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盘点资产的关口——无论是耕田也好,草场也罢,亦或者丁口,乃至库银,反正都大差不差——有人惊慌之下行差踏错,不慎坠亡,是一件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

  就像孝宗时期李广案一样,在太监李广本人服毒自尽,都察院抄家时不小心牵扯出来一干吏部尚书屠滽、礼部尚书徐琼、刑部尚书白昂、通政使沈禄等人之后,便有数名牵扯其中的青绿官吏先后忧惧而死。

  但是忧惧而死,以及坠楼坠崖这些,还算较为常见,也不失优雅,但平地摔就比较粗糙了。

  更何况还是同时粗糙了两人。

  这就明显是失了官场体面,显得仓促而敷衍。

  委管草场郎中是户部在草场的管账官,一般由清吏司郎中领职。

  就像陜西清吏司管百官之廪禄,山东清吏司领天下之盐课,贵州清吏司兼四方之关税,云南清吏司督漕运及临、德诸仓一样。

  这样专管一方面的骨干,决计不是无足轻重的人物,尤其在草场之事上。

  而苑马寺,则是听于兵部,掌苑、牧地、牧人、马驹,是草场的直接主管部门——草场是三类牧地之一。

  堂官苑马寺卿乃是从三品,着绯袍的大员,哪怕在常朝上,也是勉强有一席之地的廷臣。

  如今双双猝亡,谁来都明白其中蹊跷。

  而能够横跨两部,勾结营卫,朝草场伸手,又在这时候紧急熔断从三品大员,范围其实很小。

  如此又显得这般举止极其不明智。

  毕竟只是贪腐的话,又没有性命之忧,哪怕坐以待毙,也比如今这样张狂暗杀的下场好——自然是暗杀,党争的时候,怀疑即是事实。

  除非……侵占草场的背后,还有什么更加要命的事情。

  就在张宏退下去请另外二人的空档,朱翊钧在远处来回踱步,时而停下拧踩着脚下的土块,心中默默思忖。

  群臣见皇帝入神,也没有跟上去打扰,只守在一旁各有思绪。

  许国凑到一脸看戏模样的徐阶身旁,不经意地试图勾起后者谈性:“好一个不慎摔死,这般胆大,也不知为了哪般。”

  他余光撇着徐阶,却见其老神在在,丝毫没有接话的模样。

  许国无奈之下,只好转过脸,朝徐阶当面道:“徐少师,你以为何人这般丧心病狂?”

  在朝为官,把事情看透彻,是很关键的本事。

  许国才步入六部侍郎的位置,自忖差点火候,自然不介意听听这位南直隶同乡前辈的看法。

  徐阶看着皇帝的身影,漫不经心轻声回道:“或许是王崇古?”

  许国闻言一惊,连忙看了看不远处同僚们的反应。

  见一干同僚下意识挪步走到远处,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干笑道:“徐少师莫要玩笑,王阁老中流砥柱,国朝基石,岂会做出这等事。”

  王崇古或许有这么坏,但他绝对没这么蠢。

  毕竟王阁老家里是有正经生意的。

  复行开中法以后,其弟王崇德背靠山东盐政衙门吃得盆满钵满。

  王崇义当初在朵颜卫一事上立了大功,为皇帝特授了南直隶到蓟州、宽河互市的海运丝绸生意。

  儿子王谦在万历五年中进士之后,直接被送到了崇明港,等着摘崇明市舶司的桃子。

  单是合法生意就能富甲天下,又何必沾染区区草场的污泥浊水?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王崇古真的人心不足,对草场伸手了,那也不可能会玩什么杀人灭口,毕竟,皇帝也至多让其退赃而已。

  说不得皇帝还要费心宽慰王崇古,希望其不要多想,好好地继续为国效力。

  所以,有可能是王崇古,但许国只能说是王崇古不可能。

  徐阶似乎没没发现许国的尴尬,反而来劲了一般,眯着眼睛笑道:“怎么不可能?他可本就是贪财的性子。”

  “再者说,有能耐指使苑马寺,暗中控制户部委管草场郎中,还要有足够威望勾连诸营卫,他这个咨知兵事的内阁大学士,不是正合适嘛?”

  许国闻言,轻轻咳嗽了一声,正色驳道:“徐少师此言差矣,有能为者,未必为之,此乃莫须有之言。”

  “再者,有能为者,也非止王阁老,往低了说,苑马寺顶头上司太仆寺、兵部,多半也脱不了干系,同样有此之能。”

  苑马寺置于洪武三十年,本是单独的衙门,但在永乐十八年裁撤冗官时,革北京苑马寺,并入太仆,并管地方苑马寺。

  无论是兵部的几位堂官,还是作为兵部钱袋子的太仆寺卿,同样有这个本事侵占草场,杀人灭口。

  所以,徐阶往王崇古身上猜,是很没道理的事情,莫须有的事情。

  徐阶哦了一声,捻着白透了的长寿眉,意味深长道:“你也知道兵部脱不了干系啊……”

  “太仆寺卿既然来了,待会一问就能看出端倪。”

  “倒是兵部的堂官,那兵部侍郎罗凤翔,区区举人能做到六部堂官,不就是因为他与王崇古一般,都是山西蒲州人么?”

  “无论兵部也好,晋党也罢,终究还是绕不过王崇古。”

  许国闻言,眉头越皱越紧:“徐少师慎言。”

  “罗凤翔乃是杨襄毅提拔,当初他从举人到四品大理寺少卿之时,王阁老甚至都还未入京。”

  “之后杨襄毅致仕,罗凤翔从大理寺少卿升任太仆寺卿,乃至如今的兵部侍郎,都并非王阁老的授意,而是兵部尚……”

  话说到一半,许国突然愣住了。

  他似乎想起什么,面色惊疑不定起来。

  犹豫半晌后,许国看着徐阶,小声征询道:“徐少师是说……”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徐阶这是在循循善诱,提醒自己。

  徐阶摆了摆手,打断了许国,理直气壮道:“我不是说了就怀疑王崇古?许侍郎莫要多想。”

  见许国一噎,徐阶自觉有趣地开怀一笑,而后将手背在了身后,摇头晃脑地走到一边了。

  许国只是闲聊,游刃有余;徐阶也事不关己,插科打诨。

  只因两人都是置身事外。

  但协理戎政兵部侍郎陈经邦,这时候的心情,就沉重多了。

  他将何洛文拉到一旁,凝重道:“这事我看,恐怕不止于草场,否则断不至于连从三品的大员也摔死了。”

  无论兵部侍郎的位格,还是协理京营戎政的本职,都是陈经邦份内之事,由不得他此刻轻松。

  何洛文为同科的神情感染,肃然道:“多半还是跟营卫有关。”

  “去年初,礼科左给事中秦耀便条陈过草场之事,草场每年应发放三个月的草料给兵丁,但实际上,各营卫领了草料之后,多数便将其变卖给了商贩,根本没有喂养马匹的打算。”

  陈经邦皱了皱眉,这事他当然也记得,虽然是礼科上的奏,但彼时好歹上常朝议过。

  他回忆了片刻,喃喃道:“我记得,彼时遣兵部、御史查过,说是各军住居窎远,每遇支草不能搬运,便将其变卖之后,回驻地再行购入。”

  这是一个情理之中的原因,当时也就没再追究下去——毕竟牵扯的营卫也不少,法不责众。

  何洛文摇了摇头:“说得通,但是有疑点。”

  “这事除了兵科与御史外,锦衣卫也去查过,说是市价每束草料价值三分二厘银子,结果兵丁往往每草十束卖不过一钱四五分。”

  “折了一半还不止,哪怕回驻地回购马草,马匹也根本吃不够,还得忍饥挨饿。”

  打了对折,马匹吃差点,倒也不是不能养,但想膘肥体壮肯定没指望了。

  这事是他那做中书舍人的弟弟何洛书回家说的,这种无关紧要的事,皇帝向来也懒得避着中书舍人,也算是皇帝选择性地给外朝透露自己的日常。

  陈经邦闻言,神色越发惊疑:“你是说,可能牵扯马政?”

  兵马兵马,牵扯到马政就不是小事。

  尤其是鞑靼兵临京城才不过二十九年,石州之变甚至才十余年,这些年马政一直是兵部这些年的关键之处。

  何洛文摇了摇头,叹息道:“草场出了问题的情形下,想要马政通和,才是痴人说梦吧。”

  “再者,苑马寺卿主管马政,如今却仓促摔死,不就是佐证此番猜忌么?”

  陈经邦面色一阵变幻。

  并不是他想不到,而是当真不愿意往这边想。

  若真是如此,那他岂不是一上任兵部,就有一个天大的窟窿等着他!?

  陈经邦心事重重,与何洛文相顾无言。

  便在这时。

  张宏领着两人由远及近,走了过来。

  群臣见状,默默围去皇帝身周。

  “万岁爷,人到了。”张宏行了一礼,便退到了一旁。

  朱翊钧闻言,终于停下了拧踩土壤的动作,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两名中年官员局促地碎步走近,一者着绯袍,一丝不苟,官相俨然;一者着青袍,身形瘦削,一副日晒雨淋的沧桑模样。

  这两人他都有印象。

  赵焞也是苑马寺出身,被兵部举荐,升任了正三品的山西按察使。

  但仅仅一年的时间,就因为在山西干得不好,考成下等,再度降为苑马寺卿。

  后来以违禁骚扰驿递——也就是公共设施承接私人生意——被降为苑马寺少卿。

  这几年在兵部系统内堪磨,又一步步升回了正三品的位置上,掌太仆寺事,可谓沉沉浮浮。

  任铠微末小吏,印象就少很多了。

  三年前上疏条陈草场四事,曰清查旷土以杜隐占;曰考核委官以惩旷惰;曰责成监督亲自收放;曰酌钱粮多寡以定商人名数——能够喊出清丈这话的,显然有看出端倪的能耐,也有做好官的志向。

  去年上疏,说户部买草作弊多端,商贩将鲜明草束堆放在上,其浥烂轻小尽堆下面,来卖出高价,甚至沙土包褁图重斤两等等。

  这些都是上过廷议的事,尚且有些印象,至于履历,朱翊钧倒是没那个功夫去记。

  两人走到跟前,连忙朝皇帝下拜行礼。

  “臣太仆寺卿赵焞,拜见陛下。”

  “罪臣户部委管草场主事任铠,拜见陛下。”

  若是抛开脖颈与额头的细汗的话,两人面上都还算沉着镇静,养气功夫也算是极好的一档。

  而两人的自称不同,则是六品小官与三品大员的天然差距。

  至于到底有没有罪,还不好说。

  皇帝并未立刻叫两人起身,而是一言不发地打量着二人。

  时间缓缓流逝。

  朝臣们冷眼旁观。

  直到两人在压力之下,汗水已经顺着脸颊流到下巴,皇帝才终于有了动静。

  任由两人保持着下拜的姿势,朱翊钧嘴唇轻轻碰了碰,悠悠开口道:“你们,有什么要对朕说的么?”

  声音除了一丝冷以外,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但这话语,却让两人压力陡增。

  赵焞低着头,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深吸一口气,缓解心中的惶恐。

  他似乎早已在心中预演无数遍一般,再度下拜,沉声开口:“陛下,草场之弊甚矣,太仆寺责无旁贷!”

  “然则如今当务之急,乃是清丈草场,退耕还草,还请陛下开恩,容臣戴罪视事!”

  语气坚定而真诚,丝毫没有推脱的意思。

  朱翊钧摇了摇头:“你在苑马寺、太仆寺沉浮多年,如今却说半点不知情,要么是推脱,要么是无能。”

  “朕再是开恩,也至多允你告老还乡。”

  他摆了摆手:“说点别的罢。”

  赵焞闻言,心中一寒。

  开恩才能致仕,那么不开恩该当如何,皇帝的话里话外,已经不言自明了。

  果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偏偏他也是有苦说不出。

  当初在苑马寺的时候,没有根基,寺事根本不是他说了算,常常为太仆寺所插手。

  还是后来跟着同流合污,用驿站做了点生意,带寺里上下赚钱了点,给上面交了投名状,才有所改善。

  后来他升任太仆寺,又因为心气已消,对业务失了兴趣,便放权给了苑马寺卿。

  如今出了事,他两眼一抹黑就罢了,还要被皇帝追责,心中当真郁愤难平。

  赵焞心中苦郁,正要说话。

  一旁的户部委管草场主事任铠突然开口抢过话头:“陛下,臣有话说!”

  朱翊钧对这位小主事印象还算不差,便沉静地点了点头,允他越过与三品大员之间的尊卑,开口答话。

  任铠得了允准,朗声开口道:“陛下,今年在京五草场,拟发马草九十四万束,实发不过二十九万束!”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骤然向其人汇聚。

  赵焞愕然偏过头,看向一同面圣的任铠,自己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

  陈经邦皱紧眉头,拽着何洛文的肩膀,将后者捏得生疼。

  朱翊钧与户部侍郎范应期对视了一眼,眼中不约而同闪过惊讶之色。

  后者忍不住不顾礼数,上前一步追问道:“多少?”

  人在惊讶的时候,往往会问一句废话,让自己好反应一下。

  任铠神情坦然,认真重复道:“今年六月发的马草,经我之手,却止实发二十九万三千七百三十四束!”

  赵焞连忙高声道:“苑马寺与你户部送来的行文,分明都说九十四万束发足了!”

  任铠自然有话说,他摇了摇头:“剩下的六十四万束,并未经我手,而是由高世接了过去。”

  高世是郎中,是他这个副手的主官,文书上自然找不出错处。

  而且言外之意便是,写文书的主官,苑马寺卿跟户部郎中,双双猝亡,更佐证了他的话。

  赵焞勉强扯了扯嘴角,涩声宽慰道:“那也不能说只有任主事发的,才是实发。”

  任铠抿了抿嘴:“他肯定没发,从出库时压出来的车辙看,定然是空包。”

  “此事,召来当时的库吏一问便知!”

  赵焞闻言终于沉默了下去。

  只有阴晴不定的面色,才透露出他此刻的心情。

  朱翊钧凝神静听了半晌,也明白赵焞这幅模样的原因所在。

  区区六十四万束草料,也没几个钱,二万两左右罢了,在贪腐案里,都排不上号。

  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此。

  朱翊钧沉吟片刻,并未立刻让人去追查云云,而是朝范应期确认道:“朕记得,今年秋,户部才召买过草束。”

  为秋防计,在京五草场,按惯例应该贮藏马草,少则召买,多则变卖。

  当然,还是熟悉的趋势,最初每年会有一些溢出,贴补太仆寺,到了弘治往后,便开始持平,嘉靖以后,每年就要召买补充了。

  范应期虽然并非彼时的户部侍郎,但光禄寺卿好歹也是户部衙门内的堂官之一,对本部事,哪怕没经手至少也过了眼。

  他凝重地朝皇帝拱手回道:“陛下,确有此事。”

  “正月二十七,户部部议,在京五草场,除已放外,例贮一百五十万束。今秋宜照数买足,递自十二年以后,隔年一放一召买,三年一次出陈易新,不必另立台名,积之门外。”

  “报于文华殿常朝,曰可。”

  “户部二月划款,四月便购入了九十七万束草料,补仓至一百五十万。”

  范侍郎的状元之身虽然有幸进的嫌疑,但进士的底子还是实打实的,记忆力极好。

  朱翊钧点了点头,转过头,眼神在任铠与赵焞身上来回打量:“所以,草场是不缺草料发的,而是当真只需要这么些草料交到各营卫手中。”

  “若是这事是真的……”

  朱翊钧顿了顿,目光落在太仆寺卿赵焞身上:“赵卿,你来告诉朕,如今我朝各军,究竟养了多少马?”

  赵焞闻言,面色骤然煞白!

  这就是方才他非要与任铠纠缠的缘故。

  这不是贪了多少的问题!而是大明朝的养的马,究竟多少水分的问题!

  吃九十四万束马草的养马规模,与吃二十九万束的规模,那就是天壤之别!

  总不可能是兵丁自费养马!

  那么,这些年的马都去了哪里?

  以及,大明朝纸面上的骑兵,有多少水分?

  赵焞嗫嚅半晌,实在接不下皇帝这问,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凄声道:“陛下,臣方上任半年,实不知情。”

  侵占草场算他个失职,他接了也就接了。

  马政这种国朝根基,扣他头上是真要死人的。

  一旁全程观望的礼部尚书汪宗伊突然低下头,见这场景,不由喟然一叹。

  难怪敢这样肆无忌惮侵占草场,丝毫不惧草束之用。

  难怪区区侵占草场这等小事,就有青紫官员连夜摔死。

  原来根本没有这么多马匹需要喂养……

  汪宗伊看了赵焞一眼,深吸一口气,按下胸膛的燥意。

  这就是为什么起初皇帝杀性过重,他还极力劝谏,而不过十余日之间,他便悄然转变了态度。

  这些人,当真是国之蛀虫!

  难道不知道马政是国朝根基么?难道真的不介意边军不堪一击,随时会让鞑靼长驱直入么?难道真的寄希望于北方蛮子们的善意,入关后会善待汉人么?

  别说是皇帝,就连他汪宗伊,此刻都忍不住烦躁难耐,杀心难抑!

  说什么不知情,简直令人齿冷!

  这时候,兵部侍郎陈经邦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勃然大怒,喝道:“你这厮从苑马寺到太仆寺,少说也有五六年了!岂是一问三不知便能脱罪!”

  这当真是留下了好大一个窟窿给他。

  如何能忍住不怒!

  赵焞也没去看陈经邦,只是朝皇帝连连叩头,慌忙解释:“陛下!臣在苑马寺时,多受太仆寺节制。升任太仆寺时,顶头上司又升任了兵部侍郎,臣从未实掌过马政草场!还望陛下明鉴!”

  陈经邦再度大怒欲言。

  却见王锡爵抢先一步,突然开口呵斥:“死到临头还在胡乱攀咬!说你自己的问题!”

  推过是所有罪官的本能。

  这种没证据的事,胡乱拉人下水,听都不用听。

  总不能因为是主官,便要推出来抵罪,谁还没个上官了。

  王锡爵作为吏部尚书,有义务替皇帝控制事态的影响。

  尤其赵焞口中所攀咬的,分明就是晋党的罗凤翔。

  这位晋党是杨博提携起来的,往上还有兵部尚书石茂华,阁臣王崇古,乃至致仕的前阁臣马自强,谁知道到哪里为止?

  真要放任这样一层层攀咬,事情就收不住了。

  尤其还在度田清户的关口,捕风捉影的事情不能做。

  就在这时,一声叹息响起。

  “朕知道你说的是罗凤翔。”

  众人转头看去。

  只见皇帝神情感慨,兀自摇着头。

  汪宗伊见状,犹豫了片刻,还是出言劝道:“陛下,当还是让都察院查过之后才好定论,不可偏听偏信。”

  这是老成持重之言,群臣纷纷点头。

  总不能以后下属渎职,便说上官管着,自己一概不知吧?

  朱翊钧点了点头:“朕知道,罗侍郎是否牵涉其中还未定位,甚至马政是不是有弊,尚在两可之间。”

  “都得查了才知道。”

  汪宗伊拱了拱手,正要口呼圣明。

  却听皇帝再度开口:“但这事都察院查不了,不把兵部翻个底朝天,哪里能找到蛛丝马迹。”

  这些年吏部、户部,一个人事,一个钱袋,他都是抓着不放的。

  而礼部跟兵部,都在晋党手里捏着,朱翊钧给予了充分尊重。

  礼部马自强回应了这份尊重,历来都很配合。

  而兵部石茂华,就一言难尽了。

  水泼不进,都察院去查估计罪行都得堆在眼前这位太仆寺卿头上。

  王锡爵闻言,突然上前一步:“陛下,臣可回京佐之。”

  朱翊钧一时没有答话。

  半晌之后,皇帝终于终于作出了回应。

  只见朱翊钧突然毫无征兆抽出蒋克谦腰间长刀,寒光凌冽。

  刀光映照在赵焞脸上,其人身子骤然一软。

  他瘫倒倒地,神色惊恐,两腿略有些抽搐地蹬着地往后缩——皇帝莫不是憎恶自己牵扯出了晋党,要杀人灭口!?

  群臣见皇帝持刀,纷纷动容。

  汪宗伊眼皮一跳,连忙上前一步:“陛下……”

  朱翊钧摇了摇头,突然刀口一转,折住袖袍,轻轻一挥。

  一片破布飘在半空中时,被一只手掌一把拽住。

  朱翊钧转头看向张宏,缓缓吩咐道:“张大伴,将这两人带回京交给王崇古,顺便替朕将这片袖袍也赐给他,就说……”

  “就说,朕不管是兵部的问题,还是晋党的问题,亦或者他王崇古问题,朕都要一个交代。”

  他顿了顿,又轻声补了一句:“这一片袖袍,是断袖还是割袍,就看他一念之间了。”

  说罢,便挥了挥手。

  群臣默然。

  张宏躬身应命,弯着腰捧着布,缓缓退了下去。

  太仆寺卿赵焞、户部委管草场主事任铠,一走一抬,紧随张宏身后。

  等张宏离去,朱翊钧思绪万千,便要转身离去。

  而后他突然想起什么。

  朱翊钧回过神,将手中的长刀还给蒋克谦,吩咐道:“玉田伯也回京去,寻上顾寰与徐文璧。”

  蒋克谦应声而退。

  直到这时候,朱翊钧才朝群臣感慨道:“这趟出巡也算是给朕开了眼界,仿佛取经一般,历经七十二时弊。”

  “这才走一半。”

  他摆了摆手,率先转身:“道阻且长,继续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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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殍遍地,你带大家顿顿有肉吃?

【种田+基建+争霸+日常】<br/><br/>一觉醒来,裴云穿越到了古代,成为山贼头子,时值兵荒马乱,天下大旱。<br/><br/>“大当家,寨子里已经断粮两天,兄弟们都要饿死了。”<br/><br/>“大当家,你亲叔叔带走了寨里粮食,兄弟们都跟他跑了。”<br/><br/>“大当家,草根树皮都吃光了,我们只有吃土了。”<br/><br/>“大当家……”<br/><br/>这刚穿越过来就要被饿死,裴云很慌。<br/><br/>好在他在现代开的商场成了金手指,只要有钱就可以购买各种物资。<br/><br/>吃土?<br/><br/>不存在的,我只会吃肉。<br/><br/>不仅我吃肉,跟着我的人都吃肉。<br/><br/>靠着粮食收买人心,裴云一步步做大做强,创造辉煌!

无奈三国

《无奈三国》三国是一个氏族门阀强盛的年代,其强大甚至可以与皇权抗争,权力的顶点皇帝会卖官贩爵,也未尝不是对氏族势力的反抗和妥协。强盛的汉朝,战乱的三国,在此年代的华夏需要更先进的科技吗?不需要!一直到唐朝我们的科技都是领先的。可正是这种长期的领先,造成我们固步自封,唯我独尊的惰性。一个现代人到了古代会如何,虽然他想做一平凡的人,可是古代的生活和现代的生活格格不入,那么如果他不能适应社会,必然需要局部的社

威武不能娶

  前世,将门出身的顾云锦一心慕书香,哪怕把自己拧成了蕙质兰心、温柔贤淑的款儿,还是别庄病故的命。  再睁眼,一切从头来,从拳头来。  顾云锦:去她的读书人,姑娘我要用拳头说话!  众人:姑娘威武,无人敢娶。  蒋慕渊:我敢!

满唐红

我看到唐高祖李渊在太极宫内犹抱琵琶半遮面,我看到万王之王李世民在两仪殿内被骂的像个龟孙,我看到隐太子李建成为了争皇位急的跳脚,我看到平阳公主李秀宁巾帼不让须眉,我看到罗士信勇冠三军,我看到秦叔宝技压群雄,我看到尉迟恭百分百空手夺马槊……我看到了大唐所有的弄潮儿,他们也看到了我,还得听我的。您问我是谁?那您得看书,可劲儿看,看完记得收藏、投票、评论……打赏(嘿嘿嘿)。

穷鬼的上下两千年

她曾经历了长平之战,鉴证了数十万人的坑杀。她曾率领大秦铁骑,与六国逐鹿天下。她见过天下三分,山河破碎。也听过那袅袅的隆中琴音。贞观盛世她曾一醉今朝,那千古女帝又是如何芳华?她鲜衣怒马过,也曾羽扇纶巾。做过田舍农,也为过教书生。却没人知道,这么一个人,活了两千年。嘛,比较轻松悠哉的历史文吧,因为个人原因可能并不能做到完全符合历史,经得起考证。但我会尽力查全资料来写的。第一次写这种文章,我还是希望写的有趣一些,哈哈。最后,变身慎入哈。

干宋

赵佶穷奢极欲、好大喜功;赵桓刚愎愚蠢、胆小懦弱;赵构最他妈无耻,老爹、老妈、老婆、五个女儿、全部宗族都被金人捉到金国百般凌辱,他却一心逃跑,只顾自己苟活和享乐,不思营救和报仇,枉为男人!如此赵氏也配享受江山美人?我李存必干翻赵宋取而代之!!!本书又名:《干翻赵宋从方腊起义开始》、《造反我是专业的》、《收藏投票追读本书的您真是天底下最幸运最幸福的男人》……

回到明朝当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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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弓箭手:一路横推成就人屠

林轩魂穿异界,开局只是末流弓箭手。激活诡卒系统后,成长迅速,高歌猛进! 先守邳关,复而开疆!定北鞑,荡南蛮!灭东倭,平西羌!以诡卒手段,立人屠凶名! 最终带领人族,震慑诸天,踏上人屠以杀证道之路……

医妃惊世

大秦:不装了,你爹我是秦始皇

赵浪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来到了秦朝。好在家境还算富裕。只是算了算时间,大秦只有三年的寿命,赵浪便鼓起勇气,和自己那几个月才回来一次的便宜老爹说道,“爹,始皇帝三年之后必死,大秦将亡,到时候天下大乱,我们早做准备造反吧!”便宜老爹先是一愣,随后点头同意。赵浪顿时兴教育,练新军。就当他羽翼丰满,准备天下争雄时。便宜老爹突然来到了他的面前,“不装了,摊牌了,你爹我是秦始皇。”

名门

这是一个走上了岔道的大唐帝国,君权旁落、帝国日暮。这又是一个帝国与世家并存的年代,十五年前,安史之乱终告平息,但回纥人却窥视大唐空虚,饮马中原、涂炭生灵,风雨飘摇下大唐帝国岌岌可危,七大世家联手驱逐鞑虏、恢复社稷,但也逐渐拥兵自重,从此相约,七大世家轮流为相,各掌朝政五年。主人翁张焕是河东张家中最无地位的庶子,可是偶然一天,他忽然发现了在自己身世中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从此,张焕走上一条充满了黑暗的艰难道路。------------(本书历史纯属虚构)-------------

父可敌国

开局半个碗,江山全靠打——那是我爹。史上最稳太子——那是我哥。史上唯一造反成功的藩王,征北大将军,Happyforever——那还是我哥。史上唯一被藩王造反成功的皇帝,朕只给你演示一遍,飞龙骑脸怎么输——那是我大侄子。史上最……胖皇帝?三百斤的大胖子,能有什么坏心眼——那还是我大侄子。敬请欣赏由老朱家倾情上演的长篇古装家庭伦理剧——我家全都是奇葩之‘法克低压锅’……呃不,是《父可敌国》啦!

贞观贤王

贞观十四年,大唐盛世已开启。唐高宗还是老实的小王爷。女皇已入宫成了武才人。翼国公府,秦琼刚加冠长子秦怀道,开启大唐封王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