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当悲伤逆流成河

    没有谁会相信你的眼泪。


    萧寒从不认为眼泪有用，他甚至于不看任何感情戏，不是他冷血，只是他对那种可以营造出的成心让小姑娘泪雨纷飞的情节不感冒。


    萧寒是一个现实的人，他反感任何形式的煽情，或者说，他是一个非常真实的人，绝对的真实。


    可是有时候，这个世界，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真实。


    萧寒没甩任何媒体，一下车就脱离了队伍，独自一人打车回了他省城的家，果然，萧星语又没在家。萧寒拿出钥匙开了门，直奔母亲的卧室，拉开梳妆台的抽屉，轻车熟路的翻出萧星语的车钥匙，直奔车库而去。


    车子驶上高速，萧寒直接挂到最高档，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最新款的宝马七系爆发出了它性能上的巨大优势，发动机轻声轰鸣着，车子如同一道幻影般超越了一辆辆汽车，直奔高阳而去。


    嘎吱一声，车子几乎是贴着校门停了下来，紧接着，一声笛响，将十三中正倚着桌子打瞌睡的门卫从迷糊中惊醒了。他有些不满的推开窗户探出头去，指了指门口立着的牌子：“看不到么？非本校车辆不得入内。”


    萧寒要下车窗，探出头去，还没说话，门卫一愣之后就接着道：“啊，是萧同学啊，你这么快就从香港回来了？你居然开着车……”


    萧寒打断了门卫的惊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那个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门卫还是一脸的呆滞，不过好歹反应了过来，眼前这个人可是本校的头号明星啊，这两天连自己都沾了他的光，去对面的小吃店吃饭，向来势利的老板娘都给他免了单呢：“你们十三中为咱们高阳争了光，虽然出不上什么力，但一顿饭，老娘还是舍得起的。”


    “那个，萧同学，你等一等好吗？我跟领导请示一下，毕竟这个教学时间，是不允许车辆入内的呢。”门卫大哥生怕萧寒不答应，说完了就赶忙拉上窗户，拿起了电话，可是随即又觉得不能这样对待萧寒这样有的大人物，连忙又推开窗，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电话，讨好的一笑。


    萧寒点了点头，他虽然着急，但也不能让对方难做，毕竟这是他的工作啊。门卫感激的点了点头，拨了几个号码，又觉得不太保险，干脆挂掉了，直接拨通了校长办公室。


    “什么事啊。”校长先生慢悠悠的接起了电话，他现在可以说心情大好，十三中现在可以说是闻名全国了，他的脸上自认倍儿有面子，但同时校长先生也很是忐忑，有些人的手一旦伸到高阳来，他的命运，可就难说了。


    “校长，萧寒，他回来了。”门卫急促的道。


    “回来便回来了吧，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校长先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他猛地把嘴巴贴上了话筒，大吼道：“谁？你说谁？萧寒回来了？他不是刚下飞机么？这个陈玄济怎么搞的，说好了让他们明天再回来的呀。”


    “不是，校长，就萧寒自己，他还开着车，您看……”门卫低声道，他心里清楚，用这种事打搅校长的安宁，就是他的失职，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


    “你做得很好，告诉萧寒，我马上就到。”校长一下子扔掉了电话，走到门后，又想起了什么，火急火燎的又折回来重新拿起了电话：“给他开门！”


    现在萧寒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太急了，不该把车开到学校来，可现在后悔也迟了。他想了想，将车往后倒了倒，停在了一边，自己下了车，朝校内走去。


    “等等，萧同学，校长……亲自出来迎接你了。”门卫喃喃咽下了后半句话，萧寒的速度何等之快？早就没影了。


    一溜烟跑到本班教室门外，先隔着窗户往里望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空空的位置，萧寒心脏猛地一跳，来不及报到，一把推开了教室门。他没有眼花，眼前并没有那道熟悉的倩影。


    老尚正抑扬顿挫发挥得甚是得意呢，猛然被人暴力打断了，大是不满的转过头，旋即目瞪口呆的指着萧寒道：“你，你不是在应该在香港比赛吗？”


    萧寒也顾不上面前是谁了，非常粗暴的再一次打断了老尚，劈头问道：“古晗玥呢？她怎么没来上课？她生病了么？”


    “你不知道？”老尚奇道，也难怪他意外，现在萧寒和古晗玥的绯闻，已经成为十三中的校园佳话了，才子佳人，风花雪月，就连老尚都很是羡慕，恨不得重头来过，再活一回呢。以他们的关系，这么大的事，萧寒怎么会不知道？老尚顾不上思索原因了，非常明智的扔下书本，拉着萧寒走出了教室，回手关上了门。


    “古晗玥，她退学了。”老尚提前按着萧寒的肩膀，生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来。其实虽然老尚并不赞成萧寒和古晗玥这么小的年纪就情啊爱啊的，但从心底，他还是乐见其成的，发生这样的意外，老尚也很是惋惜呢。


    “退学？”出乎老尚的意料，萧寒的反应竟是非常平静，他没有跳起来，也没有大声叫嚷，只是嘴里喃喃的说着些什么。


    “我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萧寒缓慢却用力的推开了老尚的双手，抬起头，用一种让老尚看了都能感受到他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的镇定，轻声道：“老班，今天，我不用来上学吧。”


    老尚有些跟不上萧寒的思维节奏，他看得出来萧寒这种反应极不正常，但这个时候，还是尽量顺着他为好。老尚轻轻点头道：“当然，按照校队统一的请假期限，你下周一来上课就可以了。”


    说这话的时候，老尚其实也有些无奈，周一到校，周二离校继续去打比赛，这还上哪门子的课？干脆别来好了。不过老尚也知道，萧寒现在的发展轨迹，已经不是他所认知的那种平凡的路径了，这个少年，注定要走过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轻轻哦了一声，萧寒很是礼貌的朝老尚点了点头，转过身，慢慢去了，下楼的时候迎面碰上了校长，可是不要说主动问好了，连校长先生跟他打招呼，他都置之未理。


    “他知道了？”校长一看萧寒那行尸走肉的架势，马上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嗯。”老尚叹了口气，有些责怪的道：“所以说，校长您干嘛不拦着古晗玥？”


    “你怎么知道我没拦？”校长先生并没有怪责老尚的无理，既是发泄，又是解释的无力道：“我拦了，我真拦了，我就差给她父亲跪下来乞求了，可是没用。古晗玥根本没来，她父亲是来给她办退学的，是退学，不是转学，我能有什么办法？”


    老尚没再说话，他也没问古晗玥退学了干啥去了，因为校长也未必知道吧，而且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作为他这样的成年人，之所以抵制早恋这样的东西，并不是见不得美好，也不是单纯的怕学生影响成绩，也是因为在他们这样身不由己的年纪，过早的涉足不确定因素太多哦的感情，伤害几乎就是不可避免的呀。


    老尚有些木然的转身回去继续上课了，校长先生一个人站了好久，一脸愁容，满是担忧的蹒跚去了。


    萧寒慢慢走过校园内每一条小道，慢慢走到了操场，慢慢走到了他和古晗玥最常呆的那棵树下，就在这里，古晗玥答应他会去观看他的每一场比赛，可是，结果呢？她甚至可以说只看了一场，然后，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轻轻摩挲着古晗玥经常依靠的树干，萧寒仰起了头，这一刻，他知道，眼泪，并不仅仅代表软弱，有些时候，它似乎更是一种让人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突然，萧寒飞快的跳了起来，冲出了校门，跳上了车，车子在门卫骇然的目光中，急速启动，来了个大甩尾后，一阵浓烟消失了，只留下马路上两道清晰的黑印。


    萧寒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全市每一所高中，询问他们最近几天是否有一个叫做古晗玥的转学生，但得到的答复无一例外：别说你说的漂亮女生了，我们这里，这学期，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转学生，没有转进，连转出的都没有。


    鸿飞渺渺。


    萧寒放弃了，也泄气了。他明白古建国是怎样一种人，他早就看出来他不待见自己，如果他成心要把女儿藏起来，不让自己找到，也不让他女儿找到自己，那么，古晗玥就一定不会还在左近。


    终于，萧寒摸过了手机，拨出了古晗玥家的电话号码。这个号码他早就知道，可是从来都没打过，这一次，不打也是不行了。


    铃声响了好久，可是始终都没人接。萧寒疯了一般拨了一次又一次，终于，电话那头传来的不再是忙音了，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的声音传了过来：“古宅，请问您找谁？”


    “古晗玥在吗？”萧寒几乎喜极而泣，急忙问道。


    “你是哪位？”女人非常警惕的问道。


    “我是她同学，阿姨。”不知道对面是谁，萧寒可不敢失了礼数。


    “小姐不在。”女人的声音一下子冷淡下来。


    “您能告诉我她去哪儿了吗？”萧寒估计对方应该是古晗玥家里的保姆了，肯定是知情者，连忙追问道。


    “跟她父母一起到国外去了。”女人不耐烦起来，要不是不知道对方是谁，她早就挂掉电话了，厨房里还炖着汤呢。


    “那您可以告诉我，她去哪国了吗？”萧寒心里一凉，哆嗦着道。


    “不行。”女人毫不客气的回绝道。夫人临出门前可是交代过的，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小姐的行踪呢，尤其是她的同学。夫人虽然没说是什么同学，但女人还是自作聪明的猜想，肯定是男同学呗，否则何至于送这么小的女孩子出国呢？


    萧寒叹了口气，心知是问不出什么了，刚想说再见，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冷不丁问道：“那谁跟他们一起去了？”


    “杨曦少爷呗，还能有谁。”女人说着直接放下了电话，锅快糊了，她才懒得跟这种不三不四，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勾搭人家小姑娘的小痞子多说什么呢。杨少爷多好啊，每次来都会亲切跟直接问好，逢年过节的还会封红包，这个不知名的小子算个什么东西？趁早死心，滚远了去。


    果然如此！


    萧寒颓然将手机扔到了旁边的座位上，一时间，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了。


    在车上一直坐到了日落西山，萧寒最终又回到了学校，回到了操场，回到了那颗树下。


    “你就这么走了吗？”萧寒无力的靠在了往常古晗玥靠的地方，思念，如潮水此起彼伏，痛楚，如沟壑，千道万道，千年万年，永不能磨灭。


    曾经的海誓山盟，曾经的柔情蜜意，一丝一毫，都化作一点一滴，无声洒落。


    四十三分，二十一次助攻，十三个篮板，十次抢断，还有四次盖帽，萧寒用这样一个超级四双，无比瑰丽的在全国人民心中铭刻了深深的一道印痕，只除了她。


    可是她甚至可能没看到自己的比赛吧？这又有什么用？


    古晗玥，你去了那里？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可是这水，究竟又在何方？


    长江？黄河？莱茵河？多瑙河？密西西比河？亚马逊河？总不至于是尼罗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