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防正在指挥小吏将全新的《迁都令》挂在城门边的城墙上,一大群百姓正在围观。

  区别于上一封《迁都令》,这一次将迁都的时间提前了整整两天,最快的一批今日就要开始。

  然而…百姓们议论的焦点完全不在这个上面。

  一个文士在看到这《迁都令》后,就大声喊道:“哀哉、痛哉,荀氏一族尸骨未寒,这魏王却又一次缩短迁都准备时间,哀哉、痛哉,荀家一门几十条人命难道就这么算了么?算了么?”

  他这么一说,旁边有气节的文人附和道:“令君千古,荀氏一门忠烈,吾辈虽然不才…也愿学令君,学荀氏一门——”

  然后就有人带头高呼,“颍川荀氏,忠于汉室,不食魏禄,誓不迁徒!”

  在这道声音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人也一起高呼,“——不食魏禄,誓不迁徒!不食魏禄,誓不迁徒!”

  一个小女孩儿从这路过,她看着众人都在呼喊,疑惑的问:“这是怎么了?不是要北迁么?”

  有人立刻就回应他,“要迁你迁,我誓死也要与颍川荀氏在一起,不食魏禄,誓不迁徒!”

  这一句句话俨然惹恼了一干张贴告示的官兵。

  有的官兵要向这些文人发难。

  司马防却是无奈的一摆手,“民意不在魏,民心不可违,莫要为难这些百姓,走了…走了…”

  说着话,司马防带着一干官兵离开了此间,往另外一处城门去张贴告示了。

  可哪怕是行出老远,耳畔中依旧遥遥回荡着“不食魏禄,誓不迁徒”这些百姓们齐声高呼的声音。

  诸葛瑾与诸葛恪的马车正好经过,听着外面那振奋的呐喊声,隔着车窗看着百姓们同仇敌忾的样子,诸葛瑾不住的叹息摇头…

  诸葛恪问:“爹这是怎么了?”

  诸葛瑾“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我只是可惜、惋惜那颍川荀氏一族…颍川荀氏家风高洁,荀彧的七个儿子,两个侄子尽皆是高义之人,还有那位宦官之后的唐姑娘…也是位明大理、识大义的贞烈女子啊…”

  诸葛恪看着那《迁都令》,也感慨道:“王朝争霸总是少不了牺牲,曹操总是用战争与霸道换取战后的和平,可云旗公子则是用诡谲的谋略,用少数人的牺牲换取更多人的和平。”

  “是啊…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人人都对战争厌恶,对和平渴盼,可无论是怎样的和平,都是从牺牲中走出来的!一个颍川荀氏,换取未来整个许都百姓的和平,想来…荀令君泉下有知也会瞑目吧!”

  有那么一刻,诸葛瑾仿佛很能理解荀彧,理解他的抱负,理解他所经历的一切…

  这样的抱负,他诸葛瑾昔日何曾没有呢?

  但这份抱负…如今,对诸葛瑾而言,已是烟消云散,似乎…全盘的抱负,都寄希望于儿子的身上了。

  当然,儿子诸葛恪是让他骄傲的。

  “不论如何,你又赢了——”

  诸葛瑾闭着眼,像是悲痛的庆祝儿子,又在这“外交”层面战胜了曹操,战胜了不可一世的曹魏。

  诸葛恪却是淡淡的笑了,“不是我赢了,而是我们赢了…如今我诸葛氏一族的人悉数迁于荆州,父亲的立场也该站在荆州这边了!”

  这…

  其实诸葛瑾早就认清了现实,他是一个明哲的人,是一个看透了事物发展本质的人。

  他不会迂腐的在一条注定灭亡的道路上走到黑。

  可立场的转变容易,心里头那根深蒂固信念的转变却是万难…许多时候,他都无法想象,他诸葛瑾的立场已经在荆州,已经在刘皇叔这边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不习惯,还是拘谨…

  诸葛瑾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他话锋一转,“你还叫我父亲?那你就有两个父亲了。”

  “只要不违背忠义…孩儿就是有两个父亲,有两份孝心又有何妨?诸如云旗公子,只要于大义大忠无碍,他便是做逆子…与其父针锋相对,乃至于改变了他父亲那傲气不可一世的性格么?最后不一样换来了好的结局么?”

  随着诸葛恪的话,诸葛瑾略作沉吟,最终点了点头,他还是认同了,感慨道:“或许你说的有道理,未来的天下,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正直感慨…

  昔日的东吴使者,如今荆州的忠仆吾粲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似乎是总算寻到了诸葛恪的马车,也顾不得礼数,直接就闯了进去。

  他的口中还“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俨然,是有要事发生。

  看到吾粲,诸葛恪倒是当先开口:“吾先生,晚辈正寻你呢?云旗公子刚刚发来消息,你交代的那将家人接入荆州一事,云旗公子已经派人去办,料想几日之内就会有消息!”

  “噢…”

  尽管这事儿对吾粲极其重要,但现如今,吾粲要说的不是这桩事儿。

  他的神情突然就变得一丝不苟了起来,“魏王…魏王已经开始迁都了,第一批军队已经整装待发,簇拥着他的五舆马车,往洛阳方向去了…”

  第一批?

  诸葛恪神色微凝,紧接着,他连忙问:“百姓呢?可有百姓追随?”

  “没…没有…”吾粲对这件事儿也觉得匪夷所思,他惊骇的张口:“只有兵…没有民,就连,就连一个百姓也没有…”

  这…

  吾粲的话让诸葛瑾与诸葛恪彼此互视,目光交汇,像是彼此间心领神会,默契的觉察到了什么一般。

  诚然,这只是曹操第一批北迁的队伍,后面还会有二、三、四、五批…但若这一批只有兵,没有民…一个都没有的话,那也很能说明问题。

  但不可否认的是。

  这一次外交层面的许都争夺战,无论是城池还是百姓的争夺上,荆州与关麟均是完胜!

  而他曹操与曹魏剩下的唯有灰溜溜的离去。

  …

  …

  一切的博弈,最终以曹操放弃许都城落下帷幕。

  城门口,无数魏军兵士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北撤离,他们需要经过兖州的陈留,然后过虎牢关,最后抵达洛阳城。

  夏侯惇也在车队中,他尽管瞎了眼,可他的心却仿佛再没有比此刻更透亮,他的面颊始终朝着许都城的方向,那无法睁开的双眼,眼角处竟凝结了一层冰霜。

  原来是那滚烫的泪落下,随即又凝结在了一起,二十年了…将近二十年了,大魏曾因为这许都而辉煌,可今朝…却注定要因为离去这里而落寞。

  毫无疑问,今时今日的大魏…已经陷入了至暗时刻。

  夏侯惇不甘…他想咆哮一番,想宣泄自己心头的愤怒,可想想他的双眼,想想那想象中天穹上的景象,想想这些时日发生的一切,终究,他麻木了,他意识到…他哪怕是再咆哮,再愤怒也于事无补,除了…徒增悲伤而已。

  魏军多是骑兵,似乎因为撤出这许昌,撤出他们坚守了二十年的地方,就连马儿也开始喘着粗气,每一步都很沉重,像是不堪重负。

  而除了这浩浩荡荡的骑队外,似乎…再也没有多余的。

  没有多余的百姓,没有多余的氏族,乃至于,就算是那些将领的家眷组成的马队,也显得形单影只,极为落寞与萧索。

  “汉南…”

  终于,夏侯惇忍不住问向同一处马车内的李藐李汉南,“你说…这北迁的队伍只有兵没有民?现在…也是如此么?”

  李藐幽幽的叹出口气,也不知道是最终完成任务后的释然,还是替曹魏,替曹操,也替这位待他不薄的夏侯大将军的惋惜。

  他沉吟了一下,还是说出去的那句大实话,“依旧是只有兵,没有民——”

  听到这一句,夏侯惇眉头紧锁,他张了张嘴,还是把想说的,或者说…想最后留下的诸如‘不要让我再遇到你们’、‘我会回来的’这样的狠话深深的咽回了肚子里。

  他深吸一口气,将朝向许都方向的面颊转回,他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可这一刻的悲痛,他注定今生难忘!

  就在这时…

  “禀大将军,大王传李军师去他的马车上议事!”

  一道声音的传出,让李藐的精神猛地一震…心里下意识的嘀咕着。

  ——『召我议事?议什么?』

  不等李藐深入去想,夏侯惇的声音已经传出,“汉南已经入霸府,大兄有事寻你也是理所当然,快去吧…莫要误了大事儿。”

  “是…”李藐连忙答应一声,就下了马车,跟着虎贲军往往曹操的马车处行去。

  …

  这边,虎贲军引领着李藐驾马向前。

  所经过的马车中,车帘微微抖动了下,俨然…车内有人偷偷的窥视着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

  是司马懿…

  司马防作为京兆尹,司马懿作为曹操的属官,自然不可能留在许都,可眼看着这一幅“只有兵,没有民”的北迁画面,“唉”的一声,司马懿不由得幽幽的叹出口气。

  说起来,司马家这一趟北迁,一共安排了六辆马车,女眷三辆,几个弟弟两辆,倒是司马防特地把司马懿安排在最前,与他同坐一辆,俨然…是有话想要交代给这个司马家最有才华,最有希望的儿子。

  “这一次,无论是许都城,还是这里的民望、民心…大王均是完败啊!”

  司马防罕见的表态,是一声感慨。

  司马懿微微颔首,然后迎上父亲那复杂的眼神,淡淡的说,“的确是完败,许都城的百姓与氏族九成都留下来了,偏偏…大王竟无能为力,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想来…并不好受…大王戎马半生,胜多负少,这次遇到的怕是比周瑜、比诸葛亮更强劲的对手。”

  呼…

  随着司马懿的话,司马防长长的吁出口气,他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沉吟说:“倒是豫州的氏族钟家、陈家…依旧义无反顾的跟随着大王北迁了…钟繇、陈群并没有因为荀令君而背弃大魏。”

  说这一番话时,司马防的眼眸变得坚毅了几分。

  司马懿却问:“父亲不一样么?凭着司马家与荀家的关系,这种时候…我们不依旧义无反顾、一如既往的选择支持大王与大魏么?或许…”

  说到最后,司马懿突然压低声音,语气也变得严肃与一丝不苟,“父亲与陈家、钟家…是因为‘寒蝉’,是因为…以颍川氏族为首的那个豫州氏族的联盟…这些联盟中的氏族依旧相信,曹操会是最后胜利的那个。”

  司马防惊愕于司马懿讲出的话,他微微愣神儿,然后眼瞳睁大了,“你既已经能感受到这些,那为父也无需瞒你…曹操受挫,许都割让,民心失去,于时局,于大魏的是令人扼腕痛惜的大难…但于我们‘寒蝉’却是一个好消息!唯独…曹操这种程度的受挫还不够!”

  司马防把话说到一半儿,司马懿却仿佛已经猜到了父亲接下来的话。

  他直接说:“既孩儿识破了父亲的谎话,拆穿了寒蝉那伪装下的本来面目,那孩儿便知晓寒蝉的目的是什么?从这里去推导…以咱们司马家、陈家、钟家为首的这个氏族联盟,其实还需要曹操再败下去,至少…再在那关麟手上吃几次瘪!如此…曹魏、大王能用的人就不能再拘泥于宗族子弟,我们这些氏人才有机会能掌握到大魏的兵权,这是最重要的!”

  诚如司马懿所言…司马防把寒蝉伪装的太过高、大、上!

  乃至于描绘出一个纵贯千年、无所不能的组织…

  但第一次就被司马懿看破,从而…司马懿的睿智与机敏也足够他从蛛丝马迹中寻觅出这个所谓“世家联盟”的真正目的。

  没错…

  严格的说,曹操与关麟的胜败,他们更倾向于让关麟去赢,用关麟不断的去消耗曹魏的宗室,只有这些宗室能打的都死绝了,曹操…或是曹魏的继位者才会放权给这些大氏族的子弟,他们也才有可能真正的站稳脚跟…这些大氏族也才能够获得机会,拥有更多的兵权与话语权!

  这点…在任何一个帝国中,对于任何一个家族都至关重要!

  从这个角度去看…关麟把曹操逼的败退,无论是司马防、陈群,还是钟繇…他们都应该高兴才对!

  事实上,这些盘亘数百年的世家,他们太懂了。

  在这乱世…除了他们自己,除了他们这联盟,没有人能靠得住!

  荀令君的惨案,还不够深刻么?还不够加重他们这个本就根深蒂固的观念么?

  故而,这些人表面上没有任何表态,但内心中是窃喜的。

  他们…这个名唤“寒蝉”的世家联盟,他们离曹魏的核心与权利所在又近了一步。

  “你什么都知道…”

  听过司马懿的话,司马防再度感慨…仿佛,他累了…真的累了,他觉得他该退居幕后了,接下来的事儿…寒蝉的事儿,悉数交给司马懿去做,一准儿没错!

  “爹,你放心吧…那关麟…我见到过,他的手段…并不阴狠,但…”司马懿眼眸一凝,“但…却总是能出奇制胜,从你绝对想不到的地方出手…孩儿在他手中吃过亏,也正因为如此,孩儿了解他的手段,大王…呵呵,大王吃亏的时候还长着呢!总有一天,宗族子弟被打完了,大魏能倚仗的只剩下咱们这些大族——”

  说话间,司马懿的目光眯起,然后不经意的缓缓睁开,而这时的目光…究是他的父亲司马防也是一愣…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鹰视狼顾!

  …

  …

  曹操平躺在马车中,他的身旁除了程昱与贾诩外,还有太医令吉平,正在取温毛巾缓缓的擦拭着曹操的额头。

  曹操本在与程昱、贾诩议论,看到李藐,当即询问,“汉南?洛阳那边子健可传来什么消息了?”

  言外之意是问洛阳修建的如何?

  李藐连忙回道:“子健公子已经准备妥当,除了宫殿一应俱全外,各宫加设了数十倍的水井…连同地宫一并修建,万一天穹中有敌袭的话,只要是宫殿中,均可第一时间藏入地底!”

  “子健做的不错。”

  曹操先是一声感慨,像是李藐的这禀报,让他心头顿时坦然不少…无论如何,安全都是放在首位的!

  只是,曹操像是还在迟疑着什么。

  “大王还是没有决定,是迁往洛阳,还是迁往邺城么?”

  程昱的开口,算是把这个问题挑明了。

  贾诩也适时开口,“之前迁都洛阳,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这里距离许都近,让许都城的百姓、氏族迁来这里阻力更小,路途上也更好安排,可现在…百姓跟随而来的,几乎十不存一…魏王只是带兵与朝廷迁徙,那洛阳…就未必是最合适之地了!”

  随着贾诩的话,李藐可以清楚的看到曹操神色间的波动,俨然…曹操还在迟疑,还在权衡。

  事实上,李藐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可以理解曹操的。

  邺城最大的优势是在冀州,是距离此司隶之地远…也就距离那飞球,距离关羽、关麟更远…

  从地缘上来说,能为曹操争取不少破局的时间,这是曹操,乃至于整个曹魏迫切需要的。

  但…

  李藐清楚的记得,最近云旗借丐帮之口传来的任务,是让曹操迁都洛阳。

  至于缘由,李藐知道一些,比如…洛阳城地下的密道,比如洛阳城提前暗中布下的死士,比如…那传说中的“鹦鹉”…

  这些,足以让李藐笃信,如果曹操是迁都到洛阳,那在战局上,云旗将稳稳的占据主动。

  这是大战略方向,李藐不敢懈怠…

  所以这个时候,他必须说点儿什么,做点什么了。

  “邺城是么…”

  李藐的这一句有些尖锐。

  曹操、贾诩、程昱都听出了几许不对劲儿,程昱抬头当先问到:“不考虑百姓,邺城的确是比许都更适合迁都治所…否则,若然迁都洛阳,依旧短时间内无法反制那关麟的飞球,到时候再度迁都,那怕才会沦为天下的笑柄,对此…李先生有何高见?”

  “原来如此…”李藐仿佛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打不过就躲远点儿,是这意思吧?既打不过能选择躲远点儿,那也能选择割地,选择赔款,赔款不行还能和亲,总而言之…想方设法的求和是么?”

  『……』

  随着李藐的话,曹操、贾诩、程昱的面色显得有些怪异,显然…他们意识到眼前的这位是军师祭酒,是校事府副统领,却也是位仗义敢言的狂士啊!

  “李先生误会了…”程昱的脸憋得有些红,事实上,他便是最主张曹操迁都邺城的。

  至于缘由,无有例外——稳!

  程昱一生求稳!

  “哈哈哈…程先生脾气不错。”李藐又一句话打断了程昱。

  『……』

  一时间,贾诩、程昱彼此互视,有些想不通,李藐怎么就说出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李先生缪赞了,程某不敢当…”

  随着程昱的话,李藐再度开口,笑了笑,“相信,有程先生这么一位大魏‘太常’,大魏的礼仪祭祀绝不会有任何疏漏。”

  唔…

  李藐的话让人越来越听不懂,一头雾水。

  程昱也是满脸困惑之色,“李先生,老夫乃魏王敕封的奋武将军、掌管宫廷兵卒的卫尉…可不是掌管礼仪祭祀的‘太常’!”

  “奋武将军?卫尉?”李藐露出了夸张的惊愕之色,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说,“我大魏的将军不是应该最具有血性?最不服输的么?”

  这话脱口…

  程昱面色骤变,贾诩的脸色也变得怪异了起来。

  乃至于曹操,他亦是虎目一凝,眼眸紧紧的盯着程昱,所有人都意识到,李藐这是拐弯抹角故意骂大魏毫无血腥…打不过就逃跑!

  ——『好一个狂士,好一个狂士本色!』

  曹操的头风今日方才有些好转,他没有第一时间张口回应程昱的话,而是眼眸渐渐的眯起,似乎有些期待李藐接下来的话。

  “哈哈哈哈…”

  李藐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大王啊,臣要恭喜你啊,恭喜大魏能免受战火…为此,臣还特地准备了一份礼物!”

  说话间,李藐像是早有准备的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

  “什么礼物?”曹操问话的同时,忍不住心头的好奇,直接打开来了这盒子,然而这一瞧不要紧,竟吓得他“啪叽”一声将手中的盒盖失守掉落在车厢里。

  原来…那盒子里,摆放着一件女人的衣服。

  “李藐,你放肆——”

  随着曹操的一声咆哮,整个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向北迁都的车队也停了下来。“李藐?你这是在羞辱孤?”

  “不,大王…臣并非是羞辱!而是臣早就想到了如此这般,恭贺大王以割地、逃遁、放弃抵抗乃至于未来的和亲、赔款等等妙策,应对那荆州对我大魏的进攻…还是在他们荆州已经攻占了我大魏国土、杀戮我大魏军士的前提下!”

  仿佛对曹操的震怒视若无睹,李藐缓缓说道,语气重充满了讥讽。“割让许都,配合那关麟取淮南,背刺东吴,这在臣看来…是因为大魏受制于三万兵马的性命,是大王不得以做出的妥协!可…割让了许都?那这事儿就算了么?这就像是那关麟狠狠的给了大王一巴掌,可大王却巴不得有多远躲多远,逃至邺城…难道,选择对洛阳,对司隶,对豫州,对兖州的熟视无睹!大王如此,那与那偏听偏信,任宦官为爹娘的灵帝刘宏有何差别?故而…依我看,这一身女装,倒是与魏王与那些主张迁都邺城者正合适!”

  “你…”曹操脸色铁青。

  然而,李藐丝毫不顾及曹操的表情,他继续张口,继续咆哮,“大王啊大王,若是大魏的血性能够容忍别人扇过来一巴掌,却置之不理?却逃之大吉?那这种帝国,存亡的意义在哪?依我看,亡了得了!”

  “……”

  程昱、贾诩都无比惊骇、不可思议的望着李藐,心里在说:

  ——『这位狂士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他李藐的狂尤在祢衡之上啊!』

  哪曾想,震怒之下的曹操,突然面色沉寂了下来,只是,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

  “你的意思是,迁都洛阳,然后把许都城打回来——”

  李藐郑重点头,“我一个文人,不知道那么多大道理,但我却知道,当年官渡之战后,大王北征,袁谭、袁尚抵抗大王,可袁熙远遁幽州远离大王,妄图做个幽州的土皇帝,可最后呢?就是躲在幽州,难道大王就会放过他?绕过他?他的退缩,只会让大魏的铁骑觉得他懦弱可欺,继而肆意的欺辱…今时今日的大魏不就如昔日昔日官渡之战后的袁氏么?大王啊…这一次割让许都城还情有可原,可洛阳城?大王割让的起么?再退缩一次,天下人都要道,我大魏懦弱无能,人尽可欺——”

  这…

  李藐的话让曹操沉默了,他沉默了许久,“可那飞球如何解决?”

  “飞球是无敌的么?飞球他关麟能造出来,我大魏就造不出来么?”李藐愤愤然的张口,“躲,只会让大魏的创造力持续的打瞌睡,只有那火烧到眉毛了,大魏的创造力才会被激发出来,纵使大王造不出飞球?那能不能改良投石、抛石、霹雳车去抛击?就不能…选择同归于尽?咱们必须得打痛那关麟一次!去咬、去撕、去啃下那关麟的耳朵、鼻子,戳瞎他的眼睛,不管我们挨了多少打,但一定得让那关麟付出惨痛的代价!”

  “……”

  俨然,曹操有些微微的动容,李藐的话仿佛在唤醒十年前、乃至于二十年前的曹操,那个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那个手握长剑,独立高峰,眼望波涛汹涌的大海,那份挥斥方遒的气概,那份舍我其谁的担当…这一刻悉数又回来了。

  对曹操而言,久违的自己又回来了。

  当年进攻徐州,兖州大本营被吕布偷袭?难不难?是不是绝境?

  当年官渡之战,强弱立判,粮草告急…战况危如累卵?难不难?是不是绝境?

  当年华容道,那大雨伴着泥泞,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让每一个魏军都觉得再也回不去了,那…是不是绝境?

  怎么这次,面对关麟…曹操就怯弱了呢?

  是老了么?不…曹操只是老了,不是死了!他曹操还能打,还能战——

  想到这一节,曹操的语调变得铿锵了不少,“李先生就不怕那关麟再效仿一次谋取樊城的方略,烈焰焚城?”

  “飞球漫天,烈焰焚城,是很厉害…”李藐低了低头,旋即抬起头目光炯炯的望着天上,“但,那飞球并不是无敌的,他的速度并不快,此前的得胜也只是仰赖突袭,仰赖我们对此一无所知罢了,臣有种感觉,哪怕是那关麟要效仿樊城烈焰焚洛阳,可只要我们发现的够快,那损失就不会太大…同样的,这种威胁只要存在,就会让每一个大魏的文武、子民寻找破解的方法,这样才能逼出最可怕的大魏!逼出万众一心的大魏!”

  曹操闻言深思着,他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马车内因为看到李藐这“女装”礼物而一脸如丧考妣之色的程昱、贾诩…他斟酌了片刻,虎目徒然凝起。

  然后,在程昱与贾诩的望眼欲穿下,曹操一把抓住了李藐的双手,“若非李先生,孤险些一念之间,失去了孤与大魏的脊梁和骨气,李先生不愧是我大魏国士!若有朝一日,我大魏转危为安,孤当先拜李先生,来人,给李先生加两千精兵作为亲卫!”

  一字一顿,言真意切。

  李藐这才收回狂士的模样,拱手回道:“大王缪赞…”

  曹操则立刻吩咐,“传孤军令迁都洛阳,计划不变,除此之外,凡我大魏之人,能提及方略破那关麟者、能想方设法取那关麟首级者,孤赏万金,封县侯——”

  随着曹操的一番话…

  迁都的归属尘埃落定。

  程昱与贾诩无比佩服的看了一眼李藐,然后拱手朝向曹操,“大王明鉴,大王万岁!”

  李藐也拱手,“大王明鉴,大魏势必转危为安——”

  别看他说的是一本正经,信誓旦旦,可事实上,李藐的心里头慌得一匹。

  但,至少这一次,他还是赌对了。

  关麟说的没错啊——

  晚年的曹操,他最怀念的,最无法拒绝的、永恒的、一如既往的是他年轻时的模样。

  那个——魏武扬鞭,豪情万丈、挥斥方遒的模样

  只要这一条大方略不变,他李藐的谏言谏策…无论有多么狂,就都不会有任何纰漏!不会有任何事!

  ——『呵呵…』

  李藐尤自一阵心有余悸。

  ——『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我还是赌赢了!』

  是啊?

  话说回来,谁又会拒绝自己年轻时、那最高光时,最顶峰时的模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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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颂

寇季魂穿北宋,成为了千古名相寇准的从孙,作为一个标准的官三代,他本该走马架鹰,过着最嚣张的纨绔生活。然而,当他拿着便宜父亲邀他入汴京享福的信入京以后,才发现……祖父寇准,貌似要凉!【书友群:一九五九九二九八一】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穿越北宋,成为徽宗皇帝本该早夭的嫡次子。赵柽表示压力很大。北有辽金,西有夏蕃,南有大理,东有高丽,鞑靼更是蠢蠢欲动。朝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赵柽处心积虑,党同伐异,只为应对即将到来的靖康大变。可忽然有一天,一个姓洪的老掉牙前太尉来找他,说几十年前,曾在龙虎山放走过一窖妖魔!赵柽震惊之下,顿时黑人问号脸。我呕心沥血十六年,你居然告诉我这里是水浒?!

宋时明月

这是一个穿越做小人物的故事。不经意间,赵兴成了一名宋朝人,他交往的对象不乏名传千古的词人、遗臭万年的大贪官、逼上梁山的大盗、艳名四播的绝代风华。这是一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代,这里有真情浪漫的千古好男人;有闪烁千年的诗歌佳句;有精彩纷呈的商业性歌舞表演和花样百出的商业竞争……在这个瑰丽的时代里,赵兴处身其中,如鱼得水地享受这时代的雅致人生。本书中没有朝堂争斗没有官吏倾轧。本书描写的只是宋代市井人的世界观。或许,书中的内容颠覆了你对宋代的惯性思维,但请你细细品味。

吾弟大秦第一纨绔

网文填坑节来袭,独家番外连载爆更,大佬包场免费看。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穿越为嬴政亲弟的嬴成蟜,本想在皇兄羽翼下体验下纨绔生活。从没想与嬴政争皇位,他是个惫懒性子,当皇帝哪有当皇弟来的快活?他只想当个坐看庭前花开花落,淡望天上云卷云舒的咸鱼。可当大侄子嬴扶苏被贬上郡,有性命之忧时,他坐不住了,十年来首次上朝。这一起来,就再也没坐下去。本书又名《我真不想权倾天下》、《不正经人在大秦》、《大秦的勾栏叫楼台》

三国之群英荟萃

东汉末年越骑校尉伍孚忠心为国,孤身刺董,却不幸为失败为董卓所害,后世人穿越成伍孚刺董之前,身怀召唤系统,区区董卓不足为惧。天下大势,云波诡谲,尽在我伍孚手中。

娇妻如云

史上最具艺术天赋的大盗,穿越到了北宋徽宗四年。身为祈国公府仆役,沈傲很欢乐,知识改变命运,智商决定前途,什么都是浮云,看我只手遮天。玩的是艺术,讲的是品味。伪作最好的名画,写最漂亮的行书,不走寻常路,会忽悠才是王道。

始皇尸变,祖天师也得跪!

【小说创作,平行世界,纯虚构不涉及现实】穿越两千年前,成为千古一帝始皇嬴政。将死之际,为了重生归来,将整个始皇陵打造成炼尸地,两千年后尸变出棺!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开创龙国大一统时代的领导者,功过三皇,德高五帝,后世皇帝之始的,祖龙嬴政!神不自降,有感皆通;圣不虚临,祈祷必应,帝宰诸天,永不毁沦。重申一遍,朕不是要当僵尸,朕是要综领万圣,主宰宇宙,开化万天,造化万物,济度群生,权衡三界,统御万灵,为天界至尊之神,万天帝王。

一代权臣

举目无亲的孤儿、权倾朝野的王爷,究竟是谁掌握着国运兴衰?番邦的公主、邪教的圣女,又会产生怎样的纠葛?立嫡以长、立嫡以贤,到底怎样才是正确的做法?(建新群551362811,欢迎进驻讨论)此书慢热,略微烧脑,细细品读,便可体味出中国历史一切的阴谋诡计、恩怨焦灼、兵…

踏尽世家门阀,女帝求我娶她?

陈怀信再次无缘金榜,为求生存,他只能在长安城内替人写信写诗,等待三年后再次参加会试,却浑然不知自己的未来,已被承国女帝看在眼里。第一次未来,他喊着“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成锦绣灰”,便将大承搅了个天翻地覆。第二次未来,他喊着“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便让那承国上下遍是黄巾。第三次未来,他喊着“天下一家,共享太平”,便把承国换了天地!……他在军前说着“你们知道一个炊饼多少钱吗?”,他怒吼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他将世家门阀踏为了平地!……等到又一个日出,那造反的未来还未到达。女帝姬清珞已经找上了,尚且还在长安城里写信写诗的陈怀信。姬清珞:“为了避免承国覆灭的未来,求你……娶朕!”陈怀信:“???”

大明:我,调教木匠皇帝

虽然我科举舞弊,还跟魏忠贤称兄道弟,还调教木匠皇帝,但是我知道自己是个好官——张好古!简介无力,看内容吧!

民国江湖二十年

【市井江湖,绿林响马,民俗奇闻】见面道辛苦,必定是江湖。清末民初,社稷倾颓,乱世当头。山海关外,绿林好汉风起云涌。京津市井,江湖奇人层出不穷。这世道,英雄合该有三分匪气!!!……金评彩挂,皮团调柳;蜂麻燕雀,横葛兰荣。少一样,便不成江湖!他叫江小道,绿林报号“鬼拍门”!有关他的一切,还要从光绪二十八年讲起……

三国:我不是曹睿

喝着桂花米酒,吃着洛水鲤鲂,这大魏皇帝真如神仙一般。曹睿本不想管这捡来的大魏江山,但无奈三国纷争,国力不济,让人无心享乐。内有曹氏宗亲渐渐凋零,司马一族野心磅礴。外有西蜀诸葛屡屡北伐,江东孙权割据难制。曹睿只能亲力亲为,出征在统一的前线。待到九州一统,再来赏这万里山河!

冠冕唐皇

大唐垂拱四年,李潼来到这个世界。贵介公子人如玉,不幸生在帝王家。女主临朝,武周革命。不为鱼肉,即为刀俎。名器不假与人,盛世由我而塑。人物风流,诗书尽兴,甲子风云,从头细述。——————我是李守义,章怀太子李贤第三子,我喂大唐袋盐,齁死女皇,再着唐皇冠冕。

大明:让你奉旨监国,你去修仙?

洪武十五年,魂穿大明嫡长孙朱雄英,本想一展雄才大略,随身系统却告诉他。人间帝王不过百载,修仙长生方为正途。彼时八岁的朱雄英挠了挠屁股。妈的,姑且信了。………………洪武二十五年,好大儿病危,朱重八闻讯火速赶往东宫。赶至之时,只见朱标病榻之前,朱雄英身着白衣长袍,头绑飘逸白娟,散发批墨,盘膝坐在以北斗七星阵摆放着的烛灯中央。“皇祖父,你来晚了。”语闭,重八老泪纵横,悲恸之余感慨咱这大孙子真孝顺,一刻不漏的为父戴孝。“咱得儿啊!”刚哭出声,少年咧嘴笑道。“我已为父王续命七年。”………………洪武三十一年,老朱病入膏肓,续命七年的阿标也油灯枯尽,刚结束完入定打坐的朱雄英接到一封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与皇太子皆疾患固久,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孙持玺升文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孙决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奋斗在新明朝

宅男文科生穿越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大明朝,起点很低,身为粗鄙小衙役,科举之路是没指望了,且看主角如何欢欢乐乐从市井之间走出一条另类风格青云之路。顺便揭秘大明官场体系的种种规则!!

乱世兵户,入伍领取绝色美娇娘

【穿越+系统+发老婆+种田+争霸+历史架空】唐俭穿越到一个平行世界的封建王朝,被强征为了边关兵户。<br/><br/>身为黄袍加身的外卖小哥,他意外觉醒了霸王系统。统子在手,天下我有。<br/><br/>从此,唐俭白天杀敌立功唱白衣,晚上娇妻炕头哼征服。......

绝世神医:腹黑大小姐

《绝世神医:腹黑大小姐》 她是二十四世纪神医,一支银针,活死人,肉白骨。一夕穿越,成为王府人人喊打的大小姐。没有戒灵、骄横无能,身为王府嫡脉却被欺上门来? 本是天之骄子,岂容尔等放肆!银针在手,天下我有!天玄地宝尽在她手,绝世功法信手拈来。叫你知道什么是打脸!神医到处,魂断九霄。不曾想,却救起了一只跟屁虫。 他绝色妖异,手段狠辣,却对这个偶然救他一命的小家伙,情有独钟。 “我们不熟。”某神医横眉冷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