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英雄迟暮

    子弹倾泻在刚刚杀死士兵的那只子弹蚁身上，将它体外的骨骼打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洞。


    几名士兵一起集火，很快就把它打死在地上。


    身后更多的子弹蚁涌了上来，它们漫过地上的尸体，将士兵们逼得节节后退。


    大家往营地内退去，按照张志雄的吩咐进入巷战模式。


    蚁群的冲击来势汹汹，当越过营地的边墙之后，里面的人基本无险可守。如果没有周围这些低矮建筑的依托，它们的攻势就会像潮水一样迅捷。


    人类在打仗的时候会有恐惧等情绪，但子弹蚁似乎不会，它们只听从蚁后的指令，所过之处，几乎寸草不生。


    蚁群很快就填满了营地内的道路，来不及撤离的士兵有的被逼上了屋顶，面对底下开始攀爬的子弹蚁，他们既恐慌，又绝望。


    死亡不断在增加，牺牲的士兵们死状都很惨烈。变异子弹蚁的体型和荒原狼差不多大，它们虽然没有荒原狼那么锐利的尖爪，但颚上的大钳子威力也不容小觑，只要不小心被夹住，就必然会是被分尸的下场。


    蚂蚁的力量在动物界应该算是最大的，它们能举起自身重量十倍以上的物体。在发生变异之后，子弹蚁这方面的能力又有了进一步的提升。


    虽然来自屋顶的火力很猛，士兵们居高临下，给蚁群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但子弹蚁们一边往上攀叠，一边开始用前颚的钳子去拆这些房屋。


    “轰”的一声，第一座建筑塌了。子弹蚁夹断房屋的柱子，又推倒墙壁，那些之前退到屋顶上的士兵纷纷跌落下来，瞬间就被黑色的蚁群吞没。


    枪声和惨叫声在营地里响成一片，边防军的士兵被分割在几个区域，并逐渐被蚁群蚕食。


    张志雄的身边还有十几个弟兄，他手里的枪管已经热得发烫，但枪口的火舌仍未停下。地上堆满了弹壳，身前也全是子弹蚁的尸骸。


    “往楼上撤！”他掩护着其他人退到那栋复式小楼前，这是营地里最高的建筑，也是最结实的建筑。


    周围已经退无可退，因为四面八方都是蚁群，其它的屋顶上还有少数士兵在顽强抵抗着，但陷落的结果却早已经注定了。


    张志雄清楚自己的W47营地已经成了死地，留下来一起作战的士兵都是弃子，包括他自己也是。


    大家唯一的价值就是为那些撤离的平民以及去往各地报信的袍泽拖延时间。


    “头儿，小心！”


    一名撤往楼上的士兵看到张志雄刚刚将正面和右侧的两只子弹蚁击毙，左侧的一只子弹蚁却扑到了身前。士兵刚端起枪想要帮他解围，那只蚂蚁的大钳子已经朝张志雄的身上夹去。


    “上楼去，别管我！”张志雄朝士兵喊道。


    士兵脸色惨白，但他并没有看到被分尸的一幕出现在张志雄身上。


    子弹蚁夹住张志雄的身体，将他举至头顶，两只触角因为疑惑互相触碰着。


    “老子可没那么脆。”张志雄爆喝一声，上衣碎裂成布片，他身上隆起的肌肉就像一块块石头。


    这位边防军营地的首领虽然年过六旬，但身体魁梧，气势一点都不输给年轻人。


    张志雄身上被子弹蚁前颚大钳夹住的地方，皮肤变成了深褐色，看上去十分奇怪。


    这种变化来自于他的异能——铠化。


    张志雄可以通过这项异能控制身体大部分区域的皮肤，让它们在受到攻击的时候，变得坚硬无比，就像身上多了层铠甲一样。


    “铠化”和其他异能一样，也是基因作用到细胞中的结果。


    生物的细胞其实是充满活性的，它蕴含了许多的能量，既能分裂，又能再生，人类至今都没能完全揭开它的面纱。


    张志雄皮肤上的细胞在“铠化”这项异能的支配下，可以于极短的时间内迅速硬化，硬化之后，它们的强度和硬度堪比钢铁。


    已经“铠化”的深褐色皮肤挡住了子弹蚁的大钳，虽然痛感仍在，但却将伤害降至最低。


    张志雄不顾疼痛，将左手中的枪抵在那只变异子弹蚁的脑袋上，扳机扣下之后，子弹将它打了个对穿。


    子弹蚁躺在地上，张志雄掰开它的大钳，奋力脱身出来，又接连打死周围数只巨蚁。


    身后的士兵都已经逃到楼上，张志雄返身冲回屋内，将门挡死。


    这个举动是徒劳的，张志雄自己也很清楚，虽然它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但能为所有人再争取一些时间也好。


    门外全是“霍霍”的声音，有些子弹蚁叠在底下，一边为身后的同伴垫起一个向上攀爬地斜坡，一边用大钳去破坏房屋的主体结构。


    感受到房屋在挤压中已经有些摇晃，张志雄朝楼上冲去，赶到二楼配合士兵们一起加强对下面的火力压制。


    他们的手雷已经在之前外围的防线上用完了，子弹也越打越少。


    “艹！没子弹了。”一名士兵的枪突然哑火，他把枪朝楼下甩去，砸翻了一只正在往上攀爬的子弹蚁。


    那只子弹蚁朝同伴叠起的斜坡下滚去，身后又有更多的同伴爬了上来。


    见横竖都逃不过一死，那名士兵热血涌上头顶：“老子跟你们拼了。”


    他拔出腰间的匕首，从楼上纵身跃下，落地的时候正好扑在一只子弹蚁的背上。


    手起刀落。


    刀刃刺入身下这只巨蚁的头部，拔出来的时候带出一些体液和身体组织。


    士兵跳下来时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杀红了眼，刀子一刀刀地进去，将那只巨蚁的脑袋捅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子弹蚁倒下去的时候，也将那名士兵带倒在地上。旁边几只大钳突然夹住他的身体，在各个方向的力量拉扯之下，那名战士像一块破布一样被撕成了碎块……


    血腥的一幕刺激着楼上所有人的神经，也激起了他们所有的血性。看到袍泽如此惨烈的下场，他们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归宿也是如此，既然这样，那就在被撕碎之前杀个痛快。


    附近已经看不到一座完好的房屋，之前那些躲避到屋顶继续战斗的士兵都消失在黑色的蚁群中，和他们一同消失的，还有枪声。


    张志雄举目望去，心痛欲裂。但军人守土有责，只要能多救下后方一名平民，他们的牺牲就是最好的结果。


    复式小楼被黑色的蚁群团团围住，就像黑色的汪洋大海上随时都有可能沉没的一艘小船。楼上的人已经是营地中最后的抵抗力量，楼下蚁群的尸体堆叠成了小山一般，顶部已经快齐到了二楼的高度。


    枪声渐弱，又有两名士兵打光了子弹。


    “头儿，先走一步了。”他们提刀跃入蚁群。


    “走好，老子就来。”张志雄怒吼着，手里的枪仍在继续收割变异子弹蚁的生命。


    数秒之后，他的枪里也不再吐出火舌。


    张志雄将枪朝蚁群甩了出去，这时正好有一只子弹蚁爬上了二楼。它的巨钳朝张志雄夹去，却被张志雄的双手扯住两端。


    张志雄怒喝一声，双手发力，将巨蚁的脑袋撕成两瓣，带着异味的体液喷了出来，溅了他一身。


    抹了把脸，他将手里各带着半边脑袋的两只钳子丢到一旁，接着一脚将挂在阳台上的巨蚁尸体给踢了下去。


    蚁群的“人梯”已经堆了上来，张志雄从身后拿来一把合金长刀，这是他曾经惯用的近战武器。


    长刀在手，他仿佛又回到了壮年。寒光闪过，刀锋劈开了巨蚁们的身体，瞬间将它们砍成两段。


    子弹蚁的外骨骼成分主要是几丁质和蛋白，即便它们经过了变异，但在合金材质的锋刃下仍显得有些单薄。


    张志雄砍瓜切菜般干掉了好几只爬上二楼的巨蚁，他就像坚守在城头的将军一样，捍卫着营地这最后的领土。


    攀上二楼的子弹蚁越来越多，张志雄身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


    张志雄杀得兴起，等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身边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手里的长刀上满是从子弹蚁身体里带出来的东西。


    一股壮士暮年的悲壮突然涌上心头，几十年的经历如光影一般在他脑海里闪过。


    “兄弟们，我来了。”


    张志雄踩着巨蚁尸体垒起的小山冲下楼去，长刀在身边飞舞，卷起一地的断肢残骸。


    “陈忠刚、许达远、赵永锋……”


    每劈翻一只巨蚁，张志雄就喊出一个士兵的名字，营地里一百多个兵，每一个他都印象深刻。


    张志雄在为他们报仇，力竭之前，他决意要杀死更多数量的子弹蚁。


    硝烟、大火，尸骸……战场上该有的东西这里都有，却唯独没有了枪声。


    长刀舞起的“嚯嚯”声在蚁群中席卷而过，张志雄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铠化”虽然强横，但毕竟不是金刚不坏之躯。


    褐色皮肤上的裂纹正往外淌着血，但他感觉不到疼痛，杀至这一刻，身体已经将肾上腺素分泌到了极致，这些肾上腺素被分配给神经系统以及肌肉，似乎要在生命熄灭前迸发出最耀眼的一道光。


    英雄迟暮。


    奈何一世浮沉，不抵日月如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