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回溯

　　一位天使之王，居然出现在了这座被尘封的城市之中，而且看祂的动作，似乎在阻止我们离开？

　　安吉尔脑袋嗡地一下，几乎无法思考，她本能地飘向空中，容纳在体内的“收割者军团”从身下掉出，十个串在一起的迷你人偶在空中互相撞击着向下落去，只要落到地面，它们就会变成十名身高接近两米，身披重甲，武器各异的士兵，为自己的持有者作战。

　　克莱恩则动作幅度更大，但他并未举起“海之言”指向身后一对对羽翼舒展开来的乌洛琉斯，也没有指挥自己的秘偶上去吸引对方注意力，而是无声地膨胀，让身披法袍、头戴三重冠冕的“暴君”形体笼罩了身旁的两个秘偶，以及尚未析出非凡特性的“灵界掠夺者”尸体。

　　“赶快醒来！”

　　他冠冕下的面孔嘶吼着，将逃脱的方法告诉安吉尔，而后主动做出了示范：

　　他的身影，连同体内包裹的恩佐、路德维尔，以及各式神奇物品和“灵界掠夺者”那泡沫般的遗体，一同消失了。

　　醒来……对了，我这是在人工梦游，并非身体来到此处！

　　安吉尔瞬间领悟了克莱恩的提醒，身体向下一沉，瞬间容纳了还没落地的那串兵偶，同时在内心给自己远在东拜朗远古森林外围的特特尼克的身体下达了指令：

　　醒来！

　　下一秒，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已不是薄雾笼罩的城市上空，也没有背生羽翼，表情淡漠的“命运天使”乌洛琉斯，而是一块块就近取材、实木拼接而成的天花板。

　　她回到了特特尼克市的旅馆之中。

　　呼——长舒一口气，安吉尔这才发现自己在梦醒之时因为下意识远离乌洛琉斯而仰躺在地，迅速从地板上爬起后，发现四周布置的仪式蜡烛已经烧掉了三分之二左右，密闭的空间中，浓郁到有些刺鼻的檀香和精油、纯露的味道让她有些怀念，身旁出现的“魔女”牌、收割者军团人偶和“铁血骑士”特性更是让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还好，人回来了，东西也没落下……她内心有些窃喜，因为自己都已经成功了，经验更加丰富，且回来得更早的克莱恩必然也将“灵界掠夺者”的遗体带出了卡尔德隆，有了它，才意味着这次行动的成功。

　　那么……他怎么还没醒来？

　　暗暗嘀咕着，安吉尔撤去灵性之墙，蹑手蹑脚地推开卧室门，朝另一侧克莱恩所在的房间走去。

　　……

　　灰雾之上，克莱恩的身影出现在属于“愚者”的高背椅上。

　　他毫无形象地瘫坐着，将重新恢复巴掌大小纸牌的“暴君”扔回桌面，抽了自己脑袋一棍，此刻安静如鸡的“海之言”则和“蠕动的饥饿”一起扔回了身后的杂物堆。

　　给我反省一下！

　　他恨恨地想着。

　　此刻要是克莱恩还不明白“命运天使”乌洛琉斯是如何出现的，那他就连大脑也被“暴君”牌给侵占了。

　　毫无疑问，“蠕动的饥饿”念诵的“真实造物主”完整尊名真的被那个邪神给听到了，哪怕它用的只是最普通的赫密斯语，要辅助仪式才能生效，但在卡尔德隆那个奇怪的城市，任何诡异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而听到对自己的赞美后，“真实造物主”注意到了克莱恩，并好奇地派出了与“极光会”有密切联系，很可能是祂的信徒的“命运天使”乌洛琉斯，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灵界，赶到卡尔德隆，把入口堵住……如果我和安吉尔不是以灵体状态探索，而是真身前去，现在恐怕已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他有些后怕地想着，没有过多耽搁，从灰雾之中返回了现实，出现在旅馆套房的卧室之中。

　　利用提前准备好的仪式把位于灰雾之上的两個秘偶接回了现实世界，克莱恩刚准备推开房门，就听到门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他属于“占卜家”中序列的感应立即在脑海中形成了安吉尔蹑手蹑脚靠近的画面。当然，这是因为对方没有隐藏身形，否则序列5的“秘偶大师”想要感应到一位半神级别的魔女，几乎不太可能……

　　克莱恩轻笑一声，主动打开房门迎了上去。

　　两人眼中立即都映出了对方松了一口气，肩膀都耷拉下来的神态。

　　总感觉刚才那副黑裙及身，赤裸双足的造型比这身便于行动的衣裤好看多了……唔，是不是可以让她平时也那样穿……克莱恩在心里嘀咕着，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发现身前的安吉尔表情有所触动。

　　不，那不是她表情的变化，而是……她在重复之前的表情？

　　克莱恩有些错愕地看向安吉尔，发现对方放松下来的表情重新变得凝重，肩膀晃动着，双足后踮，一步步倒着走回卧室，而后轻轻将门合上，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不……不！

　　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克莱恩毫不犹豫地发动了火焰闪现，出现在一墙之隔的卧室之中。

　　在他面前，安吉尔重新坐在蜡烛、临时祭台的包围中，仰躺回地毯上，而后猛地抬起上半身，恢复了跪坐的姿势。

　　但她的表情已变得淡漠，双眼微闭，脸孔朝上，不再动弹。

　　安吉尔已经重新进入了“人工梦游”。

　　……

　　从短暂的浑噩状态中恢复，安吉尔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眼前再次出现了稀薄的雾气，破败的建筑群，脚下是灰白涌动的深坑，头顶则是……

　　羽翼遮盖天空，银发无风自动，双眼中流淌着环状的河流，映照出她身穿黑裙、头戴皇冠的身影，以及四周“死者之城”建筑群的“命运天使”乌洛琉斯！

　　在祂身旁，一块块拳头大的冰雹逆飞而上，在城市上空化为云雾；在祂脚下，一个个形态各异的亡魂自死亡中复苏，倒退着回到它们的藏身之地。

　　只有身披白袍的“灵界掠夺者”没有再次出现，当然，带着它的“暴君”克莱恩和他的两个秘偶同样如此。

　　乌洛琉斯那银白色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并未有更多动作，安吉尔身旁的冰雾、她下方的亡魂全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停滞在半空中。

　　是祂把我从特特尼克的旅馆中重新“拉回”卡尔德隆的？还是以“魔女”的灵体状态……不，这不是空间上的变化，而是时间回溯，这就是“怪物”途径序列1，“命运之蛇”的能力？

　　安吉尔紧张得一动都不敢动，脑海中却不断闪过各种念头。她回忆起“太阳”先生讲述的一次经历，那是他与白银城的探险队在“真实造物主”的遗迹中遇到的“轮回”事件。

　　经过塔罗会众人分析，那股笼罩在他们身上的“命运之力”就源于面前这位“命运天使”，那股力量让整支探险队不断循环在探索过程之中，直到“太阳”找到方法，打破了循环，才得以脱身。

　　在那个过程中，外界则以正常的时间流速经过了数天，这说明“时间回溯”只会作用于特定的地点，而现在，这股力量笼罩了卡尔德隆，将已经抽身离去的安吉尔带回了仍留在此处的时间原点！

　　好在，克莱恩似乎并没有受到祂的影响，没有回到这里，是因为他借助了“愚者”先生的力量，而乌洛琉斯无法影响到那位神灵？

　　安吉尔视线扫过四周，立即确认了这一点，内心生出一丝希冀。

　　克莱恩发现我“倒流”的动作后，应该会猜到我的灵体回到了这里，而他也知道“太阳”遇到的问题，能推理出要借助“愚者”先生的力量，我只要拖住一段时间，就会获救……而拖时间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口交流……

　　“您……”安吉尔犹豫片刻，还是用上了尊称，“……为何要将我带回到这里？”

　　仿佛此时才注意到她，乌洛琉斯那柔和、淡漠兼具的脸庞转过一个角度，银白色的双眸重新映出了那袭黑色长裙，安吉尔发现祂双眼之中原本奔腾的河流此时已经定格，这让她猜测起身旁同样定格的城市与这一表象的关联。

　　“我这次的目标不是你。”

　　祂平淡地回答道，嗓音柔和，却缺乏必要的情感。

　　不是我，难道还是克莱恩……不，克莱恩说过，“怪物”途径能看出他身上的特殊性，而面前这位，正是屹立在尚未出现神灵的途径顶端的天使之王，祂运用时光回溯的能力，首要目标必然是克莱恩……安吉尔有所感悟，表情夸张地点了点头，放慢语调，拖延着时间追问道：

　　“两个月前，我受到了您的力量的帮助，不管您的目的为何，我都要真诚地感谢您。”

　　说着，她在空中轻提裙摆，微微弯腰，行了一礼。

　　“命运天使”仍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就像在看着某种拙劣的表演。

　　……而且我也快演不下去了，克莱恩，快点啊……安吉尔有些焦急地想着，内心涌现出当着乌洛琉斯的面念诵愚者尊名的冲动，当然，“真实造物主”一直在寻找“愚者”和祂的信徒，安吉尔只要一开口，这位天使之王的“目标”恐怕就真的是她了。

　　就在她一边等待克莱恩，一边搜肠刮肚寻找着话题，又担心触怒面前这位“真实造物主”信徒时，乌洛琉斯终于再次开口了：

　　“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帮助，你在命运长河中轨迹的变化，并非由我所铸就。”

　　这堪比“命运之蛇”威尔·昂赛汀的神棍回答让安吉尔脑袋都大了一圈，她本想再拖延一下，但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反问道：

　　“那是谁铸成的？”

　　这次，乌洛琉斯沉默的时间比之前加起来还久。

　　就在安吉尔以为对方不知该如何回答时，这位银发银眸的天使之王嘴角抽动了一下，居然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可以离开了。”

　　什么？

　　安吉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张了张嘴，想开口确认，又担心忤逆了这位天使之王，片刻后顺从地点了点头，闭上双眼，离开了“梦境”……

　　唔，怎么还在这里？

　　她睁开双眼，发现面前仍是银白的天使。

　　“请问……”

　　口里刚吐出两个音节，安吉尔就眼前一花，视野中的卡尔德隆城、“命运天使”就消失无踪，变成了碧绿的草地和延绵的城墙。

　　她来到了《格罗塞尔游记》中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