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7章：在恐惧之眼

　　“胜利来得很艰难。”

　　这是在罗嘉远征恐惧之眼，并取得了第一百场胜利后，原体说出的第一句话。

　　“这些灵族，它们保卫家园的决心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的多。”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甚至让我联想到了奥特拉马上的极限战士。”

　　原体以一种更轻蔑的态度评价着他的对手：罗嘉是胜利者，他当然有资格这么做，也有资格在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并将血色的披风挂在暗红的肩甲上，迎着腥臭的虚空恶浪，猎猎作响。

　　此时此刻，若是有支怀言者军团的舰队，不巧在几十年前迷失于亚空间中，并且恰好在这个时候跃迁出来的话：那他们一定会惊讶自己居然认不出来原体了，因为他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比起库尔星上的完美之城刚刚落成的那段时间，现在的怀言者之主早已大不相同：他用酷似战锤的权杖取代了经文和熏香，其脚边也不再是匍匐于地的虔信者，而是异形大军的累累尸骸。

　　原体的眼睛曾经闪烁，有时会是淡金色的，有时也会是棕色或者浅蓝色的，但那都是发生在几十年前的过去式了：柔和的眼神只适用于在无知者间行走，或是在帝皇神像前顶礼膜拜的罗嘉，而不是现在的十字军之主。

　　现如今，大怀言者的眼睛会是更加现实主义的冷色调，偶尔会是粘稠的血色，但更多时候则是种平平无奇的泛黑：每当他从狂热的战争中脱身时，黑色代表着怀言者会重归理性与宁静。

　　不过，自从他们的舰队昂首迈入了恐惧之眼，跨过了现实宇宙与亚空间的边际，疯狂与杀戮就成为了生命的主色调，罗嘉眼中的血色似乎再未褪去。，就像怀言者们的盔甲，也在从装饰性的暗红逐渐浸透为真正的鲜血淋漓。

　　但尽管如此，没人觉得沐浴鲜血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因为他们依旧在取得胜利，取得他们之前从未想象过的胜利：数百个信奉异形与异端的世界被依次进化，第十七军团在远征中取得的荣耀，是他们在大远征的数倍之多。

　　而他们的领袖，罗嘉，他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信徒，不再是受人背后嘲讽的完美之城主，不再是那个被质疑低效率，除了阿谀奉承外便身无长物的原体末席。

　　他成为了胜利者，征服者，屠灭者与将军，成为了领导这支血腥十字军的战争主教：他的目光刺穿了恐惧之眼中的混乱，所过之处没有怜悯与迟滞，留下的只有不信者们的哀嚎与灰烬。

　　没人会谴责这样的罗嘉：无论他实际上在做什么。

　　“我只是在寻觅。”

　　原体孤身一人，登上了整座战场的制高点，在这里，他可以尽情的欣赏他和他的舰队在过去的三天内打造出来的奇迹：灵族的尸骸铺满了整片盆地，惨白的盔甲嘲笑着古老帝国的衰退。

　　“顺应本能，顺应内心，顺应我在梦中和冥想中所看到的一切，我来到了这里，来到这片无人敢踏足的土地上：用杀戮和异形的血来换取窥得真相的答案，来感知我的神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原体突然一笑。

　　“我有预感，我将得偿所愿。”

　　“就在眼前这个世界上：第一百次胜利会是最伟大的一次胜利。”

　　言罢，大怀言者稍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裹挟着风沙和血滴的风让他有些不舒服，但他依旧挺直自己的胸膛，又一次环视着他亲手打下的世界，还有战场上那些一直与他并肩作战的人。

　　他先是看到了怀言者，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因为他们的数量比其他人加起来还要多：暗红色的盔甲在雪白的沙地上连绵不断，若是不看仔细的话，粗心的人可能会误以为这个世界本就是红色的。

　　诚然，当罗嘉决定开启这场神圣远征的时候，他并没有将整个怀言者军团计算在内，他也不可能做到这样的事情：自从完美之城点燃了圣战的怒火后，即便是第十七军团之主自己，也从未再集结起完整的怀言者军团。

　　没人知道现在的怀言者军团究竟坐拥多么庞大的兵力，连罗嘉也不是很能确定：他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至少向银河各地派遣出了十三支大规模的十字军远征舰队，并给予了他们绝对的自主权。

　　所谓自主权：即每一个远征舰队离开军团的时候，都携带了充足的凡人仆从和机械教成员，还有大量的基因种子，使他们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在远征途中随时随地的补充自己的军队。

　　举个例子：怀言者的第一远征舰队在完美之城事件的第二年便开始了他们的圣战，队伍出发时总共有两万五千人，而截止到乌兰诺战帅仪式的时候，该远征舰队已经坐拥了至少七万大军。

　　为什么说是至少，因为他们在远征途中，效仿原体的举动，也进行了两次分兵：七万只是第一远征舰队自己的兵力，而他们的分舰队则是另一个数字。

　　顺便一提：只有兵力超过两万怀言者的十字军舰队，才能被称得上是大规模的，而最大规模的则是罗嘉在前往恐惧之眼前，向远东星域和寂静星域前后派出的两支各有五万怀言者战士的大军。

　　这听起来很夸张。

　　但对于怀言者来说，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毕竟，早在帝皇于乌兰诺上分封各个原体之前，怀言者就已经进入爆兵模式了：在完美之城结束的十年后，罗嘉和他的幕僚们就已经定下了将整个太平星域作为第十七军团的基地，以此来进行全银河远征的宏伟计划。

　　而到了乌兰诺的时候，这个计划的效果已经初见雏形：怀言者已经是毋庸置疑的第一大团，他们与其他军团间的数量优势，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拉越多。

　　此外，罗嘉利用向银河各处源源不断的输送支援舰队，以及缴纳充足税款的方式，让泰拉的高领主们对他在太平星域的大肆扩张，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比起只是将手伸向大漩涡便遭遇激烈反击的极限战士，怀言者们就要聪明多了：他们将整整一个星域化为私有土地，却没有引起任何的外界非议和反弹，哪怕是庄森都没有多说什么。

　　而且，与更关注民生建设的复仇之子不同，怀言者军团在征兵和军事建设方面，向来不会考虑长久发展：而太平星域大量的未开发世界和泰拉的政策倾斜也让他们可以肆意鼓励生育，并用极端的宗教政策来维持社会稳定。

　　即便这样做的代价，是让罗嘉治理下的平民生活水平，远远不如其他的原体封国，但是在无数个胜利和远征舰队面前，没人会就这个问题想向怀言者发难。

　　罗嘉自己也不在乎。

　　事实上，大怀言者从未享受过统治广袤疆域的快乐，对于现在的罗嘉来说，接受一整个星域子民对自己的顶礼膜拜，远不如率领二十万的怀言者精锐，在未知的恐惧之眼中厮杀终日，更能让他感受到内心的喜悦和满足感。

　　没错，二十万：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目前为止，绝大多数阿斯塔特军团的总兵力了，但是对于罗嘉和怀言者来说，这不过是精挑细选后的军中骨干数量。

　　而在原体于恐惧之眼中，取得了一百场胜利后，这个数字已经下降到了十四万人，但铺开来看依旧是无边无际的：凡人的军队很难在亚空间中的恶劣土地上取得更好的效果，在这里，唯有经过改造的强大战士才是值得信赖的。

　　于是，除了能将土地染成暗红色的怀言者外，罗嘉还可以在帝国的军队队列中寻找到隶属于禁军卫队的金黄色：这些人并不经常参加战斗，更多是作为监督原体以及其他阿斯塔特的存在。

　　还有太空野狼，暗黑天使，帝国之拳甚至是帝皇之子：临近泰拉的几个原体纷纷派出了部分军队参与怀言者的远征，他们见证了第十七军团的浴血重生，也在这片土地上立下了自己的功勋。

　　但时至今日，这些远征精锐们都已经遭遇了不小的损失：哪怕是最坚定的暗黑天使们，也开始思考是否要将这场注定得不到任何后续补给的远征继续进行下去，又或者干脆掉头返回了。

　　他们的后备兵员和物资补给都已经基本告罄了，恐惧之眼中的混乱时空注定了他们是等不到现实宇宙的运输船队，而一路走来遇到的每个世界上，要么是异形，要么是可憎的邪教徒和变种人，也没人敢在这些土地上征召新兵。

　　他们又不是圣血天使。

　　这是一场注定不会获得完美胜利的远征，他们势必要放弃，在获得又一场胜利后原路返回：由人类之主亲自赐予的神器始终被摆放在信仰之律号的核心处，它不仅庇护着舰队，保佑他们不会被恐惧之眼的风浪所吞没，也会为他们指明回去时的方向。

　　只需原体的一道命令。

　　在庆祝胜利的同时，诸如此类的窃窃私语在每一个军团的战士间反复流转着，即便是罗嘉都不可能忽略这件事情：毕竟，已经有太多的代表找到了他，或明或暗的提及了退兵的建议。

　　此外，原体还在这些讨论中发现了一个细节问题：在他率领这支有些鱼龙混杂的军队，接连不断的取得胜利后，那些原本对第十七军团充满蔑视的战士，也开始给予怀言者应有的尊重了。

　　即便傲慢如暗黑天使，也会与怀言者士兵缔造出友谊，为他们无畏的牺牲而喝彩，而哪怕是骄傲到了极点的禁军，当他们的领袖与原体对话的时候，罗嘉也能感受到基于实力的敬意。

　　真有意思，他在之前几乎没有过这种新奇的体验。

　　而毫无疑问：当他们携带胜利满载而归的时候，全银河都将知道怀言者已经改头换面，是一支值得信任与尊重的力量。

　　原体笑了一下，他将这样的小事抛在了脑后，开始认真思考起那个更严肃的问题：这场远征的确应该迎来一个结束了，但他还不想现在就结束。

　　或者说，他不想以这种形式结束这场远征：能够迈入恐惧之眼可费了他不少力气，倘若他没有寻到那冥冥之中的启示，就携带着一系列单调的胜利退出了，那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

　　更何况，他能感受到：他所追寻的就在不远的方向。

　　也许在下一个战场：又或者干脆就在脚下的这个世界上。

　　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想想吧，罗嘉，你在这些年来付出了多少的艰辛：虽然不知道外界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但是在恐惧之眼的混乱中，一百场血腥的战争是无法被抹去的。

　　他与无穷无尽，足以淹没整支远征舰队的邪教徒作战，亲手敲碎了数百万的头骨，而他的军团则在数以十亿计的变种人方阵中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用子弹和火焰焚烧山一般庞大的亵渎之物，将整个异端世界挫骨扬灰。

　　每一次辉煌胜利的背后，都要付出相同的代价。

　　但上述一切，比起他们刚刚取得的胜利来说，都不值一提。

　　一颗老妪世界：这意味着银河系曾经的霸主会动用他们的一切力量来保卫这片土地，而怀言者军团也志在如此。

　　成千上万的艾达灵族和阿斯塔特战士，在苍白的结晶状土壤上依次倒下，远征舰队付出了有史以来最惨重的伤亡，却击败了他们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

　　没错。

　　最强大的对手。

　　大怀言者的目光瞥向了整座惨烈战场最核心的位置，冲天的火光足以照亮每个人的脸，数千名负责警戒的战士围绕着他们在这场战争中取得的最大成就。

　　那是一尊雕像，它有着狰狞的铠甲和岩浆般的外貌，手中巨大的末日哀嚎之剑，只需一击便可劈断山脉，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之瞳，足以让最勇敢的战士退缩：仅仅是那高耸的头盔，就足足有三个罗嘉垒起来那么大。

　　这是一尊凯恩化身：灵族在最绝望的时候才会唤醒的终极兵器。

　　而罗嘉杀死了它。

　　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整个战场最核心的位置上，在先前的战争中已经丢掉了武器的原体，仅凭着自己的怒火、鲜血和拳头，便生生的轰杀了古代帝国引以为傲的杀戮象征：正是这样的胜利彻底抽走了灵族们的斗志，他们如丧考妣的撤出了它们的土地，留下了成千上万具同胞的尸骸。

　　这是一场值得雕刻在泰拉皇宫前的荣耀盛宴。

　　罗嘉无不骄傲地笑了起来。

　　但他的快乐并没有深入眼底。

　　不够，还不够，荣耀和胜利足以满足战场上的勇士，但神皇的信奉者对此不屑一顾：他之所以会追求引导，来到老妪世界，是觉得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足以让他冒着生命危险，挥洒无数战士鲜血的奖品。

　　它就在这片土地上。

　　而原体马上就要得到它了。

　　想到这里，罗嘉笑了起来：他感受到了新的方向。

　　这一次，他不会再失望了。

　　而就在此时，大怀言者恰好听到了脚步声。

　　“安格尔泰。”

　　用不着回头，因为罗嘉知道只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走到他的旁边来。

　　而安格尔泰之所以前来，肯定也是为了那件事情。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原体的脸上是温和的笑容，他转过身：果不其然，安格尔泰分外罕见的展露出了犹豫。

　　“我不得不承认，大人：几乎没有人能抗拒您的提议。”

　　“这不是提议：你大可以将这看作是属于我的私人请求。”

　　罗嘉挥了挥手。

　　“毕竟，在这场远征中，我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所以，就像我说的那样。”

　　原体稍微弯下身子，打量着这位在远征中大放异彩，曾无数次令他惊叹连连的子嗣。

　　“我可靠的安格尔泰。”

　　“告诉我：你愿不愿意从此就任怀言者军团的一连长？”

　　“成为我的副手，吾血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