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作地域歧视,写作地方保护主义,不过是前者听起来稍微委婉一些而已。

  当然,饶是皇帝已经如此注意措辞了,殿内群臣的脸色还是一阵青一阵红。

  这又是想敲打谁?

  是徽州府歙(she)县出身的刑部左侍郎许国、兵部尚书殷正茂?

  还是南人在朝中党魁申时行、王锡爵二人?

  亦或者是想引出什么?

  这两事说小不小,说大那是真的大。

  徽州府的内斗,从嘉靖年间就开始了,从商税,到丝绢税,再到如今清丈争地,新仇旧恨,几如两国交伐。

  南北之争更是建国以来的历史遗留问题,从南北榜案,到开中法争端,乃至南北两京,都是这个问题的外在表现。

  地域歧视要不得?

  怎么不问问陈吾德,为什么如今都察院都御史空缺,他这个副都御使连代掌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他与首辅张居正一样,是南人!

  国朝不成文的默契,掌内阁和掌都察院两位,若是十三省的籍贯,不能同为南人或北人。

  朝廷都这样,别说民间了——甚至皇帝自己选妃,都还要考虑一下籍贯。

  留有余地的朝臣,尚在心中千回百转。

  首当其冲的许国,已然迅速反应过来。

  “陛下,臣籍贯徽州府,伏岂回避!”

  几乎皇帝话音落地,许国便捡起了徽州府几个字,直接贴在了脑门上。

  殷正茂慢上半拍,紧随其后:“臣亦为徽州府乡人,理当回避。”

  两人不仅是徽州府人,还是同县籍贯。

  但这时候想溜,显然没这么容易。

  朱翊钧怫然不悦:“要按这么说,朕方才还提及到南北之争,岂不是满朝文武连带朕,统统都要回避。”

  “又不是刑案,避什么亲?”

  批评了一句后,朱翊钧才宽慰道:“正需熟知徽州府民情的二位卿,为朕答疑解惑。”

  方才还有些志得意满的许国,不过几句的功夫,便再度找回了如履薄冰之感。

  他支支吾吾:“陛下,臣离家经年,知之不详……”

  朱翊钧就这样嘴角噙着笑,静静看着许国,看得许国头皮发麻,生生止住了口中言语。

  好在皇帝并没有为难他许侍郎。

  朱翊钧看向在班次中一言不发的户科左给事中余懋学,好奇道:“余卿,你是徽州府婺源县人,何故一言不发?”

  徽州府从嘉靖年间开始内斗,到隆庆三年摆到台面上,一直到万历八年,为何这么多年都没个结果?

  就是因为徽州府籍贯的大员太多了,能进名臣列传的,就有四十多人。

  歙县固然有许国、殷正茂、汪道昆,其余五县也不差人,什么胡宗宪,什么朱熹的徒子徒孙,什么这个御史那个给事中,甚至连求是学院的程大位,都托徐阶帮忙递过状子。

  余懋学这位户科左给事中,便是其中之一。

  他显然有所准备,皇帝有问,立刻就昂首挺胸站了出来:“回陛下的话,臣于此事憋了好大一口气,正欲抒发,不想回避!”

  说罢,还不忘居高临下瞪了许国一眼。

  余左给事中这态度,着实令人侧目。

  看看。

  若都是这态度,徽州府六县差点兴兵决战,着实合情合理。

  朱翊钧也不禁摇了摇头:“既然如此,诸卿各自说说,到底是什么个原委。”

  奏报看过归看过,到底还是得听听当事人的视角。

  许国与殷正茂对视了一眼。

  别人或许不了解徽州府内斗的隐情,但他们却是一清二楚。

  准确来说,不是徽州府内斗,而是徽州府歙县,独斗徽州府其余五县——别问为什么一打五不落下风,两位歙县杰出人士就是答案之二。

  见许国眼神躲闪,殷正茂叹了一口气,缓缓出列:“陛下,酿成徽州府如今局面,因缘实在复杂。”

  这不是一桩两桩事情结下的梁子。

  真要论起来,殷正茂小时候就被家里灌输仇视临县的思想了。

  想到了这里,他不免喟然一叹,长话短说:“此事发迹于嘉靖初年,其编纂府志时,便有了苗头。”

  “彼时,编者云,徽州府商贾虽余赀,多不置田业,田业乃在农民,赋烦役重,商人有税粮者尚能支之,农民骚苦矣……”

  徽州府的赋税比别的府重很多。

  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因为徽州大贾太多了,显得很有钱的样子,引诱朝廷收税,偏偏商人又不置田产,负担自然而然又被摊派到了农民身上。

  那么哪两个县的商人最多呢?

  自然是休宁县、歙县!

  这不止是府志的编写者的想法,同时也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徽州府的共识——承继宋元商业之统,两县百姓外出经商从不间断,这也是徽商兴盛的基础。

  想法往往会酝酿行为。

  “……于是,嘉靖十七年,休宁知县傅灿,便向巡抚都御史欧阳铎去函。”

  “曰两县富人多,又不置田业,不若增加徭赋,将休宁、歙县二县的丁税,提高六成!”

  殷正茂脸色稍微有些涨红,显然一经提起此事,便不自觉有些恼怒。

  你一个休宁县的知县,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带上歙县做什么?

  平白无故被加了丁税,歙县百姓不可能不愤恨于这位休宁知县——傅灿哪怕得了朝廷褒奖,同僚夸赞,在坊间仍旧是生孩子没屁眼的形象。

  连带着给以邻为壑的其余四县也恨上了。

  “随后两县之民,以汪道弘为首,伏阙上奏……”

  说到此处,殷正茂突然下拜不起,哽咽朗声诵道:“六邑一邑也,六邑之民一民也,以二邑之为贾而重困之,然岂尽二邑之民而皆贾乎……”

  这模样,直叫朝臣皱眉不解。

  只有一旁的许国耸然动容,这是歙县士人从小背诵的名篇啊!没有一个学堂不教这篇的!

  杨子云言,为人父而榷其子为不可,孔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就如此么?

  如何还敢问歙县的怨望来自何处?

  殷正茂诵完之后,卷起衣袍,粗犷地将脸上一抹,霍然抬头:“陛下,六邑一邑也,六邑之民一民也,此说,为徽州府诸县争相否认!”

  “歙县百姓,不敢不从!”

  我高喊大家是一家人的时候,没人愿意听,既然如此,以后就别做一家人了。

  看着殷正茂这幅愤慨的模样,朱翊钧手指敲着桌案,一时无言。

  他当然一眼就能看出,休宁知县傅灿的提议多有不合理之处。

  难道歙县就全是商贾么?难道其余四县就没有商贾么?凭什么农民要因为商贾富裕,便增加丁税?

  傅灿这厮,但凡有点好心,好歹都会设计一下如何对富商征税,而不是这样一刀切。

  这就纯粹是为了揽财!

  也别问当时的世宗在干什么,敛财的事,世宗高兴都来不及,直接“奏入,不报”。

  “增不增税,到底也是世庙的英断,赖在他县百姓身上,未免有些无耻迁怒了吧?”

  众人齐齐循声看去。

  只见余懋学宛如一只打鸣的公鸡,头颅仰得老高:“相反,歙县挟私报复,唆使讼棍上访,欲将自身人丁丝绢税,摊派五县,才是假公济私,无耻之尤!”

  群臣打探别人家务事的时候着实不多,此刻纷纷露出饶有兴致的模样。

  朱翊钧更是连连摆手:“余卿说清楚些。”

  余懋学官职不高,刻意往前走了几步。

  他伸手指着许国、殷正茂,毫无礼数地愤然道:“歙县有一笔人丁税,乃是每年8780匹生绢,在高皇帝还是吴王时便开始缴纳了!”

  “结果从嘉靖年间开始,一直到隆庆四年,每隔一段时日,便有讼棍到巡抚衙门递状,意图将这笔丁税均摊于徽州府其余五县!”

  说到底还是真金白银。

  歙县多承担一份丁税,心生不满;其余五县眼见要摊派丝绢税,同样怒目圆睁。

  闹到兴兵决战的地步,各自的立场自然坚不可摧。

  这话落入殷正茂耳中,不由得勃然大怒,下意识将手按在腰间。

  许国眼皮一跳,手快迅速按住了殷正茂,仓促回应道:“胡说八道!不是人丁丝绢,乃是夏税丝绢!该税本就该由六县摊派!”

  “你五县之民以邻为壑,推脱了二百年还不够,竟然敢颠倒是非!?”

  朱翊钧见状,给朱希孝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上前拦住余懋学,将其迫回了自己的班次。

  这时候,许国转身,对着皇帝一礼:“陛下,吴元年,太祖将六县的丝税折麦征收。”

  “翌年,六县夏麦歉收,便折成了人丁丝绢8780匹!”

  “岂独歙县负担!?”

  许国既然出面,便没了回头路,哪怕有乡党之嫌,话也必须说下去了。

  他面上怒意勃发,口中滔滔不绝:“摊派摊派,是其他五县死光了么?凭甚就只歙县百姓负担?”

  “况且此事从嘉靖十四年开始,便有百姓申状于巡抚衙门,岂能报复嘉靖十七年的事!?”

  “抚按陈克宅、宋茂熙,尚有卷宗留存,彼时……”

  嘉靖十四年开始,歙县百姓程鹏、王相两人就开始为此事上访,越过了利益相关的当地府衙,直接向巡抚衙门投状子,希冀六县均摊这笔赋税。

  彼时的应天巡抚陈克宅、巡按宋茂熙,照常例批示,要求徽州府彻查。

  徽州府方面唯唯诺诺,然后就一直拖到两位抚按升迁转走。

  歙县继续上访,接任的抚按官欧阳铎、游居敬同样批示,命徽州府召六县合议。

  徽州府唯唯诺诺,然后又继续拖,一直拖到巡抚巡按,双双离世,拖到上访的人去世。

  当然,这种事总会有人想起来。

  隆庆三年时,便出现了新的上访户。

  只不过又给徽州府拖过去了而已。

  余懋学被按回了末位,声音不得不大了几分:“颠倒黑白!不当人子!”

  “府志有载,当年朝廷发现歙县亏欠夏麦,责令他们补交‘夏税生丝’于南京承运库,明文在录!与其余五县何干!?”

  “当初程鹏、王相两个歙县刁民诉到巡抚衙门,彼时徽州知府冯世雍,亲自巡院查过版籍,正是歙县单独缴纳此税!”

  双方情绪激烈,拳脚相加几乎近在眼前。

  咚咚咚!

  御案上响起一阵富有节律的敲击声。

  群臣下意识敛容肃立。

  殷正茂、许国、余懋学纷纷下拜请罪。

  朱翊钧右掌放在御案上,食指翘起,又重重敲击了一下:“这事朕有印象,徽州府因丝绢税从嘉靖年间一直闹到隆庆年间。”

  “隆庆四年时,还状告到海瑞那里去了,没个结果?”

  海瑞升任淳安知县时,就是出了名的坚决抵制额外摊派,多余赋税、杂役,更是能取消就取消。

  若是他出面主持,徽州府也不敢继续拖着不办。

  余懋学平复一番心情,躬身答道:“回陛下的问,时间不巧,彼时海刚峰批曰‘仰府查议报夺’,结果不出半月,便被罢了巡抚一职。”

  那就确实不巧了。

  朱翊钧心中想着海瑞几时能到京城,面上随口问道:“眼下闹得兴兵决战,又是所谓何事?”

  丝绢案自海瑞调离南京后,已经沉寂了九年。

  如今又闹了起来,自然少不了诱因。

  殷正茂躬身下拜,闷闷回道:“陛下,乃是清丈又在各县交界处起了争田之事。”

  群臣恍然。

  确界这种事,有个公道的人物来主持,其实是很简单的事。

  但徽州府这状况,显然不合适。

  歙县的差役必然偏帮歙县,五县的官员站在五县的立场。

  更何况,徽州府的清丈,因为孙丕扬这厮懒政,是外包给士绅的。

  以休宁县为例,310名图正、4名隅正、33名都正,全是县绅乡望。

  遇到纠纷,这些士绅若是愿意说合的话,主动掏腰包都有可能——“或以田构,田与仲公比者,即捐己之田解;或以田之值构,即出赀偿其值以解。所解凡千赀,而是都无一谍至于大夫。”

  至于不想说和的,自然要将家资财物用于斗殴赌气了。

  放在歙县与五县只见,只怕是谁也不服谁,官府士绅睚眦必究,赤民百姓寸土必争。

  争水源都能同村动刀。

  若说争田……

  也难怪说徽州府要兴兵内战了。

  “也不止清丈的争执,还有某些乡党升了迁,公器私用,意图为乡人张目。”

  余懋学在班次中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眼神在殷正茂、许国身上就没离开过。

  群臣闻言,不约而同皱起眉头,乡党,可不是什么好词汇。

  尤其在皇帝放话要铲平山头的时候。

  本以为殷正茂、许国二人,又要勃然作色,怒而辩驳。

  结果等了许久,两人全无没动静。

  两人竟真就受下了这话,一言不发!

  余懋学继续说道:“年初,孙丕扬下文徽州府,强令六县共议……”

  大概就是,一股莫名其妙的风从中枢刮了下来,孙丕扬如同被上了发条一般,语气激烈地要求徽州府组织六县共议。

  徽州府这次是真的唯唯诺诺了,事情也终于被真正摆上台面,六县合议此事。

  “此次合议中,歙县率先申文,说《大明会典》记载徽州府输‘人丁丝绢’8780匹,从来没提过让歙县单独交。”

  “其‘人丁丝绢’被人篡改成了‘夏税生丝’,以致五县之税落到了歙县头上。”

  “这篇申文中,署名的乡党不计其数。”

  “兵部尚书殷正茂、刑部左侍郎许国、浙江巡抚汪道昆、南京户部右侍郎方弘静、江西右参政曹楼、故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汪尚宁、故贵州左布政使江珍、故贵州按察使程大宾……”

  余懋学生生换了十几口气,才将一票署名的大员念完。

  饶是朱翊钧,也不由频频侧目。

  这阵仗,也难怪热爱钻营的孙丕扬会纳头便拜了!

  余懋学冷哼一声:“彼辈以为地方大员、中枢廷臣,一干乡党串联,便能压倒五县百姓,殊不知五县赤诚同心!强权之下,反倒诱发一场民乱!”

  这说辞,无异于将责任都扣在了歙县大员们身上。

  许国头也不回,语气极其生硬:“乡梓生我养我,此事哪怕有党群之诟病,我也要为歙县争个明白!”

  余懋学立刻就要争锋相对。

  话到嘴边。

  咚咚咚!

  御案上富有节律的敲击声,再度如期而至。

  “好了,容朕说两句。”

  余懋学哪怕已经气血上涌,到底还是没敢顶撞皇帝:“臣万死。”

  殷正茂与许国一齐下拜:“臣等失仪。”

  朱翊钧摇了摇头。

  他率先将目光落到殷正茂、许国身上:“殷卿,许卿,不要动不动就串联同僚,干涉国法。”

  这话很重,但比起断绝政治生涯的结党而言,还是轻轻放下了。

  两人伏地不起,口称有罪。

  朱翊钧又看向余懋学:“县民程文昌、胡文盛,合县里排、耆老、民人等拥道递呈,民情忿怒,鼓噪不服,是余卿唆使的吧?”

  余懋学脸色一变。

  沉默片刻,他还是躬身下拜:“陛下,臣插手之前,五县已然聚者盈万,鸣金约党,竖旗结盟,挟求申豁,于时道路禁阻,文移隔绝。”

  “臣去信让彼辈聚于府衙之外,不过是思及堵不如疏。”

  赫然是认下了。

  朱翊钧摇了摇头,从此就能看出,徽州府闹到什么地步了。

  一边串联十余名绯袍大员,向应天巡抚施压;一边聚集上万百姓,扯旗结盟,隔绝道路。

  简直骇人听闻。

  朱翊钧摆了摆手:“都起来吧,这事也不怪你们。”

  双方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直起身来。

  朱翊钧环顾群臣,叹息道:“子女不合,多是老人无德啊。”

  殿内群臣不由一愣。

  这场起始于嘉靖年间的内斗,谁是皇帝口中的老人?

  中书舍人姚三让手中的笔,更是立刻立刻悬在了半空中,一时不知如何曲笔。

  好在皇帝点到为止,没有直接喊出世宗的名讳。

  朱翊钧目光悲悯,言辞恳切:“朕受天下人称一声君父,多少算是家中老人。”

  “朕腆颜为五县调停一番,三位卿若是觉得公道,便出面替朕劝说一下乡人,如何?”

  张居正闻言,欲言又止。

  这事他远比皇帝想象中知道得多。

  早在隆庆四年,歙县一位名唤帅嘉谟的人,就为此上过一道奏本,说“歙县久偏重赋,民困已极,躬遇仁明在位,备陈情款,恳乞均平”。

  这道奏本可不是白上。

  什么叫恳祈均平?一条鞭法的口号就是,均平赋役,苏解民困。

  换言之,歙县早就想搭上他张居正新政的便车了,张居正自然也注意到了此事。

  彼时的张居正确实有所意动,但又自觉时机不成熟,便按在了心中,准备等熬走高拱,自己晋升首辅,独揽新政时,再翻出来为一条鞭法做筏。

  当然,新帝登基之后,从考成,到清丈,再到税改,有了更为清晰明确的计划,以徽州府税争做筏的想法,也就顺势搁置了——历史上的张居正,便是在万历三年,由中枢向徽州府吹去了一股风,诱发了徽州府民乱。

  只不过,火药桶总是不缺引线的,张居正不去吹风,还有清丈点火,还有许国等人鼓气。

  也是因为如此,张居正对徽州府的税争颇为关注。

  皇帝想要让双方满意,属实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隆庆四年,歙县方面提过两个方案,要么按照《大明会典》的原则,六县按照人丁分摊;要么按照《徽州府志》,六县按照田地分摊,折麦再折银再折丝。

  五县自然不干。

  万历四年,五县主动说,要分担丝绸,但歙县要承担五县青壮的徭役。

  歙县一口回绝。

  万历七年,又徽州府提了一个方案,说歙县继续缴纳丝税,但在别处给予些许减免。

  五县百姓看了又不干。

  闹了就能减税?那我们也闹!险些六县同心找府衙闹事。

  还是孙丕扬出面,才把事情压了下去,说巡抚衙门重新考虑,慎重决定。

  双方对峙到现在,恐怕不会像学堂矛盾一样,各打一板子,闹事的学生就能勉强握手言和。

  无论谁企图调停,一旦哪句话苗头不对,立刻就要怨望归于自身。

  皇帝也一样。

  奈何小皇帝话已经落入了文华殿群臣的耳中了,哪怕是首辅,也没资格替皇帝收回承诺。

  片刻犹豫的功夫,殷正茂、许国已然接下了皇帝的金口玉言:“还请陛下裁夺!”

  余懋学紧随其后:“陛下为臣主持公道。”

  虽然火气很大,好在还没到抗拒裁判的地步。

  朱翊钧点了点头:“先说清丈争田之事,这要怪巡抚孙丕扬,层层下包,推卸责任,以至于徽州府六县无法可依,你们以为然否?”

  推行政策,裁判哪能缺位。

  孙丕扬倒好,直接外包给当地士绅自行其是。

  难怪历史上做了吏部尚书,不想考核举荐官吏,整出抽签升官的法子——朱翊钧还想着,这厮莫非是在朝局不靖的情况下,明哲保身的聪明人,没想到是真没责任感!

  孙丕扬这厮试完了,结论是不堪大用。

  三人闻言思索片刻,而后齐齐点头。

  “朕已然罢免了孙丕扬,便不多说了。”

  “姚卿,即刻拟旨,调安庆知府叶梦熊,任徽州知府,亲力亲为,主持清丈。”

  皇帝点了叶梦熊的将。

  中书舍人连忙应下。

  徽州府三名冤家沉默片刻,躬身下拜:“臣等信得过叶梦熊。”

  唯一顶着全省大搞的外包清丈法,独自好好干活的叶梦熊,是公认的处事不偏不倚。

  朱翊钧缓缓颔首,继续说道:“至于丁税与丝税之争……”

  话说到一半,皇帝转头向张宏看去。

  后者会意,朝外喊道:“带庶民,帅嘉谟,觐见!”

  群臣不明所以。

  只有门口的太监听了老祖宗的声音,齐齐唱名,层层迭迭。

  在群臣疑惑、许国欣喜、余懋学厌恶的眼神中。

  一名粗布麻衣的庶民,跟在大太监魏朝身后,亦步亦趋,走上了文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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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副厅级干部李秦在洪水来临之际为了救人,成了烈士,上天为了给他颁一个见义勇为奖,把李秦的灵魂卡进龙椅,成了个一个傀儡皇帝?<br/><br/>不过最近李秦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他能够看到大臣们头顶顶着的标签<br/><br/>「户部尚书:忠诚值0,贪污军饷专业户,昨夜刚纳第十八房小妾」<br/><br/>「贴身太监:忠诚值89,专业投毒三十年,正在研发含笑半步癫2.0」<br/><br/>……<br/><br/>李秦盯着满朝文武头顶的虚拟标签,魂穿的龙体差点二次休克。这可比洪水刺激多了,毕竟水里顶多呛几口泥,这朝堂上可是每口茶都可能有毒。<br/><br/>「陛下,该翻牌子了。」掌事太监捧着绿头牌,头顶「忠诚值-99」的红标闪得李秦眼疼。他盯着系统突然刷新的支线任务【三日内揪出御膳房卧底,奖励:百毒不侵体质】,露出副厅级干部视察基层时的招牌微笑:「传朕旨意,今晚集体吃火锅。」<br/><br/>……<br/><br/>现在压力给到系统这边:这位带着现代官场智慧的穿越者,正用民主生活会的方式打开宫斗剧本。当李秦掏出「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手册准备给奸臣们补课时,金銮殿的房梁上突然飘过一行小字:【警告!检测到敌国刺客正在翻墙】<br/><br/>所以问题来了:到底是先整顿朝纲,还是先给系统杀个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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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从挽救嫡长孙开始》穿越到洪武朝,只想躺平过一辈子,哪知被迫卷入时代洪流。既然你们不让我活,那也别怪我掀桌子。皇长孙朱雄英病危?救。马皇后病重?救。朱标突发恶疾?照样救。出身低微又怎样?三重护身符加身,我看大明谁敢动我。

三国:我的计谋模拟器

《三国:我的计谋模拟器》184年,春。【穿越东汉的第九百一十三天。天气,晴。家中存粮还剩五天。将饿死。黄巾之乱已经爆发,命运的齿轮,何时才能开始转动到我这里?】正当李基写过今日份的日记,放出的贤士流言终于引来了刘关张的拜访。然而,当李基使用”计谋模拟器“推演,如何才能顺利成为刘备的谋主之时……【选择1、欲擒故纵;选择2、舌战三英;选择3、虚张声势】嗯?舌战三英???

寒门枭士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五千年风华烟雨,是非成败转头空!

三国之群英荟萃

东汉末年越骑校尉伍孚忠心为国,孤身刺董,却不幸为失败为董卓所害,后世人穿越成伍孚刺董之前,身怀召唤系统,区区董卓不足为惧。天下大势,云波诡谲,尽在我伍孚手中。

糜汉

建安二十四年雨季,关羽水淹曹魏七军,生擒曹魏大将于禁,庞德,兵围樊城曹仁,威震华夏。当此时,魏王曹操惊恐,意欲回许迁走天子,当此时,天下间心怀汉室之人,皆以为汉室复兴在望。亦在此时,对刘备心怀嫉妒的孙权正在酝酿着一场针对关羽的阴谋,这场阴谋如若成功,足以将威震华夏的关羽拉入深渊。而影响这场阴谋是否能够成功的,正是那个驻守江陵,守卫关羽后路的糜芳。就在这时,一个后世之人魂穿江陵城中,成为了糜芳的独子......是战是降?天下大势因此而变。

开局夺嫡:从捡了个母老虎老婆开始

一朝穿越,宋桓竟成了个天生痴傻的草包皇子;开局就不小心绿了太子,无奈下,只能弯道超车,杀出一条夺嫡的血路!<br/><br/>梁帝:好大儿啊,这个储君之位不给你,朕睡不安稳!太子:手足情深啊小老弟!<br/><br/>你可还记得八岁那年……少年大将军:大舅哥,你指哪儿我打哪儿,咱都一家人!<br/><br/>太师:太子啊,你别联系我了,我怕四皇子误会……宋桓只想说:别吵吵!<br/><br/>我还得陪我家母老虎逛街呢!

极品家丁

一个年轻的销售经理,因为一次意外经历,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成为萧家大宅里一名光荣的——家丁。兴办实业,经营社团,小小家丁,如何玩转商场、官场、战场和情场?冷若冰霜的公主,深宅豪门的怨妇,名震天下的才女,阴狠毒辣的魔女,无人亵渎的仙子,谁将成为他征服的猎物?这个家丁不是人,鲤鱼也要跃龙门。轻松、yd、无耻将是本书的主调,卫道士勿入!

大唐:从太子李承乾到诸天圣皇!

贞观十七年(公元643年)三月。大唐太子李承乾从玄武门策马入太极宫,手中提着李泰的头颅,怀抱长孙皇后牌位,一身血染。“承乾,你要做什么?”倚坐在太极殿龙椅上的万王之王、天可汗李世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色。“陛下想立魏王为太子。”“你想让他做十八年前的秦王,可我不想做十八年前的太子。”李承乾淡漠开口。“你为什么要谋反?”“你问我为什么谋反,武德九年,高祖太武皇帝也在问你!”................十二月,大唐皇帝李世民禅位于李承乾,退位称太上皇。次年元日正朔,李承乾改元昭武,明示万方,大唐由此掀开了新的篇章,一统世界,走向诸天!

我在唐朝当神仙

“弟子李白,愿随仙人学仙问道,真心不悔!”“丹丘生,孟夫子,我求得真仙了!”江涉穿越到大唐盛世,遇见了大名鼎鼎的诗人,念佛的世家子,野心勃勃的权臣。还看到画圣、宦官、贵妃、皇帝。站在云巅,旁观他们的历史。红尘游仙,涉世一遗人。……“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摘自《全唐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