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佩图拉博的登神长阶

　　神。

　　佩图拉博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刻在金属板上的符号。

　　他面无表情，但仿佛在微笑。

　　多么遥远的字眼。

　　原体上前一步，无数批阅好的资料被他随手推在一旁，其中既有军团的，也有领国的。

　　多么虚无的目标。

　　但属于凯丽芬妮和摩根的两封信件被特意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更显眼的位置上。

　　多么可悲的梦想。

　　最大的一张图纸摊开，在右上方的位置，赫然是火星铸造将军卡尔博哈尔的个人标记。

　　原体勾起了嘴角。

　　“……”

　　“多么般配的头衔。”

　　——————

　　对于佩图拉博来说，属于他的大远征，在荷鲁斯戴上战帅冠冕，而帝皇宣布自己将离开战争前线的那一刻，就彻底结束了。

　　这一切都没能让他感到震惊。

　　荷鲁斯的胜利，是哪怕原体中最愚笨的人，在抵达乌兰诺前就已经意识到的事情。

　　虽然佩图拉博选择在竞争中站在了庄森那一边，但他也从未想过狮王胜利的可能性：他也不觉得庄森会配得上这个头衔。

　　他更适合当一个指挥官：而不是统领全局的总司令。

　　倘若没有摩根的劝言，那么钢铁之主会在基因原体们相庭抗礼的那一天，骄傲的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成为单独的第三方：这才是他在战帅问题上真正的态度。

　　而比起那顶除了金粉外，毫无意义可言的桂冠，反倒是多恩得到泰拉禁卫的消息，让钢铁之主稍微多留意了一下。

　　他并没有因此苦恼：因为多恩的举荐人中就有佩图拉博的名字

　　钢铁之主与帝拳之主间，那似乎永无终结的互相较劲，却远在乌兰诺以前就画上了句号。

　　斗争已经结束了

　　它的结束并非是一次轰轰烈烈的最终对决，而是在两个兄弟沉默以对的目光中，对于彼此的承认和对于自己的骄傲。

　　佩图拉博与多恩：他们同时意识到自己在某些领域也许永远也无法与对方匹敌，而在另一些领域中则永远无法分出个高低，哪怕再厮杀上一万回，等待他们的也只会是无效的循环数字。

　　而与其在这场毫无意义的竞赛中继续厮杀下去，倒不如留下这个能与自己不分高低的对手，就像留下一面以假乱人的镜子：倘若真的失去了这世间的另一个我，那往后的生活又该多么乏味啊。

　　朋友难找，知己难寻：但一个伟大的对手只能等待命运的恩赐。

　　至少佩图拉博是这么想的。

　　至于多恩：也许无趣才是帝拳之主永恒的灵魂，但佩图拉博可以用他的生命打赌，在因维特人看似雷打不动的外表下，他心中的火焰同样在熊熊燃烧。

　　别人以为他不知道：但在钢铁之主在奥林匹亚上的治理开始闻名整个银河的时候，一直在泰拉上勤勤恳恳的多恩，也突然开始关注自己的母星因维特了。

　　又一次竞争，嗯：就像同时开展的其他数千项那样。

　　他们不再是将彼此视为仇敌的对手，面对赫鲁德人时的并肩作战永远的改变了他们，但更温和的竞争依旧是存在的。

　　尽管再也没有见过面，但两人都知道对方正在银河的另一端静静的观察着自己，互相比较着他们最新的成就，互相用对方胜出的地方督促自己的进步。

　　他们习惯了胜利，也习惯了失败，但更多的情况只是又一次心服口服的不分上下罢了。

　　所以，对于佩图拉博来说。多恩成为泰拉禁卫不过是一系列的互有胜负中，小小的挫折而已。

　　他也有能力让多恩的胜利显得不值一提：只需要证明佩图拉博的名字远比所谓的泰拉禁卫，更值得尊重就可以了。

　　抱着这样的理念，钢铁之主最终离开了尼凯亚。

　　当然，作为马格努斯仅有的三位挚友之一，佩图拉博也很在意猩红君王与千子的结局：但他不会因此去反抗帝皇的意志。

　　尽管对灵能并不精通，但钢铁之主很清楚，谦逊并非是马格努斯的优点：如果说他在尼凯亚上做出了令帝皇震动的冒犯之举，佩图拉博并不会感到奇怪。

　　他当时也在场，虽然记忆片段已经被抹去，但佩图拉博依旧清醒的记得：尼凯亚上的马格努斯给他的初印象很不好，那是一种基于逻辑链条上的反感。

　　他一定是做了什么错事。

　　佩图拉博选择相信马格努斯必须因罪服刑，因伤休养的借口：时间对于原体来说毫无意义，也许几百年的刑期，真的能让他的普罗斯佩罗兄弟变得更加清醒一点。

　　至于千子？

　　他们的命运无人关心。

　　哪怕是钢铁之主，在尼凯亚上也是损失了好几个让他用起来很顺手的战争铁匠：他们之所以留在那片土地上，是为了确保他们的建筑在投入使用时不会出问题，这种工匠精神害死了他们。

　　而总要有人为这些钢铁勇士的死亡负责：不是千子，难道还能是马格努斯么？

　　至于真相？

　　几个战争铁匠还不至于让佩图拉博花精力考虑这种事情。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有一个新时代要去拥抱。

　　一个截然不同的时代：蕴含崭新的挑战和崭新的机遇。

　　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要寻找到属于自己的新位置。

　　在这个帝皇远离众人视野，大远征所带来的军事神话伴随着岁月的更迭逐渐消退，浮华的凯旋式和火炬游行威风不再的年代，每个人都要给自己找点新事情做。

　　那些高领主们仍兴致勃勃的投身于新时代第一场权力游戏，远征舰队的司令和舰长们如猎狗般争夺大远征仅剩的一点残骸，原体则领到了他们的奖赏：头衔，地位和数之不尽的疆土，以及未来的银河霸权中高高在上的王冠。

　　有些原体满足于此，热切的投身于管理与扩张中：哪怕是牧狼神也不能例外。

　　还有些原体，他们对于统治亿万的臣民毫无兴趣，而是醉心于他们自己的小爱好：安格隆就是一个很不错的例子，他的虚无主义依旧深深地困扰着他。

　　只有极个别人，能够突破前两者的圈子，在这个人人都选择开始脚踏实地的年代，依旧保持着一颗仰望群星的心。

　　佩图拉博就是这样的人。

　　他就是那个当所有人都醉心于眼前伟大的胜利时，毅然而然的选择追求更多胜利的人。

　　所以。

　　他坚信。

　　他就是原体中最伟大的人。

　　并非是最完美的一个：因为他依旧有着缺陷。

　　但的确是最伟大的一个：因为他依旧有着梦想，有着目标。

　　——————

　　而他的目标，开始于一个问题。

　　——————

　　佩图拉博是在帝皇离开后的第十年，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缺少一个目标。

　　一个更伟大，更宏观，值得投入无数资源和精力的目标。

　　一个不是需要在十年或者百年的时间里完成小东西，而是需要燃烧他的所有精力，赌上一生的可能性去追逐的远方。

　　在以前，这个目标可能是摆脱奥林匹亚的地心引力，又或者是在大远征的竞争中胜过多恩，胜过所有人，赢得帝皇的目光，赢得全帝国的敬佩。

　　这些梦想都很不错：它们支撑着他走过了很多年。

　　但现在，崭新的时代，将这些古老的梦想淘汰了。

　　他需要一个新目标。

　　理所当然的，这个目标不会是建设奥林匹亚，将钢铁勇士打造成最大最强的军团，统领原体诸国中最理智的圣地，亦或是将全人类引向更具有逻辑与理性的未来，打造第二个黄金的年代。

　　不会是这些。

　　因为这些都太容易了，

　　太简单了。

　　他只需要在草纸上随意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去勾勒，就可以为整个奥林匹亚规划好未来五百年内的每一个发展目标。

　　接着，再花几天的时间，钢铁勇士军团所管辖的每一片土地都得到了相同的待遇：倘若不是原体坚持要手写的话，他的速度本应该再快上一番。

　　而事实证明，佩图拉博的智慧依旧是无人能及的奇迹。

　　尽管只是钢铁之主心血来潮的几个方案，却依旧令凯莉芬妮和钢铁勇士圈养的每一个行政官员惊艳不已，那些只会夸夸之词的规划师们在原体的手笔面前顶礼膜拜，他们穷尽一生的汗水和精力，也挑不出哪怕一个字的错误。

　　凯莉芬妮用十分的热情，回应了佩图拉博的礼物，她用于夸奖和邮递回礼的信件几乎要将基因原体的房间塞满了：而佩图拉博对此不屑一顾，他甚至懒得给凯莉芬妮回封信，因为这种私人的信件来往不会带来任何的实际用处。

　　但出于保险起见，比如说，为了避免他这个无聊的姐姐会将某些重要的正事放在信件里说，钢铁之主依旧选择拆开每一封信，细细的浏览上几遍，然后放在一边，一个专门的停滞力场中。

　　至于奥林匹亚上的凯利芬妮似乎也预见到了这一点，尽管原体始终没有回信，但是长姐的热情却丝毫不减：她专心致志的按照佩图拉博的企划形式，并将一切的功劳都戴在了原体的头上。

　　真是可笑：钢铁之主的名声从未像现在这样好过。

　　但在这片土地上，也就只有这位女士拥有这样的特权了。

　　与之相比，钢铁勇士们所们得到的待遇，就要差上很多了。

　　佩图拉博已经很少与他麾下的战争铁匠们见面了，但他依旧关注着第四军团的发展：在钢铁之主对未来的计划中，第四军团应该承担起更多的职位，他们现有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于薄弱了。

　　于是，佩图拉博着手对奥林匹亚进行了彻底的改造，在全新的外来人口引入计划以及更加公平的社会财富再分配后，只用了帝皇离开的十年时间，佩图拉博就让奥林匹亚焕然一新：数百年的淤堵被他轻描淡写的抹去，这个星球正处于从未有过的美好年代。

　　有了成功的案例，在未来更多的十年中，同样的计划将被有选择性的，推行到了原体治下的某些世界上，它们将作为第四军团的兵源地发挥更多的作用。

　　在佩图拉博的计划里，第四军团应该在他的建设计划开始时，拥有至少七十万人的兵力：这是一个最低的预估值，如果可以，钢铁之主希望实际数字能够翻倍，他也不否决更多的可能性。

　　实现这一点轻而易举。

　　仅仅是十年的休养生息，就让钢铁勇士军团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三十万人，只要按原体的方案继续发展下去，无论是军团的复兴还是未来那些关于领地的建设计划，一切都只会是水到渠成。

　　它们甚至称不上是目标，因为它们已经被完成了：一切只需要等待时间的流逝。

　　太容易了：容易到让佩图拉博甚至感到了挫折。

　　于是，他拒绝承认这些目标是值得他追求的目标。

　　它们并不具有一个远大目标所应拥有的最重要的属性：困难。

　　他需要一个更困难的目标。

　　一个配得上原体中最天才的头脑，配得上他生来便掌握的全部实践科学和形而上学，配得上他同时作为一万种不同领域的顶尖专家和前所未有的奇才的目标：一个庸人们想都不敢想的狂念。

　　一个即便他们想到了，也绝不敢用他们的嘴唇说出来的词。

　　答案很简单，不是么？

　　在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同时，佩特拉博就已经想到了答案。

　　那就是：【神】。

　　成为：【神】。

　　不是数学之神、物理之神这些俗世间的概念。

　　也不是诸如罗嘉那般的宗教狂热分子所信奉的经文书中，一切虚无缥缈的至高。

　　而是一尊由血肉缔造，却漫步在想象中，有唯物的思维，却能实现唯心的梦想，立于一个世界，却能打造出另一个世界：手握冰冷的现实和逻辑，却敢于嘲笑幻想是多么贫瘠的，真正的神。

　　不要再去尝试挑战有关于统治或者治理的问题了，事实证明这些问题不值一提，在他与生俱来的天才智慧面前，银河中似乎已经没有了值得挑战的东西。

　　难道未来将如此虚无么？

　　不。

　　原体笑了起来。

　　他还有一样能挑战的东西。

　　他自己。

　　他可以挑战自己。

　　挑战前一秒的自己，挑战自己的天才和智慧，看看它们究竟能够拿到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极限。

　　简而言之，他要做的并非是降下火雨，或者催生庄稼，

　　他要做的是用可能的手段做到不可能的事情，是挑战前一秒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目标：是不断的战胜现实带给他的桎梏，不断的超越时间约束他的极限。

　　当他能做到这一点的时候，神明将不再是钢铁之主将要追逐的尊贵称号了，而是那些被他远远甩在身后的平庸之人，带着数不清的敬畏仰头观望时，他们那可悲的脑海中所能想象出来的，能够形容他的唯一一种词汇。

　　神。

　　他就是要成为这样的神。

　　对于所有基因原体中最出色的那一个来说：这才是一个值得佩图拉博入手的称号。

　　是一颗有资格被镶嵌在钢铁王冠上的璀璨明珠。

　　——————

　　不

　　这些还都不是最重要的。

　　钢铁之主笑了起来。

　　所谓的荣誉和名号，世人的敬仰与崇拜，在另一项更加具有精神意义的嘉奖面前，不值一提。

　　一项他在不久之前才刚刚意识到的嘉奖：让他夜不能寐的美妙。

　　原体伸出了手，将所有信件中最高贵的那封拖到了眼前。

　　佩图拉博将其打开：火星的标志是如此的刺眼。

　　而现任铸造将军卡尔博哈尔的文笔，又是如此谦卑。

　　——————

　　向您表达至高的敬意，伟大的佩图拉博阁下。

　　我不得不承认，尽管这些话听起来有些亵渎，有违背我长久以来信仰的可能性，但我还是要在您的面前直言：我也许是目睹了一次唯有万机神和欧姆尼赛亚，才能亲手缔造出的奇迹。

　　您对于二进制编码信息的细节和观点实在是令人震惊，您的每句话都在挑战我的价值观，但它们都是那么的完美，我居然想象不出来任何反驳的理由。

　　实话实说，您给出的数据和信件已经征服了我和我的同僚：他们都是火星上最开明的人，与那些可悲的保守派截然不同，他们愿意接受你的猜想，也愿意尝试将您的想法投身于现实世界。

　　我必须充满喜悦的告诉您，您从零开始编写的程序对于泰坦军团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试验中的每一座泰坦和骑士机甲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接受了它们，驾驶员们从未感觉如此得心应手。

　　事实上：很多泰坦的机魂已经开始学会依赖这种新程序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也很愿意在这方面进行深度的合作。

　　当然，我们都知道：比起您提出的另一件事情，泰坦军团和骑士家族都无关紧要。

　　您的想法真的很有意思，我和我的同僚们争论了很久。

　　最终，我们决定愿意一试。

　　火星将全力支持您的实验。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亲自到场：以您谦卑的助手的身份。

　　我们可以一同见证，一同研究。

　　我们将确定一件事情：一件足以颠覆一切世间逻辑的事情。

　　在这个银河中，在现实宇宙与亚空间外。

　　是否还存在着：您推演出来的第三个世界。

　　第三个空间。

　　——————

　　没错。

　　佩图拉博的嘴角勾起了笑容。

　　第三个世界。

　　一个从未被发现的世界。

　　一个脱离了现实制约与精神梦幻的新世界。

　　一个立足于逻辑，立足于不会出错的计算和思维，立足于两者之外的全新空间。

　　一个只属于数字，计算，机械和理性的美好国度。

　　一个隐藏在计算机屏幕背后的电子国度。

　　它在等待着他，等待着佩图拉博的降临。

　　而他，将亲手证明这个世界的存在，将亲手做到他所有的兄弟终生只能仰望的伟业：当其他人还沉醉在帝皇所指出的眼前时，佩图拉博已经发现了就连人类之主都未曾听闻过的全新未来。

　　让他们以他为傲吧。

　　让他们自叹不如吧。

　　让多恩……呵……在又一次失败中默默悲伤吧。

　　那个倒霉蛋会习惯的。

　　而他，他已经用他的计算亲手推演出了这个世界的存在：银河中理应存在第三个国度，这是逻辑和计算得出的结果，这是从常理上来讲就不可能出错的答案。

　　他会发现它的。

　　而如果它不存在：那他会亲手弥补上这个逻辑的漏洞。

　　他会亲手开创这个世界。

　　他会成为创世主：就像是真正的神明会做的那样。

　　他将发现它。

　　开辟它。

　　承认它。

　　统治它。

　　作为原体中最伟大的一个。

　　作为银河中………真正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