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去向（4k5，第一更）
浑噩之中。
“第一枢机”芬莱克·圣勒朗恩，他向着神枢圣所“首席枢机”房间的更深处走去。
他走入了一道长廊，两侧壁面石盏中散发的灯光逐渐昏暗，直至他来到一面空无一物的石墙之前，在阿克庇勒斯的搀扶之下，轻抬起了右手。
芬莱克翻开右掌，五指已按上那面石墙——
嗡！！！！！
从白墙之上——亦或是墙后，传来震颤的嗡鸣声。一道道纯白交织着金色的线条在墙面勾勒，从芬莱克的手指所按压的位置、向着周围均匀地延伸。
数十、上百道未知含义的神圣篆纹显现，而那石墙也逐渐散发出金光，其底色也逐渐变得透明——
那是一道“结界”。
且在芬莱克【虚无】力量的作用之下，那石墙乃是有意营造的幻象。直至芬莱克将结界重新解开，他与阿克庇勒斯、便进入到结界之后。
向下延伸的昏暗长廊，于是呈现眼前——芬莱克的瞳光仍然黯淡，但在阿克庇勒斯的搀扶下，他仍是颤巍巍地走下了廊阶。
直至他来到尽头——四周无物、唯有中间摆放着一座祭坛的房间。
那祭坛的正中是铸日须臾的神像——但又有微妙不同，须臾的神像竟被雕刻出了清晰的面容，而祂的眼睛竟是如蛇般的竖瞳；祂的铸身散发的金光也因黯淡而偏褐；隐隐能够看见，从祂的身上长出了鳞片，而鳞下则有灰色的淡血析出。
——那是“圣勒朗恩”的遗骨为核雕铸，其后裔世代守护的须臾神像！
但便是从芬莱克这一代开始，神像发生了变化——不过那并不影响、或者说绝大多数时候不会影响，如芬莱克这样的“圣勒朗恩血裔”，与永恒天国乃至大日须臾取得直接的联系。
此时。
那已然异化的神像，与密闭昏暗的室内环境，形成了微妙诡异的气氛。
而芬莱克则在那“大日须臾”的神像之前坐了下来，他低下头去，口中开始念颂神圣的祷告——
“令我的灵魂得以上升……”
“我祈求【光辉】的圣沐，令我的蒙昧得以净洗，令我得见真正神迹……”
“……”
在芬莱克的吟咏中。
阿克庇勒斯——祂正面带笑意地注视着芬莱克，此时，祂的气息也在逐渐发生改变，那从祂的身上散发出的璀璨金芒已几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幽邃的深紫色、那包裹着祂，让祂显现出了真正狰狞的“恶魔”的真身。
“原初恶魔”阿克庇勒斯。
祂在注视着芬莱克，等待着芬莱克真正与大日须臾、以及另一位“存在”取得联系，从而尝试得到一份“神格”——
嗡！！！！！
忽然间，那尊“大日须臾”的神像，猛地爆发出令阿克庇勒斯都感到震荡的颤动！
而正进行着祷告的芬莱克，他猛地睁开眼来，他眼中已布满了惊骇、恐惧，嘴巴不受他控制地张大。
“啊……”
“啊！！！啊！！！！！”
芬莱克开始、状若癫狂般地嘶吼！
“大日拒绝了我……”
“拒绝了我啊啊啊啊啊！！！”
“……”
阿克庇勒斯注视着他，祂同时看见，那“神像”的表情也已变得狰狞，其如蛇般的竖瞳同时散发出猩红的光芒，空气中从无传来一阵阵窸窣的嘶声。
仿佛一条并看不见的巨蛇，在对着芬莱克吐信——而那加深了芬莱克本就浑噩的意识，让他已真正步入错乱之边缘！
“……”
“失败……”
“原初恶魔”阿克庇勒斯，祂脸上的笑意已完全收敛了。
祂让芬莱克去“联系”的——除了大日须臾之外，还有【虚无】的柱神。
那空气中隐秘传来的嘶声，正是“虚噬之蛇”游过的回响！
阿克庇勒斯知道的，无论是【光辉】的“大日须臾”，还是【虚无】的“虚噬之蛇”，实际都将芬莱克“拒绝”了。
从战报中所说的，【虚无】的半神、“妄孽主母”哀利维娅已被杀死，这看来是假的——【光辉】拒绝芬莱克，是因为芬莱克已不再纯粹；至于【虚无】拒绝芬莱克，则因为‘蛇’不需要更多的从神眷属。
阿克庇勒斯，已经从芬莱克的状态中，得知了这点。
祂脸上的表情已变得难看至极，本想让芬莱克成为【光辉】或【虚无】的半神之一——以此，祂自身的位格也能有所变化，恢复真正“原初恶魔”的力量。
阿克庇勒斯——祂其实本是“十翼”的天使，但在圣勒朗恩陨落后降格为八翼。祂之后再堕落，成为恶魔，是按原本拥有着等同“魔神”位格的十翼天使，成为的“原初恶魔”，但却并不拥有真正“魔神”的力量。
甚至因命途的本质矛盾，让阿克庇勒斯连稳定自身形态都很困难，因此祂需要容器——历代的圣勒朗恩便是祂的容器，是祂能缓慢恢复力量的血池。
可以说……阿克庇勒斯也知道，自己大概是最弱的“原初恶魔”。
但在【深渊】仍被封印的当下，却又是地面之上唯一的“原初恶魔”——凭借着原本便是圣勒朗恩的“天使”这一身份，祂并未被封印，虽然与“深渊”断开了几乎所有的联系，但祂仍是保全了自身，直至现在。
此刻。
阿克庇勒斯注视着芬莱克，看着芬莱克的表情变得愈发狰狞，感受到芬莱克的灵性愈发处在了崩溃边缘。
阿克庇勒斯抬起了手臂。
祂掌心之中，随即凝聚出浓郁的灵性，而那灵性接着流淌入“大日须臾”的神像之中——
嗡……
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与细微的颤动。
逐渐的，那从神像深处传来的震颤停止了，而阿克庇勒斯耳中、来自于“虚噬之蛇”的残响也逐渐消弭。
阿克庇勒斯，祂向“虚噬之蛇”献祭了部分力量——
那填饱了蛇的肚腹，让祂不再饥饿，不再如同珍馐般咀嚼芬莱克的灵魂，能够满足地离开。
只是阿克庇勒斯自身、因“投喂”了蛇而变得虚弱。
祂冷眼看着芬莱克，看着他此时已倒在地上，人事不醒。阿克庇勒斯知道，无论如何、芬莱克还是必须要活着，如果他持续癫狂下去，连阿克庇勒斯自身也会受到影响。
不过，的确不能从芬莱克这里，寻求晋升的契机了。
芬莱克已晋升无望——他的命途已被完全锁死了。阿克庇勒斯因此，要去寻找新的门路。
“或许……另一位‘圣勒朗恩’，亚兹勒……”
“还有法夫纳……那个‘始祖恶魔’所说的【威权】神嗣……或许还是应该得到祂……”
“……”
阿克庇勒斯呢喃着。
而祂的身形，也逐渐变得淡薄、变得模糊了。
祂已暂时回到芬莱克的身体中，等待着下一次、下下次机会。
阿克庇勒斯有的是耐心。
祂相信着——历经千万年岁月的祂无比相信，
祂迟早能够重回‘魔神’的位格，甚至，祂迟早能够得到超越这一位格的力量。
时间会站在祂的这一边，祂相信……总会得到祂所想要的。
……
翌日。
漆黑大都。
“圣庭”进驻的行宫——罗修如往常一般，作为代行的枢机主教，处理着数项新增的事务。
随着清点工作的持续，“圣庭”需要处理的事务也变得繁多。而罗修中途还前往【至高】的驻地参与了数次会议，讨论了关于战争结束后、对漆黑大都处理的决策。
基本已经决定——“漆黑大都”的大部分资源、人口都将被转移，而这座原本是漆黑公国的都城则将被夷平。
因为帝国的统治很难延伸至此——【至高】几次的会议已达成共识，便是一旦远征军撤出漆黑大都，蛰伏的漆黑军残党，或许会立刻向漆黑大都反扑，而如果为此驻守太多军队，对帝国而言也有着挺大的负担。
其实自“审判战争”爆发伊始，针对该如何处置战后的占领地，帝国的军务部便已有了较明确的结论——帝国的边境线，只会延伸到原有边境线之外一千里左右，覆盖相邻漆黑重城与重要资源点，而更边缘的占领地则直接弃置。
因此，被攘入帝国领土的占领地面积，实际大概只有漆黑公国原本国土面积的十分之一左右。
“法夫纳领”便在被囊入帝国疆域的范围，但帝国的统治确实很难再辐射到更远。能够派遣至边陲进行治理的人才是稀缺的，而如何应对残余势力的卷土重来，更是让帝国军务部的大臣们，至今都感到头疼的问题。
其实在与黄金国使者团的洽谈中，奥古斯维尔大帝似乎允诺了，将部分占领地作为交换，以换取黄金国为帝国提供更多服务与资源。
黄金国拟将约占公国原有六分之一的领土作为基础，在此建立新的四个附庸国，其治理权归属于黄金国联邦，但会向帝国缴纳朝贡，且为帝国提供维护边境线治安的军队。
罗修已从费瑟拉家族“黄金长老”古尔特那里，提前得知了这些。实际前世时帝国对漆黑公国领土的处置，也差不多类似，而漆黑公国余下的大半土地，其上的重城几乎全部被夷平，作为无主的荒地被弃置。
其之后被作为流放地，帝国、黄金国与教国，乃至迦叶净土，其流放者们便被放逐至此，自生自灭。只要没有新的“漆黑大公”出现，像这样的流放之地仍是必要的，至少对帝国来说——没有比这更轻松的、处理内患的手段了。
……
天启历768年6月11日。
帝国远征军，已将漆黑大都几乎所有储藏、人口，打包成一支浩荡的队伍。
此刻，已沦为“奴隶”的、那些衣着破烂的“贵族”们，正被帝国的士兵集中在漆黑大都的门墙之前。而远征军也已尽数出城，在城前列阵——
这一日，是帝国远征军凯旋的日子。
浩荡的大军，向着帝国的方向凯旋。而随着那黑压压的大潮逐渐漫出漆黑大都，从大都之中、各片城区的建筑之上，逐一升腾起烈火。
那火焰愈发燃旺，将那些建筑顷刻间化为焦土——而在大都的上空，“贤者之塔”的两座浮空城，更是向着大都之中，轰出密集的符文炮火。
——轰！轰！！！轰！！！！！
那密集的、炮火洗地的轰声，仿佛欢送远征军凯旋的礼乐。
从这一日起——“漆黑大都”，将永远从法诺尔大陆的版图之上抹除。
漆黑公国将永远成为历史——等到大火将这座黑色的都城焚尽，后世不会有人再知道，这里曾是一片怎样的景色。
唯有尘埃——便如过往无数、掩埋于此地沙尘之下的废墟一样。
……
漆黑大都之外，远征军凯旋的另一面，如同巨兽骸骨的嶙峋高山之上。
一道黑色的身影——身着雾纱般黑色的长裙，面容被迷雾遮掩起来的女人，她灰色的瞳光，正注视着漆黑大都之中燃起的大火。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却像是发不出声音。
她的身后还站着三人，
穿着黑色宫廷礼裙、静默侍立在贵夫人身后的侍女；
披着黑色斗篷、左手握持着迸发漆黑氤氲的混沌权杖，右手中握持着同样迸发漆黑氤氲的混沌魔剑的身影；
与双手环抱胸前、脸上刻满了黑色的战痕、表情阴骛的男人。
“主母……哀利维娅大人。”
“侍女”——“安乐神使”瓦伦蒂娜，向她身前的主母请示：
“我们……该去哪里？”
“……”
“我不知道。”
哀利维娅淡漠地摇头。
她仍在凝望着漆黑大都的方向，她的身后——“混沌冠冕”马斯塔特，与另一幸存下来的“漆黑之柱”、【苦荼】的“碎魂剑首”阿列克·厄普顿，则仍保持着沉默，等待着主母之后的指示。
“……法诺尔大陆，大概已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了。”
凝望许久后，哀利维娅淡淡地说道：
“我们该离开……从迦叶净土穿过法诺尔，到黄金国的口岸。在那里，登上横渡迷雾之海的渡船。”
“至于到破碎大陆去，还是到风暴大陆去……都好。我们该重新积蓄力量，到了必要的时候，再夺回本属于我们的东西。”
“蛇予以我的启示……只要我们永远藏匿在暗处，那个【至高】的皇帝，就永远坐立难安。”
“况且，我们并非完全失败了……‘圣庭’的教宗，那个洛伦德陨落了，他们失去了如此重要的力量！”
“而只要我们能得到新的力量……”
“……”
“如此，我们必须要先到迦叶净土去。”
“混沌冠冕”马斯塔特，那遮挡着他面容的斗篷之下，发出低沉的声音——
“那几位精灵王……不会让我们轻易通过的。主母，其实最好的路线，是改变我们的容貌，直接穿过帝国，或者穿过教国。”
“这样能最快到……”
“不，并不。”
“妄孽主母”哀利维娅，打断了马斯塔特的话。
她幽幽地说道：
“我们就去迦叶净土……那片隔绝了数百年的王庭，也有着我想去看看的东西。”
说到这里时，哀利维娅那如蛇般的舌信，舔了舔嘴角。
她的瞳中闪烁着晦暗的光芒，而他的身后，“安乐神使”瓦伦蒂娜、“混沌冠冕”马斯塔特、与“碎魂剑首”阿列克，于是并不再说什么。
只有马斯塔特，他轻抬起右手，扯了扯斗篷。
他其实早已摆脱主母哀利维娅的影响了。
他正想着、与哀利维娅完全相反的去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