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 禁忌的领域(6K,第一更)
嗤嗤嗤……
树屋内，血肉生长时发出的轻响压过了一切。
咕。
赫伯特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缓缓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深深吸了口气。
吸——
只不过在吸气时，他忘记了屋子里混杂着的各类气味，硫磺味、腐败味、刺激性的气味……
赫伯特之前虽然没有明说过，但一直很抗拒这些，一直都是在用圣力净化后才小心地吸入。
但这一刻，有些失神的赫伯特顾不得这些，别管什么气息，全被他无意识地吸入了肺中。
“……咳咳！”
虽然止不住咳嗽，甚至差点因为生理不适而咳出眼泪，但赫伯特的眼睛却一直没有移开。
他看到了奇迹。
他，正在见证奇迹。
自斯凡妮取出那根骨头后，眼前画面的每一秒变化都极为惊人。
最初之时，那根洁白的骨头之上只是缓缓地生长出了一层血肉。
那血肉如同有生命一般，以一种奇异的韵律蠕动着。
接着，骨骼表面的血肉中开始生长出如同菌丝状的猩红血管。
一根根，一簇簇……成千上万的血管逐渐构成了复杂的网络。
再然后，又是一层层血肉逐渐覆盖在血管，并向着骨骼之外的地方蔓延。
很快，触手一样伸展的蠕动血肉便超过了骨骼之外。
于是，那些血肉开始了分化——由猩红的血肉，逐渐分化成各类不同的组织。
最初，便是血肉凝聚而成的骨骼。
一根根血色的骨骼迅速生长、拼接，逐渐勾勒出一个纤细娇小的女性骨架。
骨骼之后，便是各类生命所需器官、皮肤、毛发……每一处都由血肉构成。
由一而万。
或者说……克隆？
赫伯特猛然之间想到了前世学过的知识“细胞的全能性”。
即——“已经分化的细胞，仍然具有发育成完整生物体的潜能。在多细胞生物中，每个体细胞的细胞核都含有个体发育的全部基因，只要条件许可，都可发育成完整的个体。”
但是，一般来说，细胞全能性高低与细胞分化程度有关。
分化程度越高，细胞全能性越低，全能性表达越困难，克隆成功的可能性越小。
而这根已经彻底灭活的骨头，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而且，就算解决了这个问题，但哪怕是上辈子的科学家，也没办法操控血肉，让它们按照自己的意识来移动、生长、分化……
所以，这只能是魔法吗？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不学数理化，生活处处是魔法。
但现在，赫伯特的眼前真的出现了数理化无法解释的场。
“……呵呵，真是的，差点又钻死胡同了。”
恍惚了一会儿，赫伯特回过神来，无奈摇头。
他意识到，在超凡世界用前世思维思考实在是自寻烦恼。
预期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先能用科学解释一下神灵的存在再想其他的吧！
那些玩意，才是真的无法理解的。
那些个鬼东西啊……
【“嗯？”】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感知敏锐的神明小姐突击发问：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是在瞧不起我？”】
“错觉。”
对此，心中对神明毫无敬意的烦人少年相当淡定，随意敷衍。
“都是你的错觉啦，别想太多。”
就这样，在赫伯特那充满震撼与惊讶的目光下，不过数分钟，最初的那一根骨头便逐渐生长出一个完整的雌性黑暗精灵。
略显黯淡的皮肤覆盖而上，遮住了底下的层层血肉。
“……呼。”
赫伯特在亲眼见证了这一切后，摇了摇头，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本以为自己在接受“血肉知识灌输”后对血肉的操纵已经到了大师的等级。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自己的那点三角猫功夫，在平日里足够用了。
但是，在真正玩弄血肉的大师面前，他通过灌输得到的那些知识，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感觉自己这一刻就像个新兵蛋子一样。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靠着抄袭侥幸考上大学的学渣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学霸一样。
自愧不如。
不，这都学霸和学渣之间的差距了，这……这根本没法比啊。
因为……
赫伯特咂了咂嘴，在心底询问：“我说……斯凡妮她这个操作，应该已经涉及到神灵的领域了吧？”
涅娜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十分感慨地感叹了一句：【“你们这个监牢里关着的，真是一群让人意外的小家伙呢！”】
这份亵渎的能力，就连神灵，也为之赞叹。
让血肉再生的魔法？修复躯体的神术？
这并非出奇的能力。
依靠自身的特殊血肉在身体被毁后再造完整肉身的【生命藏匿术】，或是通过神术来完全恢复伤者身躯的【完美再生神术】。
这些技术虽然耗费的资源庞大，但都早已是世人所认可和知晓的。
而如果斯凡妮所做的仅仅只是减少了它们的代价，那此事平平无奇，只能是一次魔力技术上的小突破。
可问题是，斯凡妮做的，远不止那么简单。
赫伯特没有感受到神术的波动，也没有感受到魔力的波动。
她并不是用“自己”的血肉再造一个身体，而是用一根“他人”的骨头再生出一个完整的个体。
这是什么概念？
这就像是上辈子的古老传说中上帝用亚当的一根骨头创造出夏娃一样。
奇迹？
不，这已经是神迹了啊。
在无数教会的圣典之中，大多记载了神明创造祂们专属物种的故事。
在这个世界，只有神明才有能力创造出属于祂们自己的物种，独特的造物。
也只有祂们能够掌握生死之间的权能。
这个世界是有死神存在的。
但在这个世界中，死神的实力很强，但祂对自己权能并不看重——或者说祂很佛系。
【死亡之神】虽然是从诞生之初就拥有高阶神力实力的强大古神，但祂对于死亡这件事并不执着。
对于灵魂的归属，祂早已看淡。
“万物终会归于终焉。”
“凡物如此，神明亦是如此。”
“终焉降临，万物归一。”
祂坚信这个世界会迎来毁灭，就如同它会在最初迎来诞生一样。
死神是一位十分消极的悲观主义者，
祂认为既然定然有一个终焉之日，那么在此之前发生的种种，那便已经毫无意义。
“所以，在终焉降临之前，尔等还请随意挣扎。”
早在信仰诸神诞生之前，祂就已经将专属于死神的权能分散，让诸神自己瓜分争夺……
虽然正常的冥界运转还是在管的，没让整个世界游荡着不眠的灵魂和肉块。
但在此之外，祂是相当随意的。
只要别打扰我，你们爱死就死吧，别来烦我就行。
这样的结果就是诞生了不少种族的神系专属死神。
像是精灵神系的【荆棘与死亡之树】、矮人神系的【炉火与死亡之神】、人类神系的【战争与死亡之神】……
祂们的实力高低不一，但都抢占一部分死神的权能。
并且，不光是种族死神，其他的神明也是一样。
在死神放权之前，传奇英灵的转化可远没有那么容易，随随便便派一个英灵就接引到神国了。
那时候，可是需要神明的天使去跟死神的使者们抢人的！
要知道，那种情况死神还未必会给面子呢。
另外一提，死神即便是如今这个咸鱼等死情况，也没有放权【复活术】的权限，依旧是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
那代价之大，就算是神明，也没办法轻易承担——只有祂们最为中意的英雄和眷者才有可能会被祂们亲手复生。
复活，永远是这个世界最大的难题。
而现在，眼前的一切，很明显已经涉及了这个世界神灵的领域。
不是复活，但神似复活！
一介凡人，甚至仅仅只是一个传奇级别的黑暗精灵，就已经解析了神灵层面底层的权能？
外行人听完后会觉得很难，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但内行人听完，那也同样不会觉得简单，甚至会比外行人更加震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越是触及到自己专业，人们才会越发震惊。
“……”
赫伯特眼眸微微眯起，心中有了决断。
这件事绝对不能被外界知晓。
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各个种族和势力都会为之动容。
毕竟这很可能意味着一种全新的、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的力量。
而既然她已经擅自涉足了神灵领域，那么在神灵的角度来看，这毫无疑问是一种亵渎。
而亵渎神灵会引发什么后果？
圣战。
神灵教会们会为了维护神明的权威而发动圣战！
就像他们曾经在过去一次次做的那样。
为了神明而战。
至于这么做是否是正确的，这并不重要。
对于信徒们来说，神明高于一切。
他们听到神谕，他们完成任务。
消灭创造知识的那个人，并将这份亵渎的知识彻底封锁，并传播各种样式的故事来将其存在的历史彻底抹杀。
赫伯特虽然对大主教的实力有信心，觉得超级老登在自家的大本营输的面很小，但他可不想引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圣战。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更何况，赫伯特真正担心引来的，可不单单只是神灵教会啊……
要是真的引来一些很闲的神明的话，那情况可就不有趣了。
垂落的超长银发垂落到脚跟，在无风环境中如蛛网飘散，挡住了身前的几处隐秘——但赫伯特觉得这其实真的没必要。
还挡什么挡啊？
我都在这里亲眼见证了一切，事已至此，有什么好挡的啊？
这感觉就像是人都已经没气儿大半年了，才知道要做抢救措施了一样。
事已至此，已经真的没必要了啊喂！
这位新生的黑暗精灵面容精致而略带神秘，紧闭着双眼，等待着最后的苏醒。
虽然这具身体有了心跳，已经可以正常呼吸，但她却仅仅只是一具空壳，还缺少作为一个生命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灵魂。
她还缺少最关键的那一份灵魂。
有了灵魂，她才是真正“复活”了。
没有灵魂……那她只是一堆会呼吸的肉块。
而赫伯特在仔细端详了一阵子后，他忽然若有所觉地轻咦了一声。
“嗯？”
他的目光从空壳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了胸前，比对了一下记忆中的形状。
哦！
在看到那半圆的形状之后，赫伯特的记忆彻底复苏，回想起了当初看到的画面。
“这是……当初试图来营救你的那些白痴中的一个？”
当初，在血月之夜前来劫狱的白痴传奇里的其中一位，最终是消融在了芙蕾梅的歌声中的传奇黑暗精灵。
按照当时自己中二病发作时的开玩笑说法，她被安排的角色是那位“好人”。
哦，原来最后还剩下了一根骨头吗？
斯凡妮点点头，抬手轻轻抚摸着“好人”的脸颊，轻语道：“是的，她的名字是维兰梅娅·摩尔，我的一位远亲。”
赫伯特也上前了一步，在斯凡妮无言的目光中也抬手捏了捏——能过审的位置上。
“所以，你是准备将她当做你的分身？用她，维兰梅娅的身份跟我去往阴暗地域？”
这算什么操作？
驾驶“好人”机甲？
“……”
斯凡妮一开始没有回答，低着头，默默盯着赫伯特在“维兰梅娅”肚脐作怪的手指，直到他若无其事地将手指收回之后，才点了点头
“是的。”
“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维兰梅娅的人际关系我都清楚，我也知晓她平日的行为举止，她残存的部分记忆我也都已经看过了，扮演她对我来说并不困难。”
“而作为那群失败者中唯一的‘幸存者’，她在走投无力的情况下选择向斯蒂菈投降是一件非常正常且合理的事情。”
本就是一群在权力斗争中失败的败犬，难道还要有什么放不下的尊严吗？
别闹了。
与其继续永无止境地逃跑下去，忍受无穷无尽的追杀，惶惶不可终日。
那还不如果断认错，拿出一些好处赔礼道歉，兴许在遭受折磨之后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哦？这样吗？现在的情况，维兰梅娅真的会回去吗？”
赫伯特倒是觉得斯凡妮的做法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
他提出了疑问：“哪怕她知道斯蒂娜已经是一位邪恶堕落的邪神眷者也是一样吗？她难道不会担心回去后被斯蒂菈撕碎吗？”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主动回去送死？
剧情杀硬送？
“不，赫伯特阁下，你很显然并不懂黑暗精灵。”
“斯蒂菈虽然杀死了不少族人，并以残暴严苛的方式统治族人，但是……那些只是其他人种族的看法。”
斯凡妮摇摇头，淡淡道：“邪恶与堕落，对于黑暗精灵来说，可从来都不是贬义词。”
“而是十分难得的夸奖。”
对于邪恶领域的存在来说，没有什么比“你这个家伙比我还要邪恶堕落！”更高的赞美了。
善人需要得到他们的赞美、尊敬、感谢……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但恶人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了。
恶人只需要他人的恐惧就足够了。
恐惧我，然后，在我脚下臣服。
“如果维兰梅娅真的反叛杀死了同伴，那她一定会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去见斯蒂菈，以此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维兰梅娅确实是“好人”，没有大多数黑暗精灵的恶习，性格也没有那么残暴。
但是，也仅仅只是在黑暗精灵之中，天性还是和其他人一样的。
赫伯特思索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问起了另外的问题：“那她的实力呢？你确定这个分身能够完全发挥你的实力吗？”
说白了，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找了个伊莉莎给赫伯特当保镖，但真的要等动手偷袭斯蒂菈的时候，还是需要斯凡妮出力的。
而对于赫伯特的怀疑，斯凡妮显得十分自信。
“可以的，我能发挥她百分之百的实力，面对任何传奇都能有一战之力。”
在她回答的同时，“维兰梅娅”的眼睛同时睁开，与斯凡妮一同开口。
开始时声音还有些生涩，但很快便与常人无异，看不出任何不正常之处。
两人的音色不同，但语调完全一致，好似融为了一个声音。
而且很快，斯凡妮的“本体”便不再言语，走到了藤椅上坐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灵魂完全转移，她的身体成为了一具空壳。
“而且，选择她仅仅只是为了不暴露我的行踪，不需要太高的实力。”
“而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我还有另外的手段……虽然具体不便透露，但还请放心。”
“维兰梅娅”看向斯凡妮，缓缓道：“因为我也与你一样，冒着相同的风险。”
最后的杀手锏是什么，斯凡妮语焉不详，并没有完全说清。
但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全部灵魂转移到了弱小的傀儡中，一旦出事，她也一样活不了。
赫伯特思索了一下，缓缓点头，决定不再追问更多。
不过，即便已经明白这姊妹二人之间的仇怨，赫伯特还是忍不住感慨：“看得出来，你真的很想杀死她啊。”
为了杀死斯蒂菈，斯凡妮是真的不惜一切代价，完全是豁出去了。
对此，斯凡妮只是浅浅摇头，然后用一种赫伯特听不懂的语气缓慢低语：“赫伯特阁下，这就是双子的宿命。”
宿命吗？
赫伯特眉头挑了挑，但最终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
先不急。
关于这对黑暗精灵的双子，她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在这段旅程结束之前，自己一定会彻底搞清的。
而就在赫伯特思考该如何转移话题时，斯凡妮竟然主动开口。
“你想学吗？”
“嗯？”
赫伯特疑惑转头，看到了相当刺激的一幕。
“维兰梅娅”在一旁穿起早就准备好的衣物，也不避讳赫伯特就在一旁行注目礼，直接坐到了实验桌上开始一件件穿衣。
但问题是，她第一件穿的不是内衣……而是有着特殊花纹的白色丝质长袜。
先是俯下身，将卷好的袜子踩到脚底，然后伸直长腿，将袜子提到大腿根部。
斯凡妮或许觉得反正是慷他人之慨，根本就不在意赫伯特的目光。
“……嘶。”赫伯特眨眨眼，感到有些茫然。
不是，姐们儿！
谁教你这么穿衣服的！！？
你这么穿，真的是太……
赫伯特嘴角动了动，微微摇头，目光从禁忌的领域移开，冲着眼前的活菩萨合掌执意。
不愧是“好人”机甲，真是好人呐！
富有，且慷慨。
而就在他低头合掌的时候，斯凡妮已经穿好了另一条腿的丝袜，并且披上了一件类似白衬衣的长款上衣。
“所以，赫伯特阁下，你想学吗？”
“啊？”赫伯特眨了眨眼。
学？
学什么？
学你穿衣服不穿内裤吗？
“我是指【血肉分身】这个能力，这是我自创的法术。”
赫伯特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摇摇头，笑道：“感谢，但还是不了。”
斯凡妮对于他的拒绝并不意外，发问道：“你是在担心它会让你堕落吗？”
她摇摇头，轻声：“你或许已经察觉，这份能力对于神灵教会而言相当亵渎，但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研究所能达到的正常一步。”
什么亵渎？
什么窃取神明的权柄？
全都是扯淡。
这只不过是研究的一环罢了。
就和其他的研究产物没什么区别。
“啊，你误会了，我没觉得它有什么问题，不是觉得它亵渎，只是单纯不喜欢。”
赫伯特撇撇嘴，有些嫌弃地摇摇头：“我总感觉要是学了你这门手艺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谢谢你的好意，但还是不必了。”
斯凡妮沉默，仔细盯着赫伯特的眼眸。
在他坦然的目光中，她确实是没有察觉到怀疑，真如他所说——只是不感兴趣。
“维兰梅娅”微笑起来，对着赫伯特点头，轻声道：“呵呵，没关系，只要你想学，我随时可以教你。”
“只要你需要的话。”
……
……
阴暗地域。
特蕾莎茫然地看着眼前陡然出现的华丽建筑，一时间有些懵逼。
恍惚之间，她听到了护卫们不怀好意的大笑。
“欢呼吧！你们这群废物！你们安全了！哈哈哈！”
“欢迎来到【玛拉加斯·摩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