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回忆小时候（一）

　　采彤未能如愿地进入到病房中，见上她深爱的经瑞一面。反倒是被医院的保安，直接架了出去。

　　她一进入到医院就打人，虽然洛艾没有追究她，但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都对采彤头来了鄙夷的目光。

　　经瑞的父母因为下飞机后还没有好好休息，被简若带进一家宾馆休息去了。医院里，洛艾静静地陪着经瑞。

　　她的眼睛一刻都不愿从经瑞的脸上移开，她害怕能看到他的时间越来越少，最后几近争分夺秒……

　　两个小时候，经瑞在夕阳的映照下，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这一觉睡得不长，也很安稳，可能是因为他能感觉到身边有洛艾陪伴着的缘故吧。

　　“小艾，你的脸怎么了？怎么有红红的五指印？”

　　采彤的这一耳光下手实在是太重了，洛艾在经瑞醒来以前，花了很多功夫去遮掩，可依旧没有效果。

　　“没什么，刚刚上厕所的时候，地上太滑，我不小心装在了门上。那不是五指印啦，你看错了。”洛艾极力掩饰道。

　　经瑞明白，一旦洛艾不愿意说出实情的事情，再过多追问也是无用。那干脆就让这件事儿过去，当做什么都没有问。

　　“现在也没什么事儿，要不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故事吧！”经瑞自从住院以后，总是将笑容挂在嘴角。

　　也许他意识到自己来日不长了，想尽量将这一生的笑容毫无保留地全部留给身边的每一个人。

　　“好啊，对于你的小时候，我也很好奇呢！说吧，我要好好聆听。”洛艾装作乖巧的样子，都经瑞开心。

　　经瑞笑得更加开心，更加灿烂了。他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开始像说生动的故事一般，回忆起自己儿时的点点滴滴。

　　在经瑞十五岁的时候，他印象中有一个总也挥之不去的小女孩儿的身影。

　　那天，经瑞放学回来推开院门。

　　庭院里的樱花正在盛开，淡红的霞光透过晶莹娇嫩的花瓣斜斜映照在微湿的青石台上，石台上放着一只小小的行李袋。一个少女望着晚霞的天空出神，她身上的百褶裙有些旧了，裙角被风吹得轻轻飘起。

　　满天彩霞的傍晚，少女坐在盛开的樱花树下，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

　　一阵微风，花瓣轻盈飘落，晶莹如雪，细细碎碎，仿佛听到了经瑞的脚步声，少女轻轻侧转回头来。

　　“雨晴以后会跟我们住在一起，他是妹妹，你要关心她爱护她，知道吗？”晚饭的时候，经瑞父亲有棱有角的脸上满是笑容，右手拍着那个少女的手背，对经瑞说。

　　经瑞抬起头，自从那个少女踏入家门，父亲经天翔的眼里似乎就只有她了，不停地为少女夹菜，甚至把经瑞最喜欢吃的鸡翅膀都夹到了少女的碗里，连一只也没有给他剩下。

　　而母亲叶凡比平时沉默了许多，低头摆放好碗筷后就留在厨房里过了好久才出来，没有怎么吃菜，只是默默地吃些白粥。

　　“爸爸，我是你的亲儿子。为什么我和她不能分享同一份鸡翅，而是要全都给她呢？”经瑞那时候还小，所以对于父亲的偏爱，有一些醋意。

　　“雨晴以前吃过很多苦，”经天翔疼惜地望着少女，然后又看向经瑞，“所以小瑞，一定要跟爸爸一起好好照顾妹妹。”

　　经瑞又一次打量坐在父亲身边的那个少女。

　　她叫雨晴，十四岁，无论在学校里还是在电视里，经瑞都没有见过比他更漂亮的女孩子。

　　她的肌肤美得就像院子里的樱花，眼珠象乌黑的玛瑙，黑发有丝绸般的光泽，百褶裙虽然有些破旧，但穿在他身上依然有种公主般的矜贵。

　　雨晴也看着他，她薄薄的唇角有抹奇异的笑意，似乎在看他，又似乎不在看他，恍若有朦胧的白雾笼罩在她周身，捉摸不定令经瑞心惊。

　　经瑞刚见到雨晴时，就有这种心惊的感觉。盛开的樱花树下，雨晴美丽得好像画书里的妖精，她太美了，少女美丽成这样子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花瓣纷飞中，仿佛听到她的声音，樱花树下的她轻轻侧转回头来。那样美丽的眼睛，眼底有丝魅惑的雾气……

　　经瑞心惊，这个叫雨晴的少女真的像个妖精，好像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美丽，所以就美得更加强烈，更加嚣张，她在盛开的樱花树下回眸看他，整个庭院仿佛都充满了潮湿的白雾。

　　“您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餐桌上，雨晴低声对经天翔说，她神态谦恭温和，就跟学校里那些呆呆的优等生们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嘲弄和妖娆的影子。

　　经瑞怔了怔，有点怀疑方才雨晴唇边奇异的笑意只是自己的幻觉。

　　父亲有棱有角的脸上有些不安，连声说：“好，好，雨晴你放心，学校的手续我都已经办妥，明天就可以去上课了……”他忍不住又对经瑞说，“咳，小瑞啊……”

　　母亲叶凡也默默看着经瑞。

　　“孩子！”母亲边吃饭边皱眉问出来，“你不喜欢雨晴妹妹吗？”

　　“我要吃饭，吃完饭就去做功课。”经瑞从盘子里夹出一根鸡腿放到母亲的碗里。然后，他放下筷子，眼睛澄静清澈，望向父亲，说，“我知道了，我会帮助爸爸照顾好妹妹的。”

　　“小瑞真乖。”父亲结实的身子靠进椅背里，脸上笑呵呵的，好像只要听到他的这一句保证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雨晴静静喝汤，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眼珠透明得有些淡漠。

　　母亲叶凡起身走进厨房，直到晚饭结束都没有再出来。

　　第二天，雨晴来到了经瑞所就读的学校。正如经瑞的预料，整个校园全都轰动了。

　　一传十，十传百，男生们兴奋地交头接耳，走廊里学生们一群群聚在一起兴奋地议论，无数小纸条在各班课堂上飞快传递，到上午第四节下课的时候，几乎学校的每个学生都知道了高中部二年三班新转来一个貌若天仙下凡的美少女。

　　二年三班班的班主任的教案险些掉在地上，当他一拉开教室门，只见教室外乌压压的别班学生们象洪水般拥挤在门口，一双双睁大的眼睛兴奋好奇地向教室里张望。

　　“转校生！”

　　“转校美少女！”

　　“美少女转校生！”

　　不知是谁带的头，围观的学生们开始起哄大喊，一心想要看看这转校生是不是真的如传说中那么美得惊天动地。

　　林荫道，翠绿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空中有淡淡洁白的云丝。

　　背着黑色书包的经瑞从高中部二年级的教室外面走过。走廊里喧闹的叫声让他忍不住转头看去，呵，好热闹啊，简直就像大牌明星来了。

　　“转校生美少女！”

　　“出来！快出来啊！”

　　“出来！美少女！你是美少女战士中的老几啊？”

　　经瑞儿时最好的伙伴虎牙也探头往教室走廊方向望过去，兴奋地说：“小瑞，好像那些同学们在喊雨晴妹妹呢！他们是不是都很喜欢雨晴妹妹？”

　　少年老成的经瑞只是沉默……

　　“我也很喜欢雨晴妹妹呢！”虎牙流口水地说道。

　　“为什么？”经瑞淡漠地问。

　　“因为雨晴妹妹很漂亮啊，”虎牙眼睛亮亮地跳着走，“而且看起来人好好哦！”

　　经瑞怕了拍虎牙身上的书包，看着他在前面快乐地蹦蹦跳跳，微笑不由得染上唇角：“她有那么漂亮吗？”

　　“啊！”

　　惊呼声从走廊传出来！

　　然后，是一片静静的吸气声……

　　校园里安静得只有树叶的轻响。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阳光灿烂如万千道金丝，走廊里所有的呼吸都没有了，所有的心跳也都在刹那间消失了。

　　“雨晴妹妹很漂亮啊！”虎牙又快乐地跑回来，握住经瑞的手，“可是，在我眼里，我的好哥们经瑞是这个世上最帅的男生！”

　　经瑞笑了。林荫道上，学生们渐渐汇成下课的人潮，他和虎牙并肩赛跑，在人潮中渐渐变成两个黑点。

　　“阿瑞，雨晴是你的妹妹，你不等她一起回家吗？”虎牙好奇地问。

　　“会有人陪她回去的。”

　　而且，愿意陪他一起回家的男孩子一定很多很多。

　　突然降临到经瑞生活中的雨晴成为了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女生，在这所学校的历史上，她是一个神话。

　　几乎所有的男性，从男老师到男生，每个人都为她着迷。她简直是完美的公主，有美丽的容貌，谦逊的气质，温柔的性格，无论是谁跟她说话，哪怕是公认最丑的男生跟他借笔记，她也微笑面对。

　　雨晴的微笑，就像传说中杀人于无形的暗器。

　　关于他第一天转学来到这所中学，宁静地走出教室，在各年级学生们乌压压的包围里，露出的那抹令人痴迷的惊心动魄的微笑，至今还有许多个流传的版本。

　　有人说她的笑容温润如春风轻轻吹绿大地；有人说她的笑容勾魂摄魄带着几分冰冷的恶意；有人说她的笑容象孩童一样寂寞孤独；有人说她的笑容妖艳又性感……

　　到底雨晴的笑容属于哪个流派，各自的拥护者在校园BBS论坛上进行了将近十天的火热讨论。

　　后来，终于是“雨晴温柔派”占得上风，因为在随后的日子里同学们逐渐熟悉的雨晴像公主般优雅而矜贵。

　　她功课优秀，待人温和，让人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将“冰冷”、“妖艳”、“恶意”等字眼跟她扯上丝毫关系。

　　期中考的成绩榜贴在广场的大布告栏上，学生们紧张地围成一堆挤来挤去找自己的分数。

　　“哎呀！雨晴是二年级第一名呢！”一个男生捂住嘴巴尖叫。

　　“大呼小叫什么啊！”众男生用白眼飞他，“我们雨晴当然是第一名！这是理所当然的！这是只需崇拜不需惊讶的！”

　　“雨晴真是美呆了！”

　　“雨晴真是太完美了！”

　　“雨晴是我们大家的，任何人都不许私自占有她！”

　　众男生感动地拥抱在一起，彼此赌咒发誓，象雨晴这种只能在童话故事里面出现的公主，不能够被任何一个女孩子独占，他是大家的，是她们所有人的梦想。所以，他们只能远远的欣赏她，绝不可以单独送她礼物、送她情书、试图约会她！

　　如果有人胆敢偷偷接近雨晴，除非他不想在学校里再混下去了！

　　几天后，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撞入正在上学途中的经瑞的视线。

　　水杉树高耸入云，蔚蓝的天空被映衬得格外高远，有一点风，风中飘散着树木的清香。

　　雨晴宁静美丽地站在树旁，她面前有一个体形肥胖满脸羞红的男孩子。

　　小胖子将用粉红色丝带扎好的巧克力高高举起，他的手在颤抖，声音也颤抖：“这是我……我爸……从瑞士带回来的经典黑巧克力……希望……希望你喜欢……”

　　雨晴怔了怔，她温柔地拆开丝带，唇角弯起，晶莹修长的手指轻轻拿起一块巧克力放入口中。

　　她笑容柔和地说：“谢谢你，很好吃呢。”

　　小胖子浑身的血液都冲到头上去了，他的脸涨红，双手乱扭不知该摆到什么地方才是合适的，他拼命喘气，“雨晴……我……我……我喜欢你！”

　　说完，他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身子还是在拼命地发抖。

　　雨晴的眼睛晶莹黑亮，有一点感动的莹光点亮她樱花般美丽的面容，她温柔地用手拉住小胖子的左手，柔柔地道了一声“谢谢”！

　　小胖子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疯了一样地尖叫着跑走了，蔚蓝高远的天空下，他越跑越远，边跑边手舞足蹈地尖叫，就好像他立刻就会发疯死掉了。

　　下午的阳光很柔和，树叶在高高的树枝上轻摇，天空在树叶的间隙中蔚蓝如洗。

　　雨晴在前面走着，经瑞在后面走着，两人之间隔着宽阔的道路。

　　路旁有一个垃圾箱，雨晴漫不经心地把巧克力盒和粉红色的丝带丢了进去，从裤兜里拿出一块绢丝手帕，低头仔细地擦干净自己的手指，接着把手帕也丢入了垃圾箱。

　　经瑞惊住，雨晴闻声回头。

　　雨晴慢慢回头望向经瑞，唇角勾出一抹妖娆的笑意，好像早就知道他在那里，对他眨了眨眼睛。

　　吃完晚饭，父亲经天翔洪亮的笑声充满客厅，他满脸红光，笑得肚子上少许赘肉都在跳舞。

　　成绩单上有炫目的数字，还有教导处特意盖上的“年级第一”的大红章。

　　雨晴安静地坐在父亲身边，脸上没有丝毫骄傲的神情，仿佛他成绩优秀是顺理成章再自然不过的。

　　“雨晴啊！”经天翔用力拍着雨晴的肩膀，兴奋得不知该如何表达。

　　这时，母亲叶凡端着一盘切好的蜜瓜出来，雨晴赶忙起身，从叶凡手中把水果盘轻轻接过来。

　　叶凡怔了怔，忙说不用不用，雨晴坚持让她坐下休息，拿起盘中最大的一块蜜瓜送到她手边。

　　叶凡又怔住，凝望她几秒钟。雨晴接着把蜜瓜拿给父亲，也拿给了经瑞。

　　“啊！瓜好甜啊！”经瑞亲昵地依偎到母亲身旁，笑容灿烂地说，“还是妈妈最了不起，每次买的水果都又新鲜又好吃！”

　　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每次看到雨晴都会有些黯然，经瑞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去问，只有努力让母亲变得开心。

　　母亲叶凡这才回过神来，对经瑞笑了笑，然后默默吃手中的密瓜。

　　“学校里老师们都对你好吗？”父亲关心地问雨晴。

　　“很好。”雨晴乖巧地回答。

　　“同学们也都对你好吗？”

　　“很好。”

　　“没有人欺负你或是受什么委屈吧？”

　　“没有。”雨晴微笑，“我很喜欢这里，家里对我好，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们也对我好。从我出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么幸福。”

　　经天翔的眼眶湿了，“雨晴……”

　　雨晴凝视着经天翔，眼眶也有点淡淡晕红：“谢谢您不嫌弃我，将我带回家。”

　　“怎么这么说！”经天翔急得满头是汗，“你懂事儿有礼貌，心地善良，功课出色，天底下你是最优秀的孩子！”

　　经瑞咬住嘴唇。

　　雨晴的眼底有晶莹的湿润：“可是……我以前……”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经天翔爸爸拍着他的手背，慈祥地对她笑。

　　客厅里充满父慈女孝的气氛，母亲叶凡又开始沉默失神。

　　经瑞起身，走到玄关处换上鞋，没有回头地说：“爸，妈，我去虎牙家，帮他辅导功课。”

　　“路上要小心啊。”父亲不放心地叮嘱。

　　“嗯，我会的，谢谢爸。”经瑞拉开屋门，想了想，又转身好像忽然想到般说，“对了，爸爸，我这次考试也是全年级第一呢，而且我的吉他刚刚得了全国少年组的第一名，要不要买点礼物为我庆祝一下呢？”

　　“是吗？”父亲惊喜地说，“怎么你没有告诉我们？”

　　“我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所以懒得再说了啊。”经瑞微笑，眼角余光淡淡瞟向雨晴，“只是这次全国吉他比赛，我弹奏吉他的水平引起蛮大轰动的，才觉得想要庆祝一下。”

　　“太好了！太好了！”父亲喜不自禁，“看看你自己喜欢什么你就买什么啊，小瑞真是乖孩子……”

　　“好的，我知道了。”经瑞走出去，轻轻关上屋门，从即将合上的门缝，他注意到了雨晴虽然脸上仍然保持笑容，但是他的手指在僵硬收紧。

　　经瑞吹了声口哨，忽然觉得开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