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 风沙之下(6.4K,加更278!)
黄沙声威浩荡地向北方飘去，趁着夜色，迅速越过了边界侵入到了北地的边缘。
很多在北地生活的居民一觉醒来，懵逼地发现覆盖在门前的白雪全部都覆上了一层黄沙。
漫山遍野，所有的事物上都蒙上一层黄色的阴影。
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风沙过境的场景，震撼于大自然的伟力。
面对这样违和的“自然现象”，凡人们在震惊之余便感到了恐慌，惶恐不安的开始了祈祷。
因为他们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存在才拥有着这样的伟力！
神明。
一定是有神明降下了怒火！
不知是何人冒犯了神明，竟令人那高坐于天穹之上的伟大存在决定要展现自己的威严。
而他们这样弱小的凡人是根本没有办法为忤逆神明的。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神明才能对抗神明。
于是，一时之间大量的信徒开始跟走到各个神殿中，惶惶不安地向自己信奉的神明祈祷，希望能够在危机降临之时得到祂们的庇佑。
其实不光是普通的凡人信徒，神殿中的牧师们很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个情况，迅速将消息上报。
而在接到消息之后，各个神灵教会便开始运转起来，高层们快速决策，决定是否将这个还尚未有定数的“自然现象”告知神明。
经过短暂商议，大多数的神灵教会都没有犹豫，果断将消息报告给了自家神明。
无论对方到底打算要做什么，既然祂一上来就摆出这么浩大的声势，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而作为在北地有着普遍信仰的寒冬女神，尤菲米是第一个察觉到这些变化的神明。
“嗯？风沙？这是什么情况？”
就连诸神之中都很少有人知道，寒冬女神对于北地的掌控有多可怕。
寒冬女神虽然在名义上没有让自己的教会统领北地，也不曾干预任何组织或国家。
但是这片冰冷土地上生活的所有生物都对这位女神抱有着崇高的敬意。
在冰原上的所有生命，尽皆都无法逃脱寒冬的笼罩。
他们生于严寒的白雪之上，也终将归于冰冷的极冰之下。
寒冬是他们的来处，亦是他们的归处。
而这份凡人们对寒冬女神的坚定敬仰，便是为什么寒冬女神在将【冰雪】的神职分割之后，某只小猫咪只能当观赏团宠的主要原因。
名义上的神职与神格虽然落到了冰雪小猫咪的手里，但真正的权能还依旧牢牢掌握在尤菲米的掌心。
靠着这份掌控力尤菲米很快就搞清楚了眼下正在发生的事情——北地，被人入侵了？
而在搞清楚了这份风沙的来源之后，祂当场陷入了懵逼。
祂不理解。
“嗯？你这……嘶，诶？”
砂石之神，你小子是抽了什么疯啊？
什么玩意？
这个脑子里塞满流沙的家伙怎么跑到这里来找事儿了？
难道说，祂这是要找我麻烦了？
寒冬女神认真思考了一番，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还是太过超前了。
祂跟芙灵雅作对，不可能还有闲心来挑衅我啊？
“不对，祂虽然是蠢了一点，但还不至于这么疯狂，看着凶猛暴躁，但其实比谁都怕死。”
而且，一个外强中干且极度惜命的家伙，怎么想也不会跟比祂更强的强者进行死斗。
以及另一个关键，寒冬女神根本就不在乎这份掌控力，从来都没有对外将自己对北地的掌控力暴露在世人面前。
在世人眼中，北地的很多地方都属于一个可以瓜分和争取的未开垦区域。
但因为这里相较于其他地方的人口较为稀少，地广人稀，很难聚集起大量的信仰。
因此，北地这种鸟不拉屎的贫瘠之地对大本营在北地之外的神灵来说，吸引力并没有那么大。
“所以说，这个蠢货现在这么高调，是打算将手伸到北地之中吗？在这里散播信仰，壮大自身势力来跟芙灵雅对抗？”
“而正好就是这种开垦起来费时费力的地方是外人不会轻易插手的，反倒对于祂现在来说是可以争取的。”
寒冬女神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其实还不错，有一定的可操作性。
对于现在极力想要争夺自然神系主导权的大地神系来说，还真的不失为一个备用的退路。
如果说，大地神系在斗争之中落败，被扫地出门，甚至连原本领地也被收回的话，祂们还可以退居到新开发的北地。
当然了，这需要达成一个前提，那就是北地真的是所谓的“无主之地”。
而作为芙灵雅的坚定支持者，寒冬女神作为北地的真正领主，是不会让祂们有这个机会将手伸到自己这里的。
谁敢伸手，全都把手冻碎成渣。
“嗯……”
寒冬女神认真思考了好一阵子，觉得自己的可能猜出了真相的七八分。
但是，又总有一种哪里怪怪的感觉，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其中最让祂起疑的点有一个——砂石之神，祂真的有这样的脑子吗？
不知道是不是过去解除导致刻板印象的缘故，尤菲米总有一种砂石之神其实没有那么聪明，根本就没想那么多的“偏见”。
“总觉的，祂好像就是打算在世人面前炫耀一把武力，向凡人散布威严，向诸神展示自己的存在，并没有考虑其他……”
“呃，应该，总不会真的是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吧？”
这个想法不出现还好，一出现就在祂的脑海中疯狂的发散——嘶，越看越像真的！
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的寒冬女神最终决定先不要冒头，暗中观察一番，先让其他人来试探一番，看看砂石之神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而在寒冬女神的沉默观望后，数日之间，其他神明也逐渐收到了消息，整个世界再次将目光聚焦到一个同地方。
光辉之城的战争余波尚未完全消退，这风沙过境的诡异现象，就让原本刚刚稍有平息的世界再一次陷入了紧张的微妙氛围之中。
无数双眼睛望向了世界的北方，目光中蕴含的含义各不相同。
有人担心，有人期待，有人兴奋，有人不安。
所有人都清楚，光辉之城的那一场战争只是掀起了世界乱战序曲的一角，之后肯定会有新的冲突。
怀揣着各种心思的强者们大多隐而不发，默默积攒着力量，冷静观察着局势，想要在乱局中苟到最后，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登场。
但谁没想到，这个机会竟然来的真如此之快。
如今出手的这位，真的就如此等不及吗？
另外，这次还有一点不同。
太阳神和孽欲之神两位大佬冲突的时候，没有多少神明会想下场掺和一脚，生怕自己被其中的某一方盯上，惹上一身麻烦。
而这一次，砂石之神肯定没有那么大的威慑力，怕是有很多人会忍不住出手，或明或暗的进行干涉。
野心家们会很乐意于将局势搅浑，进而趁机浑水摸鱼，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而如果说外人还仅仅只是心思各异地观望着，兴奋地等待着时机成熟的话。
真正会对外来者感到不满的，其实是占据着本地信仰，除了寒冬女神以及其麾下之外的当地神明。
像是掌控着北方航线的海盗之神、北地野蛮人的种族之神、冬狼之神……
祂们会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觉得自己的利益被人侵犯，会迫不及待的做出反击。
而对于凡人来说，那些神明之间的争夺都与他们无关。
此时，对于身处北地的当地凡人和超凡组织来说，此刻感受到的就不是兴奋，而是切实的压迫感。
就如砂石之神预期所设想的那样，在面对祂的浩荡神威时，凡人们第一时间感到了惶恐不安。
他们不知道这位与北地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神明为何要忽然向着他们展露自己的威严……
但他们知道，如果不作出反应的话，那么无情的黄沙将继续向上蔓延，最终将他们彻底吞噬。
北地幅员辽阔，地广人稀，对于凡人来说，其实对于外来势力的插手并不算在乎。
就算砂石之神真的是为了站稳脚跟而来，本地凡人的反抗程度也不会有多大。
反正地方有的是，你想来就来呗。
可真正的问题在于粮食。
砂石之神为了让凡人明白自己的可怕之处，将一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对耕地的侵蚀之上。
北地的粮食产量本来就是很大的问题，适宜耕种的土地本就不多，现在那仅存不多的耕地也在被黄沙所侵蚀。
如果不加以遏制，要不了多久，北地就将陷入真正的危机之中。
他们必须作出回应。
但前提是——这神明得先明确告诉他们，祂到底想要什么？
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
极冰圣地内部一片安静，一切如同往日一般安宁，丝毫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
在被砂石之神着重照顾的三方怀疑对象之中，这个小型圣地的反应是最小的。
圣地之中人口本不多，其中传奇强者占了绝大多数，仅有一些年幼的子嗣对食物有较大的需求。
而他们在圣地之中也有着大量的粮食储存，并不担心短时间内会陷入到饥荒的境地。
他们主动封锁了圣地与外界进出的通道，只保留了对外观察的窗口，默默等待着。
这些大多拥有着智慧的野兽，比常人更加敏锐，很清楚现在的情况还只是开始。
无论如何，眼下还不到他们做出太多反应的时候。
并且，它们的祈祷得到了回应，寒冬女神降下了神谕，暗示他们收缩防御，暂时不要做出太大的反应。
仅仅只是按照女神的指示向自然神系的教会发去了询问。
而比起极冰圣地的安静，魔女会的反应要稍稍不淡定一些。
魔女会先是发动了每百年一次的首席会议“魔女集结”，总共十二位首席“魔女”中有十位派遣了化身出席。
因为魔女会的真正会长大人依旧处在寻求从史诗突破到圣者的漫长闭关之中，所以会议和过去百年一样，是由身为如今魔女会实力排行第二的【唤灵者】费恩大法师进行主持。
会议的议题很简单，就是商讨该如何应对这突发性的来自神明的危机？
身为会议主持人的费恩率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号召所有魔法高塔都将高端力量汇聚到一起，所有人都一同驻守到魔女之城，共同抵御神明。
这样子哪怕失去了其他的领土，但最终还是大概率能够保全下最重要的魔女之城。
而这个提议，丝毫不出意料的没有得到其他首席的认可。
对于诸位魔女首席来说，自身的魔法塔的价值甚至高于自己的伴侣和子嗣，是自身实力和安危的全部保证。
想让她们为了守卫魔女之城而走出自身的高塔，简直是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会议持续了一天一夜，但最终也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共识，诸位首席遣散了自己的化身。
勉强算不上不欢而散，会议好歹是达成一项退而求其次的共识——在有限度的情况下，尽可能向侵略者表达抗议。
对于这个结果，身为副会长的费恩从一开始就已经猜到。
魔女会建立之初号称是“互助联盟”，但如今只是一个体制较为松散的组织，没有多少凝聚力。
哪怕是真正的会长出面，对其他人魔女首席的约束力也没有多少。
对于这种组织，只有真正危机降临的时刻才能凝聚在一起，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意志与战斗力。
而现在，虽然砂石之神给出了不小的压迫感，但很显然还达不到那个危机程度。
不过，诸位魔女首席倒也没有主动投敌的想法，在回到各自高塔之后便按照约定开始了抵抗。
几乎是同一时间，魔女会所掌控的所有领地核心高塔处都在同一时间开启了魔法防御结界，宁可耗费大量的资源储备，也要对抗风沙的侵蚀。
他们用行动，无声地表明了自身的态度。
魔女会愿意向神明展露敬畏，但如今拥有了实力的他们却不愿意再如过去一般，像是奴隶一样匍匐在祂们的脚下。
而不出所料的，高端实力最弱小，但人口最多，占地最大，所受波及最大的北地王国联盟的反应最大。
北地各国的高层们都很慌。
诸王紧急召开的一场各国高层之间的临时会议，一同商议如何应对眼前的危机。
有人主张主动投降，向神明献上祭品，以换取王国的安宁，哪怕只有一时的。
有人主张暂时观望，既不纳头就拜，也不主动挑衅，看看神明到底要做什么。
还有一小部分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国，竟然失心疯的主张借助自家信奉的神明教会力量来进行反击。
在神灵带来的重压之下，整个会议从一开始就乱成了一锅粥，各个王国根本就无法冷静，连一个最基础的共识都没有办法达成。
这是身为弱者的悲哀。
他们这些人是凡间的权贵，对于凡人来说，他们这些人掌握着强大的权力、力量、财富，是所谓的人上人。
但是，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他们却又显得那样弱小，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多少。
而在混乱之中，有不少人注意到，一向作为王国联盟中的小透明的霜晶王国，他们的参会者有些不同。
这一次前来参加会议的带队之人并不是往日的那位壮硕豪爽的国王，而是一名有着高大而消瘦身材的中年贵族。
他虽然衣着得体，发丝胡须也经过认真修饰，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非常疲惫。
眼神沧桑，有着哪怕化妆也没有办法完全修饰的黑眼圈，以及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浓重暮气。
可他的这幅颓废的样子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猜疑，因为如今的状况就是这般压力深重。
他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因为王国遭受到了危机而惶恐不安的普通贵族。
这个中年贵族之所以会得到关注，是因为他的发色——有着一头如雪的天生白发。
看到那头白发的时候，有一些人不由得想到了不久之前通过各种消息听到的一位特殊存在。
那是一位同样有着一头白发，但神采飞扬，远比这个暮气沉沉的中年人要强大得多的强者。
如今这个时代最耀眼的几人之一，从属于烈日的【弑神者】。
“如果，现在有那位弑神者在的话，情况应该不会这么糟糕……”
有人想到这里，没有控制住情绪，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道：“那位存在一定不会对现在的状况坐视不管的，肯定会出面与神明交涉。”
那位烈日圣徒可是敢在万灵注视之下对着所有邪恶神明宣战的狠人。
像他这种嫉恶如仇的圣骑士，肯定是无法忍受这些无辜的凡人遭受痛苦的吧？
而想到这里，那个贵族的脑海中闪过些许思路，想着要不要顺水推舟地把矛盾激化一下。
放弃抵抗，让大量的凡人因为那风沙而死去，进而逼迫那些正神教会不得不出面，让他们去面对残暴的神明。
但这么做有一个风险，如果真这么做了，那提出这件事的他在事后肯定会被正神教会狠狠清算，没有任何活路。
甚至不光是他，他的家族也将彻底因为他的举动而被清洗。
想了想之后，贵族打了个寒颤，收起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他可是世袭罔替的大贵族，可不能为了那些贱民而死啊！
即便明白这些，这位肥胖的贵族还是忍不住多想，不住地发散自己的思维。
“不过，主动去做是不行，但如果是不小心没注意到呢？”
整个会议中都没有注意到，就在肥胖贵族不断思考的时候，他脚下的阴影中似乎有诡异的扰动，恍惚之间能够看到一双笑眯起来的猩红眼眸。
恐惧是混乱生长的养料。
混乱是邪恶滋生的温床。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阴影之中已经有人嗅到了甘甜的血腥味，藏匿在了他们中间。
“可以利用，不，借助那位弑神者以及其他的正神教会的力量……”
而那位白发的中年贵族在听到肥胖贵族的喃喃自语后表情一僵，皱着眉望了过去。
发现对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完全只是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后，他缓缓收回了目光，接着偏过头，怔怔地望向窗外的某个方向。
“赫伯特……”
艾德里安看向迷雾山脉的方向，想着自己那位久不联系……已经让他越来越看不懂的次子。
一想到他现在可能面对的危险，艾德利安的心情就愈发沉重。
“你，现在还好吗？”
……
……
“哈哈，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赫伯特将传递来的消息扫了一眼，随手撇到一边，坐到了奥菲迪娅的身边，愉悦道：“嗯，已经可以确定了，那个搞出这些事情的白痴神明就是那个试图预言我的人。”
“砂石之神，祂的教会刚刚放出了话，让北地老老实实把藏起来的东西交出来。”
突然搞事加上大地神系的身份，最后再让北地势力把藏起来的东西交出来……没错，就是祂！
赫伯特心情很不错。
他确实是期待过对方能搞出一些大新闻，最好把场面弄大一点，让登上舞台的他更加夺人眼球。
但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这么听话，竟然真的搞出这种意味不明的大排场。
祂真是个好人吧？
“嗯？哼……”
奥菲迪娅斜睨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赫伯特，鼻子微动，半眯起了眼睛。
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你身上那么浓郁的魔物味道，带着这么一身人鱼的味道，还故意在我面前晃荡。
赫伯特，你这是在故意挑衅我吗？
那一日奥菲迪娅再次醒来之后，两人便牵着手回到了修道院，重新回到了之前的生活。
看似什么都没改变，但其实从两人现在几乎贴在一起的坐姿就可以看出端倪，有些东西已经默默发生了改变。
她或许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内心，但也在试图做出自己的努力，默许了他的靠近。
而他则保持了风度，把持好了相处的尺度，不会做出冒犯之举。
“……哼。”
奥菲迪娅轻哼一声，收回了嫌弃的目光。
但她不是那种会直接告诉别人自己吃了飞醋的性格，瞥了赫伯特一眼后决定装作没发现。
哼！
她暗自咬着牙，撇撇嘴，问道：“既然已经找到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出面解决？”
你不是要跟我证明吗？
但赫伯特却是表现得一点都不急，笑眯眯地摇摇头，哼道：“再等等，还没到最有趣的地方呢。”
“舞台已经搭好了，但演员还没有尽皆就位呢，我这个主角怎么能现在就出手呢？”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赫伯特眯起眼睛，暗自为砂石之神祈福着：“兄弟，你可一定要多撑一会儿啊。”
“不然的话，我可就没乐子看了……”
奥菲迪娅眉头微动，觉得赫伯特似乎还有其他理由没有告诉自己，但也没有主动询问。
她的直觉是对的。
赫伯特之所以会按兵不动，一方面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登场时机。
而另一方面，他是在等待一个喜讯。
虽然很突然，但芙蕾梅她——马上就要进阶史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