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觐见与授封
与拉格朗恩一同前往奥古斯维尔大帝下塌的行宫。
路途之中，罗修已看见一支又一支禁卫骑士，正在街道之上执行巡戒。而大都之内、街道两侧建筑的门窗，几乎都是紧闭，罗修能感受到里面有着生人的气息，但并无任何漆黑大都原本的居民，敢从房屋中出来。
漆黑公国的建国，是建立在这片土地数百年前、数个已经灭亡的小国的根基之上。
其人民难以承受长途跋涉的迁徙，再加上漆黑大公与其麾下一众执刑官的高压统治，绝大多数原本滞留的人民成为其奴隶，只有很小一部分、原本便是上位阶层的贵族或官员，成为漆黑大公“统治”的基础。
生活在漆黑大都内城区的，基本都是漆黑公国原本的“统治阶层”。
其绝大多数，在“审判战争”结束之后，都会得到帝国给予的清算。
但也有很小的一部分——因提前看清了局势，且有着较清明的意识、能够较大程度摆脱“妄孽主母”哀利维娅影响的贵族或官员，提前通过秘密的途径，与帝国取得了联系，为帝国提供了详实的情报、以及战后承诺。
其承诺将绝大部分财产，在战后上缴帝国，并承诺向帝国宣誓忠诚——其家族无条件协助帝国接掌漆黑公国一切事务，且其家族成员随时听候帝国的调遣，而其唯一的诉求，便是能够得到受承认的、一个合法“帝国公民”的身份。
对于原生在漆黑公国，而更早前则是已灭亡诸国的家族，若他们并未犯下无法宽宥的罪，帝国方面的确应允了他们的诉求。
这些残余的贵族们，的确有助于帝国更好地接管漆黑公国的一切。而给予他们的回报其实更简单——就是让他们能够“体面的活着”。这要求对于帝国的上位者而言，无非是施舍仁慈而已。
但对于从帝国、黄金国联邦等等国度，因受流放、或是叛逃而来到漆黑公国的一批贵族，帝国则并不理会他们的任何诉求。
罗修已提前听说了，几乎在远征军入驻漆黑大都的第一时间，几个最大的家族就被帝国骑士们破门而入，将其全部家族成员抓捕入狱，抄没了全部的财产，并查封了其名下所有宅邸。
而在罗修前往觐见奥古斯维尔大帝的路途中，也看见了相似的一幕——
当时，他正与大臣拉格朗恩，乘坐教会的马车，穿行于大都主街之上。而马车忽然一阵颠簸后停下了，罗修掀开车帘向外望去，看见一队骑士正好从车前经过。
为首的是一位王座骑士，他向罗修、以及向拉格朗恩简洁地行了一个帝国军礼，随后便大声指挥着手下骑士们冲向道旁的一座宅邸，一位禁卫骑士直接破门而入——
几分钟后，第一位破门而入的禁卫骑士，便将一个满面油光的肥胖贵族揪着头发拽了出来。那胖贵族不断挣扎着，口中还在不断咒骂着——那是相当标准的帝国语，且有着流行于帝国上层贵族的卷舌口音。
“那是奥德兰特，原属帝国财政部，第三大臣。”
拉格朗恩冷眼看着这一幕，同时向罗修半是聊天地解释道：
“奥德兰特串通当时潜伏在帝都的执刑官，在取得另两位大臣的金库钥匙之后，打开了第四金库，而当夜第四金库附近同时发生了十三起恐怖袭击案件。”
“当时，数个邪教徒组织，以及蛰伏的数个‘獠首’都出动了，第四金库遭到入侵——虽然仅有外围遭到入侵，也让帝国遭受了数千万金币的损失。”
“……”
数千万金币的损失……
即使是罗修，在听到从拉格朗恩口中平淡地说出“数千万金币的损失”这样的数字时，也不禁暗暗咂舌。
量化的话，等于损失了几个……法夫纳遗留的宝窟？
就财产价值的角度来衡量，其实现在的自己在黄金国银行、以及在圣渊的全部财产，总的价值也就在四千万金左右。
那这位“财政部”原第三大臣奥德兰特……四舍五入他自爆搞了一波事，就让帝国造成了一波“圣渊”等级的损失——奥德兰特还只是普通人！
那他还怪牛逼的.jpg
这是罗修脑海中浮现的、最先的想法。
“……那一次，军务部甚至没得到任何的预警。到我们通知禁卫军赶往那里时，现场已是一片狼藉了。”
拉格朗恩冷眼注视着奥德兰特被禁卫骑士死死压制在地上，看着他被戴上沉重的铁枷，再被禁卫骑士们扭送上囚车，语气逐渐激动地说道：
“甚至奥德兰特在犯下如此重罪后，竟然还成功带着全家逃走了。他盗走了几千万金的财产……因为奥德兰特所犯下的罪，另两位因在宴会上被奥德兰特灌得酩酊大醉、而被窃走金库钥匙的两位财政部大臣，被锒铛下狱。”
“整个财政部，因那一次事件，而被彻底地整肃了。”
“甚至还波及到了我们军务部，所有大臣们的职权都被削减，而更多收归回到帝庭之上；但我们的俸金却增加了，或许是因为……皇室的大人们认为，奥德兰特之所以犯下如此重罪，便是因为俸金与权力之间的失衡而导致的。”
“……”
拉格朗恩向罗修喋喋说着这些，在罗修听来，拉格朗恩似乎……有着很多想要倾诉的东西。
其实普通人能够做到大臣的位置，已经相当困难——但就像拉格朗恩所说的那样，奥德兰特之所以犯下如此重罪，便是因为权力的失衡。
能够掌控的太多，而真正能得到的太少——如此要满足日渐膨胀的欲望，必然堕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罗修也只是随心想着，关于奥德兰特的事情，罗修其实并不怎么关心。而他乘坐的马车也很快重新“嘎呀——嘎呀——”地向前驶去，很快地，便将狼狈的奥德兰特与禁卫骑士们、远远抛在了身后。
……
奥古斯维尔大帝，他下榻的居所，正是漆黑大公原本的宫殿。
【黑曜王庭】——其有着传承自已灭亡国度的名字，在罗修终于抵达殿前广场时，他已看见了，那巨大的黑曜石立柱拔地而起，如同沉默的巨人撑起巨殿的穹顶。
那每一根柱面都刻满古老的篆文，其字迹已失传，难以考据，但在旁边燃起火炬的照耀下，正泛着暗红色的微光，像是干涸的血迹。
在拉格朗恩的引导下，罗修已走下马车，踏上前往黑曜王庭更深处的前廊。
地面铺着漆黑的岩板，被细致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摇曳的炬火——置身其上时，仿佛行走在激昂的火丛中。
两侧是身着暗红重甲、双手握紧粗柄斧钺的王座骑士们。其威严如同雕塑，在罗修与拉格朗恩步入长廊时，王座骑士们双手紧握着斧钺，其下柄端便一阵又一阵“铛——铛——”地顿地，发出令人心神震慑的沉重长音。
而再向更深处行去，所能见到的景象便愈发开阔，而两侧伫立的【至高】骑士们，也由“王座骑士”换为了“神印骑士”。
至此，已是黑曜王庭的核心——而那位奥古斯维尔大帝，便正坐在殿堂尽头的漆黑王座之上。
直至罗修目之所见的、两侧伫立的【至高】骑士们，已换为六重命途的“天告骑士”，
那位军务部大臣，拉格朗恩的脚步，此时已放得极轻。他有些佝偻着身子，脸上的表情因紧张忐忑而紧绷着，嘴唇也死死地抿住。
也许是感受到了、从几位“天告骑士”的覆面盔之下，投出令他感到颤栗的视线。罗修能感受到拉格朗恩在颤抖，作为普通人，他确实无法抵抗对大帝的敬畏与恐惧。
直至罗修与拉格朗恩、来到最后的殿廊之前。
拉格朗恩停下了脚步，转身，向罗修躬身行礼。
他神色严肃地说道：
“我只能引导您至此了，尊敬的圣枢机，罗修·卡洛斯阁下。”
“大帝陛下便在王座之上——而我会在这里等候您。”
“……”
身为普通人，即使拉格朗恩是军务部第二大臣，此次也并没有觐见奥古斯维尔大帝的资格。
罗修微一颔首，整肃形容，于是迈入最后一段门廊，向着最深处行去。
……
两侧，庄严伫立的天告骑士们，向着罗修投来的视线变得愈发凌厉。
罗修能感受到，那种十数道视线如巨石般沉重压在身上的感觉。
他毫不怀疑——如果天告骑士们觉察到自己有任何异动，一定会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向自己发动狂风骤雨般的联攻。
而在行抵王庭的更深处，
罗修终于能够看见，那奥古斯维尔大帝所在的王座——
那是高耸于王庭尽头、由一整块陨铁雕铸而成的铁王座。
其轮廓延伸出扭曲的尖刺，宛如某种远古巨兽的脊骨。而王座两侧还有着两樽捧着火盆的沉重石像，那火盆中正灼灼燃烧着猩红的火焰，映照着整片大殿仿佛摇曳着血光。
奥古斯维尔大帝，便端坐于那漆黑的王座之上。
他的手指轻轻搭在扶手，另一只手掌正轻托着下颌，目光沉凝地望向王庭之下。
其暗红色的披风从王座的一角垂落，仿佛从王座之中淌下的鲜血。而在罗修仰首的注视之中，他与奥古斯维尔大帝的目光相对——
那如燃烧着窟中之火般的眼睛，此时正如燃烧的余烬，罗修忽地感到刺骨的寒冷，仿佛与奥古斯维尔大帝对视久了，连血液都要冻结。
而在王殿两侧，原本威严伫立的天告骑士们，此时再有更易。
一共是六位“天柱骑士”——除了受重伤的柯尔、殉国的罗威尔之外，此次参与远征的、全部的【至高】七重命途的“天柱骑士”，威严伫立于殿堂之上！
曾与罗修协同战斗过的“天柱骑士”、那位“天律之枪”亚斯莱尔，此刻便伫立于左侧天柱骑士中的第二位。
亚斯莱尔同样看见了罗修，但他没有任何动作，其灵性便与其他的天柱骑士们一样，将罗修死死锁定。
连同王座之上的奥古斯维尔大帝，整座王庭已被绝对的“支配”灵性笼罩，让罗修都感到一阵颤栗，从心底升腾起某种恐惧、不安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在想最坏的情境——如若奥古斯维尔大帝对自己骤然发难，六位天柱骑士对自己发起围攻，自己该如何逃生。
只要在奥古斯维尔大帝的“支配”权能命中自己前瞬间，能够将自己传送至“圣渊”之上——再在“圣渊”开启“天国的朝圣”，凭借塔蒂娅的【觐见的圣扉】反转，将自己送至塔蒂娅在现实世界所在的位置……
从“永恒之国”中召唤降临的天使们，能够抵挡住六位天柱骑士一阵。而奎桑克斯也能挡住奥古斯维尔大帝至少三下狠的，自己也能挡住至少两下，如果单纯只是为了“逃生”的话，应该是容易做到的。
“……”
罗修的脑海中思绪电转，飞快地想着这些。
尽管【至高】拥有一定的看穿心灵能力，但在罗修极高的“抵抗”、以及与奥古斯维尔大帝之间的距离尚远的当下，罗修知道自己所想的这些，暂没有暴露的风险。
而在他经过第一组天柱骑士，在与王座之上的奥古斯维尔大帝相距三十米左右时，罗修停下了脚步。
他同时轻抬起右手，向奥古斯维尔大帝致以最标准的圣礼。
“——愿您圣光永沐，万民敬仰之共主，我等永结的盟友，无上崇高的帝皇陛下。”
这是“圣庭”的圣者们，觐见奥古斯维尔大帝时统一的敬词。
如罗修一般的“枢机主教”，并非奥古斯维尔大帝的臣子，因而无需向大帝行【至高】的跪拜与臣服礼，只需行以【光辉】对崇高者的圣礼。
在罗修的注视之中，他看见奥古斯维尔大帝轻轻抬首，那流转着暗红的眼瞳也在注视着自己。
“嗯……”
“……”
奥古斯维尔，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这被注视的短暂片刻，罗修已感受到，仿佛煅烧通红的尖刀，已在自身之上贯穿了几次。
与预想中的一致，奥古斯维尔大帝想要“看穿”自己——而他并没有看见什么，在奥古斯维尔的“视野”之中，自己应如玻璃般澄澈而通透。
“朕见过了你的战斗，罗修。”
奥古斯维尔大帝，他缓缓开口了。
那声音低沉而雄浑，便如撞钟般，震荡着罗修的耳朵——
“很好。”
“自洛伦德冕下、与德摩斯特之后，朕在你的身上也看见了，那真正能够支撑起圣庭的‘太阳’。”
“嗯……”
“……”
奥古斯维尔大帝说着。
他并没有提及，洛伦德教宗陨落之事——就仿佛这一件事并没有发生过。
“那是我等的神圣使命，陛下。”
罗修向奥古斯维尔大帝平和地回应。
而奥古斯维尔大帝也并未再说什么，只是注视着罗修，氛围便凝滞在一片庄严的寂静之中。
这庄严的寂静持续了良久。
没有人——奥古斯维尔、罗修、以及伫立于王庭大殿之中的六位天告骑士，没有人发出破坏这份寂静的声音。
仿佛此刻发出一丁点噪声，都是不可宽宥的亵渎——直至奥古斯维尔大帝开口了，他终于打破了这份寂静：
“你的功绩，朕与朕忠诚的骑士们，已有目共睹。”
“‘圣庭’的枢机，罗修·卡洛斯，朕会给予你应得的奖赐——”
奥古斯维尔大帝的声音，依然如撞钟般震荡着罗修的耳朵：
“听朕授封，罗修·卡洛斯。”
“朕予你以‘侯爵’之位，位同亲王，享帝胄等同之待遇。”
“朕会赐予你圣城三座，红枫城，拉塔玛城，与法夫纳城——连同其周边十三座要塞，其治理与税赋皆属于你，朕不会干预。”
“朕亦已听闻，‘圣庭’将在红枫城划立新的教区，那么，所有传道所需财物、人力与木石，旦有所需，皆由帝国供给。”
“……”
向罗修声音低沉地宣告完这些，他暗红的目光不再注视罗修，而是注视向一旁，注视向持枪肃立着的“天律之枪”亚斯莱尔——
“待到凯旋，亚斯莱尔。你带着罗修去往朕的宝库，朕允许他选一样宝物带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