碗,将血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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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宴》讲述了一个永乐年间的惊天阴谋。   永乐年间大明王朝发生了许多大事,在广为人知的历史事件之外,还有许多不为人知、耸人听闻的惊天秘密。全文便是以永乐年间的史实为背景,讲述了主角锦衣卫千户秋长风,如何运用自己的智慧,步步为营,在这个虎狼并存、杀机四伏的年代,一步步揭开一个惊天大案的真相、打破一个惊天阴谋的过程。   文中人物角色塑造丰满,独具魅力。全书在丰富史实的基础上,更有作者精心设置的诸多...

钢铁王座

无限世界,无限的征途,无限的杀戮。   双目失明的白朔因为意外踏入无限空间之中,从此命悬一线,步步杀机。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用刀和剑证明自己的强大。   从此游走在生死之间体会恐怖,在杀戮之中寻找生机。   终有一天,他要在这个世界之中用铁和血在铸就自己的无上王座!

三国之江东我做主

甚至他就是个穿越的茶几,上面摆满的各种各样的杯具。   穿越后临死之际被17岁的孙尚香姐姐所救,却发现历史似乎已经改变。   从此猪脚便开始了为她打工的漫漫奋斗史。   看跟着香香混三国的极品打工仔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出做主的未来!

穿越大夏,我靠打猎发家致富

李观棋穿越大夏王朝,开局杀虎卖钱。父亲惨死,母亲妹妹遭受叔家苛待? 他反手收回房契,断绝关系!饥荒年?食不果腹?他用一把刀猎尽山珍野味! 日子这不就越过越好了吗。

养妖记

历史向,仙侠文,小幽默,小吐槽。圈地盘,养妖怪,补天地,终逍遥。   因为修仙者过渡掠夺资源,让整个世界已经陷入了崩溃的边缘,就在此时——   一名普通的二逼文艺青年穿越到了一个出身低微志向远大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乡村贫寒少年身上……   这位立志要当状元的贫寒少年,立马就变成了二逼青年欢乐多。   好在,这位二逼青年也不是一无是处。   故事要从一个小山村开始……   ——尼玛,老...

我才不是精灵文配角

资深社畜李想重返十一岁,发现自己来到了梦寐以求的宝可梦世界但还没等他开心多久,他就发现自己多了一个父母健在、眉清目秀、有个妹妹、平民家庭的死党,名为林枫。惊愕的他再一结合自己的情况,不敢置信地发现——“我不会是小说里后期没戏份的配角吧?”难以接受的李想,决心发起对宿命的反攻!(观前提示:本书设定由游戏、动画、漫画、外传及个人设定综合而成)关键词:精灵宝可梦、口袋妖怪、神奇宝贝、宠物小精灵、特别篇已有两百八十万字完本老书,人品有保证

超凡从撕剧本开始

我是张光沐,玄龙帝国普通公民,专业演员,无不良嗜好,有金手指,目标是成为潜意识影帝!类型:潜意识电影,原创剧本。已完本:《戏精的诞生》(精品,高订18000)、《魔改全世界》(高订9000)、《碾压诸天》、《从火影开始做主神》,坑品保证,放心追更!

醉卧江山

这是一个最好的年代,这也是一个最坏的年代。   有人活在笙歌醉太平,十里红袖招的秦淮河畔,隔江唱着后庭花。   有人活在胡虏夜叩关,风雪满弓刀的烽烟战场,生死相依挽残袍。   苏牧来了,看见了,经历了。   于是,他想着,或许能做一些事情,无论好的坏的,总要留下些什么。   任风月乱了刀枪,唯我醉卧江山。

农家乐通古代,开局接待刘关张

回村经营农家乐的张泊发现一个问题,似乎他的这间农家乐成为了连同各个朝代的桥梁。 历史上的一系列的名人皆汇集于此。甚至,他们之间还能够互相串门! 刘备:“中山靖王刘胜十七代世孙刘备见过武帝陛下,望陛下救大汉于水火。”岳飞:“天无二日,我心中只有哲宗官家一个太阳。”朱棣:“爹,你没死啊。”……曹操:“我打刘备,汉武帝吗?真的假的?”金国:“我打岳飞,霍去病吗?真的假的?”带清:“我打明太祖,明成祖吗?真的假的?”……

大明:陛下,该喝药了!

商云良穿越大明朝,成为了万寿帝君的一名御医。携带着一本猎魔人药剂全书的他,在大明朝找到了全新的赛道:不是说我大明皇帝易溶于水吗? 陛下,干了这瓶杀人鲸魔药!保管您下了水比鱼还灵活!嘉靖帝:欺天啦! 咕噜咕噜咕噜……陛下,您不是想要长生么,来来来,饮下这剂青草煎药,突变套餐给您安排上! 只要不做人,长生不是问题!嘉靖帝:护驾……你不要过来啊!多年以后,在突袭君士坦丁堡的夜晚,商云良对抽出长剑的皇帝陛下说:“陛下,喝下猫眼药水,咱们该出发了!”背后,千军万马同时开盖,畅饮,吨吨吨……是夜,明军视物如白昼,入城,斩杀敌酋,大捷! (以上提到的三种药水源自于《猎魔人》系列,分别作用是延长下水时间,完成猎魔人突变,增加寿命,以及获得夜视能力。 )

仙戮佛屠

愿我成佛时,信我者永生长存;愿我作魔时,逆我者立入地狱;愿我为仙时,得我者同登天道。   人生苦短,是在天道轮回之中苦苦挣扎,还是破灭的碎片之中寻求大道真谛。   李一鸣,一个世家子弟,继承家族遗宝,背负情仇怨恨,踏上未知的道途。   “口诵大咒天地降,手提长剑万世伏。”   群仙万魔,亦或是高高在上的天地至尊,且看寂灭之中演绎的一场传奇。

大上海

他是个蹲在2006年监狱里的国际级恐怖流氓,本来要在监狱里渡过漫长的二十年铁窗生涯,只是天有不测风云,这个‘坏蛋’一不小心被雷击中回到了1928年流氓横行的旧上海。   一不小心他这个‘流氓’登上了施展他‘天赋’的舞台。

我即天意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神作孽又如何?   神作孽,我来除!   凭什么?因为——天意即众意!   宇宙时代,无数种族文明彼此争杀,力量至上的价值观造就无数自称为神的强者,神之名随处可见。无父无母的孤儿恒毅在成长的路上看到了这些所谓神的作为,渐渐拥有了成长中的第一个信念:仅仅拥有强大力量就肆意胡为,那不是神!我会告诉他们这点,用我的力量!

影视世界当神探

陆恪重生了,还重生到了美国。但他渐渐发现,这个美国并不是上一世的那个美国。这里有着影视世界里的超凡能力和人物,他要如何在这个力量体系极其可怕的世界存活下去?幸好,他还有一个金手指——神探系统。一切,从当个小警探开始……

墓诀:一个风水师的诡异经历

传说中,在中国墓葬风水中,有一本名叫《墓诀》的奇书,记载着许多神鬼莫测的秘术。上册流传人间,下册封存于一个漂浮于天际的天墓,两册合一,将有大劫……   《墓诀》,揭开了尘封千年的往事一角,风水师与盗墓团伙之间围绕它又将发生怎样的故事?闯天墓、进地墓、过刀阵、走苗疆、斗高棉邪族、闹契丹古墓……一段诡异的经历就此展开。

武圣

神鼎一出,炼化万物!修炼世界,武道万千,诸般圣体,神秘无尽!谁能以一颗无敌的武道之心,凌驾诸天?一个小小山贼,偶得至宝“炼世鼎”,帮他扫清障碍,铺平修炼路,且看他如何一步步踏上那武道巅峰。

纵使相逢若别离:完整版

桑离在花季最年少最懵懂的时候遇到了完美的向宁,那是桑离最初的爱情,一次什么杂质都没有掺杂的爱情,也是最彻底的爱情。   幸福正酣处,桑离遇到了一个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沈捷,这个象征着诱惑的男人以无孔不入的方式,进入她的生命中。真爱在色彩斑斓的诱惑中迷失,尚未学会爱与生活的桑离彷徨了,最终,她在理想与爱情中选择了理想,并懵懂地走上了一条颇为急功近利的道路。   在不断的得到与失去中,桑离最终知...

六迹之星河创世

神石碎片用以科研,人类科技突飞猛进。神石爆炸时遗失的心核被找寻,带回地球之时遭遇争抢。   世界污染,环境变革,整个世界已经大不相同。   大地已变为污染的地狱。当权者身居九霄之上,屁民如猪狗活在不见天日的都市中。   我本一心在此肮脏的世界中求存,奈何他们,夺走了我的心脏!没关系!   从墓地中重生,从乱世中崛起,你玩阴的?我有史上最强统计师大脑!你玩蛮的?半神之体,我就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