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窘境（中）
家中。
陈树用冷水洗了把脸。
初春的自来水依旧是冰凉的，只是没有冬季那么刺骨。
一颗颗孤独的水滴挂在陈树苍白的脸上，他目光涣散地看向梳妆台上的镜子。
他冲着镜子里的那个人问道：“你是谁？”
镜子里的人也在同一时间冲他问了同样的问题。
“你是谁？”
陈树紧赶慢赶回到家中，是真的有重要事情需要马上处理，而非邱连山所推测的随便找个借口推脱。
他的精神状况出现了一些问题，既存在历史遗留问题，也有成为半神之后所产生的新问题。
一个不好，可能他就会迷失自我，成为真正的无序无灵智诡异。
那将是整个世界的灾难。
仔细回想下，陈树发觉这次的精神溃散是在三灵河处理完那两个在逃绑匪后回到家中开始的。
精神溃散是他自己创造的一种状态，是由不同自我之间产生的冲突导致的精神无序化和无智化。
他感觉恍惚间快要迷失自我了。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
每一分每一秒的“陈树”都是陈树，但又不是陈树。
很难用言语完全表达他的困境。
要弄清楚这个问题，首先需要理解一个虚空理论：不同时间点的不同自我与时间流逝之间的浅层解析。
【不同时间点的不同自我】大致可以这样来解释。
假设将陈树的一生缩短为一天，也就是24个小时，即秒。
出生第一秒的婴儿状态的陈树可以比作是一张白纸，这张纯洁的白纸代号为1。
出生第二秒的他可以比作是点了一滴黑墨水的白纸，这张有一滴黑墨水的纸代号为2。
出生第三秒的他可以比作是在上一秒的纸张上新添加了一滴红墨水的纸张，这张一滴黑墨水一滴红墨水的纸张代号为3。
出生第四秒的他或许是在上一秒的基础上被新画上了一个三角形，这张两滴墨水加一个三角形的纸张的代号为4。
出生第五秒的他可能是在代号为4的图形基础上增加了一艘小船，代号为5。
出生第六秒的他可能在代号5的图形基础上删去了中途添加的一滴红墨水并增加了一块灰色涂料，代号为6。
以此类推。
仅仅一天时间就有个不同代号的纸张，这意味着即便不计算两秒之间那零点一、零点二秒时纸张上图形的变化，一天时间里也会有个【内在不同的陈树】。
既然内在不同，那么下一秒的你与上一秒的你就不再是同一个你。
自从陈树的精神异化之后，他对时间有了一些模糊的新认识，而在将躯体异化变成神魔之躯之后，他就对时间有了更确切的理解。
虽然当天最终得到的是代号为的那张图，那是最终的陈树。
但代号为、的图形，或者可以直接理解成代号为、的这两个与代号为的内在不同的陈树依旧是存在的。
时间是一条线，这条线由无穷多个点组成。
每个不同时间点的陈树之间是不一样的个体。
他们都是真实存在过并将一直存在的，至少从精神方面来看是如此。
这也就意味着时间并不是跳入下一秒之后，上一秒就彻底消失。
这些代号小于【最终陈树】的【早期陈树们1-】依旧存在，并不会因为时间进行到秒而彻底流逝，这是陈树踏入半神领域的时候如醍醐灌顶般从虚空中直接领略到的知识，或许是哪位前辈印刻在虚空中的，只不过由于他是个野路子，对这些理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当初拿左脚做虚化实验的时候，陈树没有任何经验，并且因为异化精神量的不足导致左脚只能虚化而不能再次具化，等于是夹在了凡躯和神魔之躯之间进退两难。
后来得到至因迫全的馈赠，他的左脚彻底转化成如山脉缠绕般的神魔爪子。
那一刻他的精神差点就直接崩溃了，不管是陈树自己还是至因迫全等诡秘世界的残喘者们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们忘了考虑一个问题：以陈树那点异化精神的量，如何能够驱使山岳般的神魔躯体？
当时陈树如同一个挑着三百斤巨石的稚童，浑浑噩噩地努力维持着精神的有序和有智。
最终，他流浪到了雪山万飞峰，也幸好是来到了这里。
在这座冒险者的天堂，他看见了皑皑白雪和滔天雪崩。
他想起了一句经典的话语。
“在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当时陈树看待这句话的角度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普通人想起这句话，多半会想到在很多天灾人祸面前旁观者们起到了推波助澜的负面作用，也会想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而陈树当时想的却是，自己正如一片从天空中自由飘落的雪花，看似飘舞皎洁，实则随波逐流不能自已，风往哪边吹雪花就往哪里飘。
但如果有千千万万的雪花汇聚在一起，雪崩的力量就会无比恢弘。
那一刻，他竟然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借用从虚空中汲取的知识完成了万千自我的初步融合，也就是将1-这八万多个陈树统合成唯一一个个体。
最终他成功用异化精神托举起了神魔之躯。
代价是由一个性格简单、精神独立有序的陈树变成一个精神杂合体。
按理说，精神杂合体其实就是一种很普通的诡异，连基本的诡异触发规则都没有。
无序且无智。
但妙就妙在，现在的这个【精神杂合体-陈树】是由千千万万个不同时间点的陈树自己所组成。
这些【陈树1】、【陈树2】、……、【陈树】是相互对立但又是统一的。
他们既是相互独立的个体，彼此又存在数之不尽的共同点。
所以说，不同时间点的自我的结合与两个路人之间的结合是天差地别的。
举个简单的例子进行说明。
路人甲是三角形，路人乙是圆形，两人的精神结合在一起就是三角形与圆形的重叠。
【陈树99】是正方形，【陈树100】是与前者相同的正方形再加一点，两者的精神结合在一起就是加粗的正方形和独立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