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集群性生命

　　“各位，正式出发之前，我觉得有些事需要告诉你们。”

　　修尔看了一眼清晨点醒自己的林精，这只鹿正怡然自得的嚼着几片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树叶，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

　　“很抱歉，这些事昨天晚上就该告诉大家的，但是我忽略了你们的感受，没有及时和你们沟通，作为队长，这是我的失误，在此我向各位道歉，幸亏有人提醒了我，我才没有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现在是早饭时间，你们吃，你们听，我来说。”

　　现在的时间是进入青蛙人遗迹的第二天，也是准备开始正式探索遗迹的日子。

　　昨晚大家睡得都不是很好，临睡前突然发现了异常状况，队长又没做出合理的说明，每个人的心其实都是悬着的，只是故作镇定而已，这种状态，当然不可能踏实的休息了。

　　不过，对此队员们倒是没有什么不满，大家都很清楚，带领一只队伍深入异界投影，队长本来就承担着巨大的心里压力，遇到问题时采用最优选择，以至于忽略了大家的感受，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此大家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继续在疑惑中度过今天，直到修尔把一切弄清，而且有了解决问题的把握，再向大家说明详情。

　　谁也没想到，起床后一出宿舍，就看到热气腾腾的早餐，一脸茫然坐在一旁的亡灵法师，正在吃草的林精，当然，还有抓紧每分钟时间在纸上书写的修尔。

　　“头儿，你没事吧。你可是牧师，如果你先病倒了，大家就要麻烦了。”半身人很想上前摸摸修尔的额头温度，不过看看他腰上的钉锤，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白痴半身人，这和生病没关系，队长肯定是压力太大，精神崩……诶，队长，别把我的盘子拿走，我的早饭啊……”

　　“算你识趣。”冷漠的精灵法师低声冷哼，嘴角却微微翘起。

　　“嘿嘿，真好。”害羞的女剑士是最开心的一个，昨晚她是最的担心的一个，当然，不是担心可能存在的危险，而是牵挂着自己最关心的人。看到修尔已经恢复了冷静，萨芙甜甜的笑着，朝林精女士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不过，换回来的是用树叶塞满嘴巴的莫瑞娅茫然又无辜的表情。

　　“昨晚我虽然故作轻松，但是大家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咱们现在处于一个很麻烦的状态，因为咱们无意中卷入了一场战争，一场持续了数十年，已经被单方面终止了的战争。”

　　“这栋建筑，是民用设施也好，军用也好，还是其他奇奇怪怪的用途也好，现在都无所谓了，因为最后一段日子里，它的用途只有一个，就是这些青蛙人对抗外界植物的堡垒。”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被那些诡异植物占据的范围有多大，但很显然，现在咱们所在的投影世界肯定是那些植物们控制着的，而这块遗迹，就是它们势力范围内，或许唯一不在控制下的领地。”

　　“根据投影世界的规则，遗迹里面的人当然已经都死了，但那些植物恐怕不知道这点，这些年来，它们一直试图攻入遗迹，但是都没有成功。”

　　“但是现在，它们成功了，那几颗蘑菇就是证明，他们成功的攻入了最后一块反抗者的阵地。”

　　“你是说，它们有智慧？”蜜莉蒂皱起了眉。怀有敌意攻击外敌未必代表有智慧，也可以是靠本能驱动，但如果能进行一场有组织的战争，那就只能说明它们有一定基础智力了。真这样的话，这些植物就该从莫瑞娅擅长的植物学领域，划归到蜜莉蒂她擅长的生命学领域了。

　　“具体多高不知道，但他们有智慧是一定的。”修尔顿了顿，声音低沉的说道，“因为，它们知道怎么想办法跟着咱们一起进来。”

　　“嗯？”几个人同时发出了惊讶的低呼，蜜莉蒂迫不及待的问道，“我能想到它们是跟着咱们一起进来的，但是，能解释一下你说的想办法是什么意思吗？”

　　“这只是我的猜测，也许是我多虑了，但是，我宁愿想的多一点，也不愿意因为考虑不周，遭遇不必要的麻烦。”

　　“逐影期间，考虑的再复杂都不会嫌多，怕的是想的少了。”米娅阴沉的说道，“你就直说吧。”

　　“昨天，它们并不想杀死咱们，确切的说，它们并不想马上杀死咱们，它们其实只是在不断给咱们施加压力，逼着咱们闯入这里。”

　　“昨天咱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它们让这片地区变成了死地，杀死了所有的生物，那对于如何杀死动物和人类，应该有丰富的经验。的确，咱们的体质和这里的生物可能存在很多不同，但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都是肉体化生物，杀死本地生物的方式对咱们来说应该也适用，至少可以让咱们感到不舒服。”

　　“但是，咱们没有这种不适感，说明它们什么也没有做。”

　　“队长，那是因为你及时采取应对措施了吧，呼吸和接触都断绝了，它们就算想耍什么手段，也没有途径啊。”矮人特有的粗嗓音格外响亮。

　　“忘了你差点砍掉自己脑袋时候的感受了吧。”修尔瞪了莫巴克一眼，“那时候大家都受到影响了，说明它们至少有办法直接影响咱们的情绪，把负面情绪扩大化。如果它们真想当场杀掉咱们，肯定不会拖那么久才用出来，等到最后才用，恐怕也只是为了给咱们施加压力所使用的手段而已。”

　　“诶，修尔啊，我有两个问题弄不明白。”美丽的林精举着几片涂了奶油的树叶，很难想像这是什么吃法，“第一，它们怎么知道咱们会来这里？这可是咱们自己的选择，找到这座遗迹，应该完全是巧合才对。”

　　“它们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修尔叹了口气，“我想它们甚至不知道，咱们和那些青蛙人并非同类，相互之间也没有联系。”

　　“你是说，在它们看来，咱们和那些青蛙是一伙的？”半身人尖细的声音，让他正常说话听起来都和尖叫差不多，“所以它们认为，咱们总是要回到这里的？”

　　“我想是这样，咱们的表现也肯定了它们的判断，事实就是咱们确实进来了。”

　　“好吧，这个问题的确可以这样解释，但是，还有第二个问题。”林精悠悠的说道，“它们真能有这么复杂的思维吗？”

　　“不确定。”修尔摇头道，“蜜莉蒂，这要你来判断。”

　　“生命学上讲，思维的复杂程度，是由灵魂和大脑共同决定的，没有高等灵魂的支持，就算大脑再怎么发达，也无法进行太过复杂的思维，最多就像那些比较聪明的魔兽一样，同理，没有发达的大脑，高等灵魂也会丧失很多能力，比如记忆力缺失，比如思维混乱，比如失去逻辑分析能力等等。对了，以上内容，要把亡灵排除在外，亡灵是另一种系统。”

　　“所以呢？我想听结论。”修尔敲了敲桌子。

　　“这就是结论。”蜜莉蒂妩媚的甩甩头发，不满的说道，“他们即没有发达的大脑，又不可能有复杂的灵魂，理论上来说，是无法进行那么复杂的思考活动的，我觉得你把它们想的太人性化了，它们到底还是一群植物。”

　　“诶？那我也是……”

　　“乖乖吃草，不要捣乱，你这棵树。”对莫瑞娅，蜜莉蒂和米娅昨天的态度惊人一致，嗯，一致的微妙。

　　“不，不，不，不对的，修尔，修尔他才没有错。”涨红了脸，强忍害羞也要拼命维护修尔的，肯定是少女萨芙了。

　　并没有人调侃她，更没有人嘲笑她，反而每个人都郑重的看着她。

　　大家很了解彼此的性格，知道这位大图书馆的档案管理员，一直被很多人尊称为知识的书写者和传承者，脑中的知识绝对丰富，而且说出的话一定有根据，绝不会为了维护某人就胡说八道。

　　果然。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作者是卡罗尔。”萨芙直视着蜜莉蒂，甚至忘记了害羞。

　　蜜莉蒂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额角渗出几滴冷汗：“卡罗尔大师……难道说，集群性生命真的存在？”

　　“解释一下。”修尔又敲敲桌子。他仔细搜索过自己的记忆，确定没有看到过这个名字，看来这本书不在自己的阅读范围之内。

　　“卡罗尔是七百年前一个生命学大师，主攻昆虫研究的。”蜜莉蒂表情阴晴不定的说道，“她提出过一个假说，就是集群性生命。”

　　“她发现，昆虫的大脑小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灵魂也微弱的可怜，但是一些以族群为单位生活的昆虫，很多时候会表现出远超出它们应有思维的反应。”

　　“所以她提出了集群性生命这个假说，核心内容就是这些昆虫族群通过某种未知方式，把彼此的大脑和灵魂都连接起来共同做出思考，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它们的异常之处。”

　　“她甚至认为，如果全世界的……比如蚂蚁，全世界的蚂蚁都集合起来，可以表现出远高于人类的思维能力，即便它们的灵魂依然低等，大脑也小的可怜。”

　　“这个假说连她自己都不怎么看好，更没有论据支持，最多只能算异想天开的幻想而已。”蜜莉蒂惊讶地摇头道，“难道在某个世界，真有这种生命存在？”

　　“看来这第二个问题，也有可能的解释了。”修尔朝莫瑞娅苦笑，叹息道，“所以我认为，它们很聪明的逼着咱们‘回到’了这里，然后跟着咱们一起进来了，我甚至担心，它们现在随时都在窥探着咱们。”

　　这话让大家感到一阵寒意，下意识的向四周张望，仿佛真的有一些可怕的植物，藏在暗中对着他们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