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尴尬的扮演

　　夜晚，在朦胧的绯红色月光照耀下，白玛瑙号安全停靠了达米尔岛的港口，它会留驻一晚，补充消耗的食物和淡水，在第二天才继续自己的航程。

　　这也是这艘客船能每日提供新鲜餐食的原因，比起一口气直冲慷慨之城拜亚姆的快船，它虽然慢上一两天，但旅途的体验无疑好得多。

　　已经在船舱里无聊到开始数窗外的海鸟和飞鱼的安吉尔、克莱恩两人决定趁这个机会下船看看，享受一下当地的特色美食，顺便去酒吧了解一下附近的传闻，看能否找到克莱恩晋升所需的美人鱼的线索。

　　唔，可惜我不是美人鱼……安吉尔暗暗想着，看着镜中自己的新造型。

　　为了便于下船行动，她没有穿那身保暖的灰色长裙，而是换了一套干练的装扮。

　　全身镜中的年轻女性上身穿着黑色的低胸收腰夹克，内部是白色女士衬衫，宽大的衣领从夹克上方翻折出来，下身则是紧身的同色长裤，配超过脚踝五厘米的皮靴，外面套着低至膝盖的长款风衣，衣扣松开，露出坚挺的胸部。

　　帽子她选择的是与全身装束相同颜色的宽檐帽，前帽檐微微翘起，上面插着一根白色羽毛，在沉闷内敛的配色之中显出一丝异样的活泼。

　　“我真好奇，你那个行李箱里是如何装下这么多衣服的。”

　　一旁的克莱恩看了看并不算大的行李箱，视线很快又回到了正在镜前摆造型的安吉尔身上，久久停留着。

　　他仍然是那身风衣、眼镜与半高礼帽的组合，为了应对夜间的寒风，额外围了一条灰色的围巾，遮住了光秃秃的下巴，让人感觉他的年龄大了不少。

　　“这就是整理衣物的魔法，要不要跟我这个魔女好好学学？”

　　安吉尔从全身镜前离开，调笑着说道，她这两天在历史与神秘学课程中被填塞了满满的知识，此刻总算找到了还击的机会，自然不愿意放过。

　　克莱恩有些无言地压了压头上的礼帽，跟着安吉尔走出套房，来到甲板上，夜间的甲板此时热闹非凡，超过一半旅客都想在无聊的旅途中寻点乐子，纷纷排着队走下舷梯，前往达米尔港享受难得的夜生活。

　　两人在队列中看到了堂娜一家，他们四口带着三名保镖，正与艾尔兰船长聊着什么，还未等安吉尔打招呼，眼尖的堂娜就看到了她，兴奋地挥舞着手。

　　“安吉莉卡姐姐，还有格尔曼叔叔！”

　　一旁的克莱恩轻咳一声，对自己被称作“叔叔”很是不满。

　　“你们也要下船去逛逛吗？”

　　安吉尔询问道。

　　“是的，我们准备去尝尝这里最出名的腌肉。”

　　回答她的是堂娜与丹顿的父亲，一位身材有些发福，但面部保养较好的中年男士。

　　“我听说了你们昨晚对丹顿和堂娜的照顾，两个孩子很喜欢伱们，”他有些惊讶但保持礼仪地看了安吉尔两秒，随后伸手与克莱恩握了握，“乌尔迪·布兰奇，进出口商人，这位是我的夫人。”

　　他身旁是位中年女士，脸孔被女士帽垂下的细纱遮掩，身材在她这个年龄保持得非常不错。

　　寒暄后，安吉尔与克莱恩并未在码头停留，而是迅速离开大部队，在路口的路牌上确认方向后，前往了最近的酒吧。

　　离去前，安吉尔发现堂娜仍然偷偷盯着她，确切地说是盯着她在紧身长裤衬托下修长的双腿，眼神中不知是羡慕还是安心。安吉尔猜测这个少女仍然怀疑她是上了岸的海妖，本想再吓唬吓唬她，却被克莱恩一把拖走了。

　　两人很快来到了距离码头最近的酒吧，“飞鱼与酒”，从半掩的木门外就能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彰显了此处的热闹与混乱。

　　门外竖着一张告示牌，上面贴满了大大小小，或新或旧的悬赏令，有属于“四王”和“七大将军”的高额悬赏，也有普通海盗船长的百镑赏额，它们层层叠叠，按金额与名声由高到低排列，像是一座金币堆成的山峰。

　　位于峰顶的无疑是海盗之中最出名的“五海之王”纳斯特，光是在鲁恩，他的名字就值足足80万金镑，加上其他国家和私人的悬赏，只怕已经身价百万，足足能在贝克兰德捐出一个男爵，现在甚至能进入上议院，拿到属于自己的席位！

　　两人羡慕地看了一眼纳斯特的悬赏令下面那一串零，而后才推开大门，走进了酒吧。

　　轰——

　　刚进门，里面热闹的气氛就到达了高潮，随着人群轰然响起的吼声，一个巨大的身影飞向门边，正砸向安吉尔，她侧身一躲，那人就撞开大门滚出了酒吧。

　　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光头壮汉手持匕首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看着被扔出门的身影唾了一口，道：

　　“狗屎，居然污蔑我是海盗的线人。”

　　“你不就是吗！”

　　“哈哈，继续打！”

　　周围的酒客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

　　安吉尔绕开这个光头上纹着海雕的壮汉，来到吧台旁，在腰上挂着短刀的艾尔兰船长身边坐下，低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醉鬼吵架而已，被打出去那个是这里的海军水手，他说‘海雕’洛根是‘黑色郁金香号’的线人，这事流传很久了，虽然大家都没证据，但海雕听到一次就打一次，反而显得似是而非。”

　　“喜欢搞屠杀的‘地狱上将’路德维尔？”

　　克莱恩也凑了过来，追问道。

　　“没错，但你们别放在心上，现在海盗也不爱洗劫港口了，海军搭了很多岸防炮，他们吃过一次亏就不会来第二次。最重要的是，港口里没什么值得抢的，要货物不如拦截船只，要玩乐可以去拜亚姆。”艾尔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打了个嗝，站起身来，“我要上去玩玩牌，你们呢？”

　　他指了指通向二楼的楼梯。

　　“算了吧，我们是来打探情报的，而且我在船上已经输够了。”

　　克莱恩果断拒绝，他在船上以每天五镑的限额输着钱，要不是自制力足够，加上安吉尔给他定了额度，恐怕还会输得更多。

　　“呵，那你们注意，不要相信这里的任何人，以及他们提供的情报，这些醉鬼嘴里十句话有九句都是假的，另外，不要找女……”

　　艾尔兰说着，看了看安吉尔，闭上了嘴，微笑着上了二楼。

　　此时门外的冲突似乎告了一段落，回来的只有“海雕”洛根，那名“污蔑者”海军水手已经不见了踪影。

　　人群见没热闹可看，纷纷安静下来，喝酒的喝酒，闲聊的闲聊，但已经有不少人发现了新加入的安吉尔和克莱恩，视线不时向这边瞥来，主要停留在安吉尔身上。

　　早已知道自己以真容出门会成为众人的焦点，安吉尔并未放在心上，而是招呼酒保过来，询问道：

　　“这里有苏尼亚血酒吗？”

　　听到这个词，一旁的克莱恩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我们这没这种名贵货，你可以尝尝我配的鸡尾酒，度数低，口感好。”

　　安吉尔还未回答，光头的洛根就凑了过来，大咧咧地坐在了安吉尔身旁的椅子上。

　　“苏尼亚血酒？我好久没听到过这个词了，它确实适合美丽的女士饮用，但这里的‘甜柠檬’也很不错，很受附近的……女孩欢迎。”

　　说到女孩时，酒保低声笑了一下，安吉尔猜测这可能不是什么礼貌的指代。

　　“甜柠檬？是一种鸡尾酒吗？多少钱一杯？”

　　她没有答应，而是先询问起价格，对洛根有些不顾“社交距离”的行为并没有在意，这里的酒鬼和水手显然不同于白玛瑙号上的绅士们，周围的醉鬼已经开始不加掩饰地盯着她，甚至有人跃跃欲试地想要借着酒劲上来搭讪，洛根只是第一个罢了。

　　“来，给这位女士和她的同伴开开眼界。”

　　洛根没有回答，而是拍着吧台嚷道，酒保拿过一个调杯，就在安吉尔目光之下双手翻飞地加入了几种不知名的酒液和柠檬汁，迅速调出了三杯金黄色，带着点柠檬酸味的鸡尾酒，摆在洛根、安吉尔和克莱恩面前。

　　“一共十二镑。”

　　他看向安吉尔。

　　“是的，十二镑。”

　　“海雕”洛根再次拍了拍吧台，不经意间展露出他胳膊上的肌肉。

　　安吉尔这才明白，自己被洛根和酒保敲诈了。

　　一杯就要四镑的酒比酒保口中的“名贵货”苏尼亚血酒都要贵上好几倍了。

　　她还未言语，洛根已经把脸凑了上来，离安吉尔越来越近。

　　“没带够钱？没关系，周围的很多‘女孩’也是这样，她们现在早就还清了欠款，甚至还赚了不少呢，哈哈！”

　　酒保也干巴巴地跟着他笑了几声，周围的酒客有的跟着起哄，有的移开了视线，显然不愿意在这位“地狱上将”的线人手下救出单纯可怜的女士。

　　总感觉遇到了冒险里的保留节目……安吉尔有些无言，她正准备隐秘地让尬笑不已的洛根染上贝克兰德刚流行过的重症肺炎，起码也要让他在当地的医院住到新年，就见坐在另一边的克莱恩板着脸从椅子上站起，在洛根与酒保好奇与挑衅的视线下踱步到这边。

　　“光头小子，”他紧了紧手上的黑色皮手套，突然伸出手，一把拧住“海雕”洛根的衣领，将比他还高的光头壮汉扯向自己，“这可是我的女人，你凑上来搭讪之前，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嘭——”

　　安吉尔惊慌地一个甩手，打翻了三杯“甜柠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