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黑皇帝

　　“神秘女王”贝尔纳黛特意提醒我？

　　安吉尔下意识想看向那艘外观华丽，设计源于因蒂斯风实用与奢华兼具风格的“黎明号”，但却强行停止了动作，忍住了自己的好奇。

　　对方利用隐藏的信使送来信件，目的一定是为了在不暴露认识自己的前提下发出警示，如果她现在抬头看向“神秘女王”的方向，等于是破坏了这一番努力。

　　因此，安吉尔只是将这张薄薄的信纸递给了一旁的安妮，而后开口问道：

　　“贝尔纳黛跟你提起过这件事吗？”

　　安妮瞥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甩手将信纸扔了出去，这张薄纸在海风中飘出几米远，就在一道略显深沉的光芒中湮灭了。

　　“我和她半个月前就分开了，她回了一趟北大陆，我继续在寻找……罗塞尔的陵寝。”

　　大帝的陵寝？不是在特里尔的郊外吗？

　　安吉尔立即想到了历史书籍中描绘的150年前发生在白枫宫的刺杀，以及死后虽然争议极大，但仍被以国礼下葬的穿越者前辈。

　　听安妮的意思，因蒂斯首都的那座陵寝是假的，大帝并没有埋在那，而是秘密葬于某座孤悬海外的岛屿之中，某个至今都没被人找到的陵寝内？

　　安吉尔记下了这一切，没有在这种时候岔开话题，而是皱眉道：

　　“贝尔纳黛很可能提前知道了某些事，所以才偷偷提醒我有阴谋接近，那我干脆不去赴约，就在船上等待？”

　　目前安吉尔一方最强的战力毫无疑问就是脚下这艘“安妮女王复仇号”，以及它化身的安妮，任何计划和行动都得征求她的意见，否则将毫无意义。

　　“她是‘预言大师’，也许在命运之中窥见了一些和你有关的片段，但她既然没有直接阻止你去‘黑皇帝号’上，说明她也不清楚阴谋由谁而起，危险来自何方，或许你受到警示，不去赴约的举动，才是灾难的导火索。”

　　听起来比“占卜家”还神棍……安吉尔腹诽着，自行做了一次简单的魔镜占卜，果不其然一无所获。

　　“所以？”

　　她试探着反问道。

　　“我陪你一起去，”安妮面色淡然地回答道，“只要不离开我的本体太远，我就能发挥大部分力量，在场的这些人以及船都没法伤到你。”

　　这是一位序列2的天使，“平衡者”的自信。

　　有了她的这句话，安吉尔也同样感觉自己内心充满了信心，能够面对那几位比自己要高一个序列，而且底蕴丰厚，很可能拥有各种神奇物品和手下帮助的海上王者。

　　“那我们，要怎么过去？”

　　定下心后，她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脑中浮现出自己抱着安妮瘦小、单薄的身体进入镜中世界的场景，觉得那样有点不符合逻辑。

　　安妮奇怪地看了安吉尔一眼，伸出一只手，主动握住了她的手臂。

　　啊，她真的在等我带她进入“镜中世界”？

　　安吉尔一愣，耳边传来安妮清亮的声音：

　　“你留在甲板上，不要走动。”

　　随后，她眼中灰白的乌云、弥漫的雾气和蓝黑色的海水就变得鲜亮，色彩无比浓郁，身旁伊莲那头鲜红长发如同火焰，脚下坚实的甲板也消失无踪。

　　她随着安妮进入了灵界。

　　差点忘了，她本质上是艘能灵界穿梭的幽灵船……安吉尔刚感慨了一句，就从灵界中脱离出来，重新踩在了平整的木质甲板上。

　　但身旁的景象已从之前有些杂乱但空无一人的“安妮女王复仇号”，变成了表面同样漆黑，但井然有序，站满了海盗的繁忙甲板。

　　两侧的船舷挂着一盏盏马灯，在海风中不断摇曳，稍向内则是一门门炮口对外的巨大火炮，那整齐摆放的模样与安妮的幽灵船完全不同，让安吉尔感到一阵舒适。

　　但随即，她就发现了两侧火炮的数量并不均等，而且是刻意如此设计的，因为船舷上开出的炮口也同样如此。

　　所罗门时期流行的不对称设计，第四纪的特里尔似乎也留有类似的风格……安吉尔嘀咕着，收回目光，以免自己的精神继续受到伤害。

　　她看向甲板后段，果然在那里见到了紧贴船舱的巨大石椅，表面斑驳不堪，此时无人落座。

　　“‘金色女王’萨奇小姐，伯爵在三楼的船长室中等候您。”

　　安吉尔的耳畔传来一声带着因蒂斯口音的鲁恩语，她向侧面看去，发现是一位棕色短发，留着络腮胡，披着暗红色船长服，领口和袖口露出衬衣的繁复花纹的壮汉。

　　他身旁还站着几位打扮像侍者胜过水手的男子，站成一横排，如同在列队欢迎贵宾。

　　自称伯爵，正式甚至有些古板的邀请函，还有船上的排场，这位“五海之王”真把自己当成海上贵族了……安吉尔暗暗笑着，顺着这位很可能是中序列的非凡者指引，向巨大石椅旁的长梯走去。

　　比她矮了大半個头的安妮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如同这位“金色女王”的随从。

　　安吉尔那媲美传说中的海妖的美貌，若有若无的诱惑力，以及安妮和黑色甲板呈鲜明对比的白皙小腿，让周围让出一条道路的海盗们眼睛都看直了。

　　但新晋的海上王者，“金色女王”身上发出的威严又让他们纷纷移开目光，不敢直视，齐齐后退了几步，将道路让得更开了。

　　并没有人发现，这股压迫力的来源并非头戴飘着一根羽毛的三角帽，身材被风衣下的衬衫和修身长裤衬托而出的安吉尔，而是她身后套着淡黄连衣裙，长相略显稚嫩的少女。

　　……

　　跟着指示来到三楼，安吉尔站在一扇外表看不出任何异常的黑色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推开房门。

　　木门发出的摩擦声中，船长室内有些昏暗的场景落入安吉尔的眼中。

　　远比外面看上去大的房间内，一根根铁黑色烛台从天花板倒垂而下，一共81根，以左41右40的排布蔓延向深处，在烛台下方，一张金属长桌和两排高背椅在烛光中隐隐若现，长桌上首的那张高背椅上坐着一位身高一米九左右的男子。

　　他头顶戴着一顶尖塔造型的皇冠，黑发梳得整齐，同色的胡须刚没过脖子，穿着黑底银边，点缀有简单花纹的长袍，脸庞线条如雕塑般深刻，黑色眼眸中闪出一丝暗红色的光芒。

　　刚踏入房门，和他对视，安吉尔就感觉要压弯她身体的强大压迫力顺着视线向她袭来，让她感到面前之人变得越发高大，近乎神灵。

　　肯定是序列3……安吉尔脑中瞬间冒出这个念头，有些身不由己地想低头、弯腰，甚至下跪行礼，但身后一道温暖的触感传来，安妮轻抚着她的手臂，一股更具威势，但相对柔和的力量从接触处传来，让安吉尔重新挺起了胸膛。

　　“‘五海之王’，白枫伯爵，纳斯特阁下。”

　　稳定了情绪后，安吉尔语调平淡地问候道，这是出于海盗王者之间的礼貌，而非受迫于重压下的屈服。

　　黑袍几乎罩不住高大身体的纳斯特深深地看了不为自己气势所动的安吉尔一眼，目光中暗红色的光芒隐去，微微点头，语调低沉回答：

　　“‘金色女王’，我听过你在拜亚姆的事迹，认可伱作为诸王之一的实力，你可以随意就坐，等候其他参会者到来。”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安吉尔身后那几乎被挡住的另一道身影，久久没有动作。

　　直到安吉尔都想回过头去看看安妮脸上是不是沾着什么的时候，纳斯特才再次开口道：

　　“没想到一百五十年过去了，我还能再次见到您，安妮殿下。”

　　这道声音不再有刚才与安吉尔说话时的低沉，反而带上了一丝诧异。

　　安妮……殿下？

　　听到这个称呼，安吉尔先是一愣，而后才理解了纳斯特话语中的含义。

　　这个称呼对应的是安妮天使的位格，而非世俗上的身份。

　　如同“女神之剑”塞西玛称呼阿里安娜女士为“殿下”一般，在各大教会，对于以天使位阶行走于地上的存在，当面的称呼需要加上“殿下”，以示尊敬，而且这本身就是源于第四纪各个帝国的传承，以所罗门后裔自居，恪守某种古怪但自成体系的规矩的纳斯特用这种后缀来称呼安妮，并非奇怪的事。

　　但他怎么知道安妮是序列2的非凡者……

　　安吉尔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的黑发金眸少女，后者脸上出现淡淡的疑惑，反问道：

　　“你认识我？”

　　如同王座般的高背椅上的“五海之王”微微颔首：

　　“是的，您可能没有注意，但我与父亲在白枫宫面见罗塞尔大帝时曾见过您，后来我才从父亲口中知道，您就是那艘伟大的‘安妮女王复仇号’。”

　　这番回答让安吉尔有些出乎意料，根据纳斯特的说法，他见到安妮时应该是在罗塞尔仍活着的时候，而且很可能是他晚年称帝到被刺杀的那段时间，距今已经超过了150年。

　　看来传闻并非虚假，这位“五海之王”已经活了一百六十岁以上……安吉尔在内心感慨，看着安妮在短暂的沉默后再次问道：

　　“白枫伯爵萨维尼·所罗门？”

　　“您还记得他，父亲如果知道会很欣慰的，”纳斯特·所罗门的语调有些莫名的激动，“在他离去后，我继承了他的爵位，但那个国家已经没有了我的位置……不过，我会在海上建立新的秩序，新的王国，成为……黑皇帝。”

　　说到最后，纳斯特从自己的“王座”上站起，尖塔皇冠下的黑色双眼再次出现暗红色的光芒。

　　“嗯，我很期待。”

　　安妮回答道，语调呆板，面无表情。

　　她完全没在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