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融入

    作为高阳市，乃至华南省唯一一支下半季还有比赛的球队，队员们得热情无疑很高，头天接到通知，不管离得远近，第二天中午时分都齐刷刷赶回了学校。


    学校的后勤做得也很到位，不止早上早早的男生宿舍楼就开门了，连齐风的住宿条件都火速得到了解决，这等效率，在十三中历史上乃是空前的。


    可惜床位虽然得到了解决，齐风的所有行李却都还留在二中宿舍，二中当然没有理由为了一个转校的学生表现的过于积极，理所当然的，想拿东西，必须等到开学，所以齐风还是得在萧寒那里呆到过了元宵节。


    萧寒自然是欢迎之至，求之不得。他和齐风再心有灵犀，默契也还是有嫌不足，有这等真正的朝夕相处的机会，日久生情自然指日可待。


    齐风的性格介于萧寒和罗昊之间，既不像萧寒这般矜持，也不同罗昊那般自来熟，有了从夏天以来建立的友谊作为基础，他是扎扎实实把萧寒当做不可或缺的朋友来对待的，否则也不会贸然登门。


    所有人和罗昊呆在一起，都会感到舒服，和齐风一起，多半人不会有什么压力，而萧寒，只和他对的上眼的人能融洽相处，但一旦和他做了朋友，那么一生，他都会把你当做朋友。


    萧寒这种人朋友不多，但他的朋友却无一例外把他当做最可信赖的人。


    罗昊对萧寒，那就是全无理由的信赖了，而齐风，同样将萧寒当做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没有之一。


    齐风信服萧寒，尊重萧寒，甚至有些敬仰萧寒，却能够把他当做同等地位的朋友来对待，而萧寒，对他的每一个朋友都是掏心掏肺的对待，这样的两个人相处起来，就不会有什么隔阂。


    初七日，下午，十三中篮球队所有队员全部在校篮球馆集合，史振东，曹荣，张炜进，陈冲，高彦龙，李凯，龙承志，夏禹姚，赵宝轩，翟让，罗昊，萧寒，还有齐风。


    看着这一排高低不等的十三个孩子，陈玄济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当把齐风的名字正式添到球队的名单上的时候，势必要从原先的十二人中去掉一名，组委会是不可能让任何一支参赛球队超员的。


    去谁留谁，这是个问题。按理说，进一名内线球员，自然应该挤出去一名内线，可是十三中的情况比较特殊，内线乏人，反倒是后场人员有些过剩。虽说现有十三人中，有五人打内线，八人打外线，而内线不过两个位置，外线却是三个位置，看起来人多的反倒是内线了，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除开萧寒这个怪胎不谈，便是高彦龙也是可以胜任一，二，三号位的，再有便是罗昊这个十三中真正意义上的锋卫摇摆人，而翟让，夏禹姚都是半路出家，由得分后卫改打控球后卫的，龙承志是老人，能力也不错，可以作为罗昊的全职替补，这可都是至少能打两个位置的全才了。所以十三中的外线，其实是用不了那么许多人的。


    算来算去，就只有李凯，赵宝轩两人能力单一，一个只能控球，一个只会得分，而这两人也基本沦为了边缘角色，以前的比赛中就数两人的时间最少，机会最少，一些关键的比赛，甚至都无法进入轮换……


    现实便是如此，虽然两人训练都很刻苦，和队友相处也不错，可是到了这种不得已的时候，能力便成了衡量和决定他们去留的唯一标准。


    现在还只是集训，等到了真正要出发比赛的那一天，肯定是要有一个人被留下来的，无论是谁，面对这些个为球队流过血流过汗，也淌过泪的还在，你让陈玄济如何将放弃他的话说出口？


    萧寒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当分队训练的时候，他不着痕迹地拿过挂在陈玄济脖子上的哨子，充当起了裁判。


    第一天训练，任务很轻，分两组对抗，二十分钟就完，主力一组，替补一组，胜负无关紧要，主要是要让大家重拾比赛的感觉，加深对战术的了解，今天只温故，不知新。


    主力队穿白，成员为：中锋史振东，大前张炜进，小前龙浩，得分后卫龙承志，组织后卫高彦龙，替补陈冲。


    替补队穿黑，成员为：中锋曹荣，大前锋齐风，小前锋赵宝轩，得分后卫夏禹尧，组织后卫翟让，替补李凯。


    双方的实力可谓极不平均，陈冲作为老队员，本来是主动要求去替补队的，这明显是有为齐风让路的意思了，但陈玄济和萧寒两人，谁都不同意。


    虽然只是队内训练赛，两队实力相差也不能太过悬殊，没有了齐风，替补队还怎么和主力队抗衡？而有了齐风的存在，加上外线还有翟让给他送球，才能达到真正的训练目的。


    而且之所以安排这场比赛，萧寒明白，陈玄济主要还是想让队员们直白的到齐风的实力，虽然以前作为对手，大家都知道齐风的强大，但现在是队友了，势必又即将有一个人因为他的加入而被挤掉，不让齐风被众人所服，对他日后和队友们相处将造成很大不利。


    姜毕竟是老的辣，萧寒就没想到这点，琢磨一下，可不正是这个道理么？自己相处日久的朋友突然就被球队剔除了，而换进来的却是一个连一句话都没说过的陌生人，换了谁，心里都会对这个人有所排斥吧？


    但如果加入的是一个强大到需要自己仰视的人物，大多数人就很难产生这种想法了。这，也是人类的劣根性，竞争，永远只存在于能力相近的人之间。这，也算是阻碍人类进步一大原因吧？


    史振东现在跳球很有些技巧，曹荣刚起跳，球就被他拨向了高彦龙，翟让早就料到事情会这样，闪身就往队长身前插去。


    可惜龙承志早就防着他这一手了，自从萧寒开了开场断球的先例之后，十三中上下每个人都变得很鬼，跳球的时候，有人会准备去抄球，有人自发就会去卡位，防备对手趁机下手，这也是一种成熟的标志，这一切，已经融入了他们的骨子里，不必谁去提醒，自然而然就会去做。


    被龙承志一挡，翟让立刻感到一股很大的力量传了过来，这在以前，他只在老大和罗昊那恐怖二人组身上感受过，同样，放在两个月前，翟让肯定就要被撞个趔趄了，而今天，他只是顺势一斜，一扭腰，就从龙承志身边绕了过去。


    有了这一下延阻，翟让已经失去了盗球的机会，他不满的回头瞪了一眼龙承志，比了比中指，朝高彦龙追了过去。


    毕竟是队内训练，气氛很轻松，龙承志也不恼，反而得意的嘿嘿一笑，转头看了看两侧，飞一般下快攻去了。


    简单的一次对话，萧寒就发现了很多可喜的地方。显然，大家这段时间都没荒废，都取得了不小的进步，身体素质的提升是显而易见的，更难得的是，龙承志那一下观察，证明他也开始用脑子打球了，而这种变化，从其他人身上也看得出来。


    只要学会思考，即使先天条件差些，也不妨碍在篮球场上有所成就。


    一个人会思考并不可怕，一支球队人人都会思考，这支球队的就会脱胎换骨，产生质的飞跃。


    学会观察，就是学会思考的第一步。


    高彦龙推进很快。在没有收到压力的时候，越快推进到前场，越能在进攻中占据主动。这话是萧寒说的，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高彦龙是信了，也记住了，照做了。


    翟让还没有跟来，赵宝轩和夏禹尧虽然到位了，但都在各自的位置上等着他们要防守的人，再加上两人速度不行，不可能神兵天降出现补防到位，不足畏惧，现在高彦龙的面前，就只有曹荣一个人能对他直接攻击篮筐构成威胁。


    习惯性的思维，再加上眼前就只这三个人，让高彦龙忽视了一个人的存在，那就是齐风，可是齐风到哪里去了？


    高彦龙不知道，齐风就在他的身后，如影随形，老大的个子，故意猫着腰，不让自己的影子干扰到高彦龙的视线，走路还不带一点声音，典型的坑爹……


    齐风为什么会在高彦龙身后？按理说内线球员应该最早退防到位才是呀。


    事情要从跳球的那一刻说起。史振东的手已经触及了皮球，而己方的中锋曹荣才刚刚起跳，齐风立刻就知道，这球权就要是对方的了。


    齐风的第一反应就是，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他想都没想，腾的就跳了起来，右手高高伸出，朝空中的篮球探了过去。然后，他改主意了。


    齐风跳得是如此之高，直把他身边的张炜进吓了一大跳，差点就以为这球肯定要被他抓下来了。张炜进知道萧寒和罗昊的弹跳都很非人类，但却没想到，齐风这么大的个子，居然也有一双弹簧腿，这三个人，竟是一样的变态。


    齐风确实是能够着那个球的，也许萧寒不能，罗昊也不行，但他身高臂长，确实有着很大的先天优势，但他心念一转，最终没有去碰它，任它擦着自己的指尖飞了过去。


    齐风收手了，其他人没有看清楚，但萧寒却是瞧了个真切，不禁暗叹这个大个子果然会做人，怪不得当初和自己两人能一见如故，这为人处世，确实有他的独到之处。


    表现也分形式，也看人。像这种球，如果换了萧寒或者罗昊直接拦下来，队友们除了崇拜得五体投地，肯定不会有别的想法，可是齐风不行。如果齐风将这球一把抓下来，也许队友们会惊叹，会佩服，但肯定的，也会有人心生不满，认为他是故意出风头，想借此压老人一头。


    说到底，不管齐风和萧寒关系如何的铁，在十三中，在今天，此时此地，他始终是个新人，表现过头，就会过犹不及。


    强龙不压地头蛇，过江龙，不是那么好做的，这话不太恰当，但齐风是来加入十三中的，而不是来砸场子的，他要做的，是搞好和队友的关系，而不是依靠实力震慑，压服他们。况且她的实力，在场的，又有哪个不知道？


    相反，齐风这球放过去了，也许一时间不会赢得惊叹，但有朝一日，当他面对敌人拦下来同样一个球的时候，他将立刻获得所有队友，尤其是史振东的好感，因为到时候大家都会明白，原来那天，他是给我们留了面子的。


    这就是齐风和萧寒，罗昊性格的不同之处，萧寒要么不会去跳，只要跳起来了，就一定不会放过，因为跳或者不跳，该不该跳，他老早就想周全了，而罗昊，肯定会毫无顾忌，一巴掌扇下来了事。


    张炜进没等齐风落地，就赶忙跑到前场参与进攻去了，他心里清楚，齐风一来，他的主力位置肯定不保，现在的问题，只不过是迟一天早一天退位让贤而已，这就使得他必须加倍努力，就算抢不到主力，也得让老大看到他的实力，争取在比赛中获得更多的上场时间和表现机会。


    于是，齐风就变成了无人看管，以至于他偷偷溜到高彦龙背后也没人发觉。


    高彦龙不知道自己身后站了一个瘟神，这时候其他人其实都看到了，但齐风的样子实在是有些猥琐，甚至冲面前的主力队的队员们挤眉弄眼，以至于居然没有一个人去提醒高彦龙，齐风就在他背后，悄悄的伸出了那只罪恶之手。


    高彦龙很奇怪替补队居然没人朝自己跑过来试图封堵自己，这是很不正常的，因为萧寒说过，比赛场上，实力还在其次，态度最重要，只要是对的，应该做的，就算做不到，即便是飞蛾扑火，也必须去做。虽然现在是在训练，可是这种情况下，该过来补防的，能过来补防的，如果偷懒，无动于衷，就算萧寒不说什么，陈玄济过后也肯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可是偏偏就算没人管他，这让高彦龙很是想不通，难道说因为今天是第一天，大家都很放松，又或者是因为过年，大家准备给自己送礼？


    高彦龙的心情也是愉悦的，大过节得，球队又加入了强援，一跃进入了全国强队之林，离梦想的实现，相差的不再是实力，而仅仅是努力而已，这多多少少让他放松了警惕。


    所以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古人，英明。


    浑然不知队友都在等着看自己笑话的高大队长施施然突前了几步，在离曹荣还有两米的地方很写意的跳了起来，甚至还卖弄似得带了点后仰角度，想要来一个帅的。殊不知，他越是后仰，就越等于送菜给背后的齐风。


    齐风也有些哭笑不得，他确实是想跟队长开个玩笑，涮他一下，可也没想到高彦龙如此配合，竟是想着法儿的把球往他面前送，让他想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篮球，如斯盛情，却之就大是不恭了，齐风很不好意思的朝大伙腼腆一笑，然后狠狠的一巴掌，将球直接扇上了看台。


    “哈哈哈……”看着高彦龙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所有人都乐不可支的大笑起来，连陈玄济都忍俊不禁，背过身恨恨抽动了几下肩膀。


    顺着大家手指的方向，高彦龙转身看到背后一脸无辜的齐风，立刻就猜到了事情的经过，这帮家伙，愣是没一个好人，合着都在那儿看戏，等着自己出丑呢。再看看齐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由心中暗恨，这大个子看起来憨厚老实，但自己显然高看他了。人不可貌相啊，成天和萧寒罗昊混在一起，能是什么好鸟？肯定一肚子坏水，都怪自己太善良，太轻信了。也说不准就是萧寒把他带坏的，近墨者黑，很有可能，可惜啊，多好的一个孩子啊，误交损友，大好的前途，硬是毁了……


    萧寒那里知道高彦龙正暗自腹诽，把真正无辜的他当成了幕后黑手？再说了，像他这么纯洁的人，什么时候阴过人？萧寒自己还怕怕呢，心里正想着：怎么从来没发现齐风还有这么猥琐的一面？看来得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行呀。


    一个玩笑，一段插曲，立刻就让齐风彻底融入了十三中这个大集体，年轻人就是这样，只要互相对了眼，那马上就可以无话不谈。小小的使了个手段，立刻让队友们都喜欢上了自己，萧寒不禁感叹，齐风，果然有着将二中重新拧成一股绳，并将之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的能力，而更难得的是，他重感情，没野心，上哪里再去找这样好的队友啊。


    既然和大家消除了隔阂，齐风也就彻底放开了自己，回过头在进攻中，立刻就接翟让的传球，来了个空中接力双手暴扣。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为他鼓掌喝彩，即便是差点被他骑在身下的史振东，也笑得是那样开心，那么灿烂……


    从这一刻起，齐风，真正成为的十三中不可分割的一员。


    三剑合璧，未来，他们将谱写出怎样的壮丽诗篇？


    一股不为高中篮球界众豪强所知的滚滚洪流，已经在无声无息的积蓄好了力量，等待着开闸放水的那一天，他们，势必将冲毁面前的一切，直奔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