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红房子咖啡馆

　　这瞬间，佛尔思藏在斗篷下的手紧紧捏住了旅行笔记，一根纤细、灵活的手指已经伸进贴合的书页中，按住了记录有“传送”能力的那一页。

　　只要灌入灵性，她就能立刻离开这里，出现在数百公里范围内的任意地点，哪怕K先生已经登临半神，也别想抓到她！

　　但长期参加“塔罗会”，与各种强大非凡者接触过的她已经不是几年前的神秘世界菜鸟，很好地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和动作，在侍者殷切的目光中轻轻摇了摇头，道：

　　“我先看看其他物品的价格。”

　　这种反应在第一次参加非凡者聚会的成员中很常见，他们往往对神秘学物品、非凡特性和魔药配方有着超出常人的期待，但又担心缺少经验会让自己付出过高的溢价，因此经常会“看看再说”。

　　侍者很有经验地点了点头，将纸笔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呼——佛尔思松了一口气，隐藏在面具后的目光偷偷瞥向房间中央的单人沙发，见上面那位“K先生”并没有朝她这位新成员望来，这才彻底放下心，松开了一直紧抓着的神奇物品。

　　但他也有可能在斗篷下偷偷观察其他成员，贝克兰德的A先生就很喜欢这样做，而另一位X先生我只见过两次，他的脑袋就被打包送到我手上了……佛尔思根据聚会的形式、交易方法和组织者的称呼，迅速确定了这里就是“极光会”的一处据点，脑袋里“举报”、“逃跑”等念头挨个出现，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些想法。

　　上次卖掉X先生的情报，让“皇后”与“世界”杀死这位极光会神使，她和休就承受了巨大的风险，休甚至还被某些人跟踪调查了一番，以此确认她是否和东区的那场战斗有关。

　　如果自己刚出这个房间，K先生就被赶来的“机械之心”抓获，佛尔思毫不怀疑“极光会”将对自己展开疯狂的报复，连愚者先生都不一定能护住的那种。

　　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买点东西就走吧……她下定决心，再次抬头看向那张移动黑板。

　　“罗塞尔大帝的笔记三页，一共350费尔金。”

　　佛尔思的双眼逐渐亮了起来。

　　————

　　周六一早，安吉尔换上了一身因蒂斯风格的长裙，搭配一条色彩艳丽的披肩，按计划离开了“河畔酒店”，在一家和前两天不同的咖啡馆享用了美味的早餐，而后搭乘马车，再次穿越整个特里尔市区，前往西边的广场区。

　　这期间，她注意到昨天跟在身后大半天的那位“猎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应该是回去复命了。

　　毕竟在已经知道有跟踪的前提下，安吉尔的表现完全就像一位刚完成了“任务”，正在这座都市内四处闲逛，消磨多余时间的走私贩子。

　　而她积极参加神秘学聚会，买下不少廉价灵性物品的行为又让她显得像个序列不高的非凡者，让她这個孤身前来达成交易的年轻女性形象更加殷实、丰满。

　　“这样初步的跟踪应该就结束了，如果索伦家族想要借着我找到伊莲，也许才会有下一步的接触，而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至于‘黑吃黑’，总共不到1000镑的交易额，应该还不至于让高序列非凡者出手……”

　　安吉尔思索着，在马车逐渐变得剧烈的颠簸中，沿着塞伦佐河南岸，经过一座繁忙的桥梁，来到了特里尔最西边的16区，被河流和城墙夹着，拥有大片郊区森林的广场区。

　　她没有去每个游客必定会去一次的凯旋广场，而是直接在了16区郊外的夏约镇外下了车。

　　夏约镇是整个特里尔城区内唯一的“小镇”，坐拥西边的整座森林，盛产酿酒葡萄，这里出产的夏约酒是仅次于奥尔米尔红葡萄酒的知名品种——两者则都产自因蒂斯，彰显了这个国家在文化、艺术上的超然地位。

　　一下车，安吉尔就闻到了浓烈的葡萄发酵味，这并非来源于刚开始转色，还没到达采收期的葡萄，而是几乎每家每户都在私酿的葡萄酒，它们虽然不能合法出售，但自用完全没问题。

　　这香味让安吉尔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站在街上细品了片刻，才深入这座小镇，开始寻找阿罗德斯“断电”前展示画面中的那座红屋顶房子。

　　这并不容易，因为小镇上的大多数建筑都采用了类似配色的屋顶，和成熟后的红葡萄颇为相似，安吉尔只能遵循灵性的直觉，在街道间徘徊，间或利用占卜修正方向，顺便欣赏了满山的葡萄藤整齐排列的美景，偷偷摘了两颗品尝，酸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完全就像个外地来特里尔旅游的年轻小姐。

　　临近中午时，她才找到了靠近森林的那栋房屋，它鲜艳的屋顶在葡萄藤包围中显得极为亮眼，但靠近一看，它的屋顶却并非完全的红色，只是顶端刷着艳丽的红漆，像顶着一颗红蘑菇，下方则是米白色的外墙，绘有风格各异的涂鸦，显然并非出于同一人之手。

　　“红房子咖啡馆……”

　　安吉尔念出了招牌上的因蒂斯文，最后尝试做了一次占卜，确认安全后才推门进入。

　　此刻已是午餐时间，咖啡馆内的客人并不多，包括侍者在内只有八人，但均为年轻的女性，她们三两一桌，就着咖啡和小巧、精致的点心说着悄悄话，安吉尔以敏锐的听力偷听到了一些词句，都是生活上的话题。

　　她穿过铺设着格子桌布的方桌和颇具艺术感的编织藤椅，在吧台旁点了一杯加奶加糖的咖啡和一份猫舌饼，而后来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借着窗户的反光将整间咖啡馆的情况收归眼底。

　　两位女性侍者年轻靓丽，衣裙整洁，举止优雅，如同经过宫廷礼仪培训的贵族女仆，六位客人也都有着各自独特的风格，成为“克莉丝汀”后对着装风格与服装价格有了一定了解的安吉尔很快确认她们身上的衣裙都不算便宜，虽然五官较为普通，但在精心的打扮和优雅的动作下显得颇为吸引人。

　　但如果她们没有进行伪装的话，应该不是“女巫”或更高序列的魔女……

　　这是同为“魔女”的直觉……安吉尔暗笑一声，收回目光，安心享用起酥脆的猫舌饼。

　　期间，一位侍者几次来到她的桌前，有时询问她是否需要续杯咖啡，有时借着上其他点心的时候巧妙地展开对话，谈起了安吉尔作为旅游者的目的地以及在特里尔停留的时间。

　　这些有目的性的对话立即让安吉尔警觉起来，但她发现这位侍者并无恶意，甚至表现得很是亲昵，让她的警惕心迅速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

　　我这次用“虚伪”指环变出的容貌只能算得上一般，而且也刻意隐藏了魔女的诱惑力，怎么感觉，她对我有一些特别的想法……安吉尔偷偷看向窗户，确认了自己没有变回金发紫眸的魔女，脑中满是疑惑。

　　但她很快想到了另一个可能，微微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线人达尼奥的笔记中提到过，特里尔有一些隐秘的女性爱女性团体，因为过于张扬，甚至一度引起了官方非凡者的注意，怀疑她们是魔女教派的外围组织。

　　可惜最后调查证实了这些女性只是些普通人，偶尔举行的女性欢乐派对也不违法，因此慢慢淡出了官方的视野，只在线人的笔记中留下微不足道的一笔。

　　这个“红房子咖啡馆”不会就是她们的据点之一吧，是“至福会”，还是“水仙会”？

　　安吉尔再次向其他女性客人看去，从几组人之间的眼神、亲昵动作之中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但是，我向阿罗德斯询问的是“在哪里能找到魔女教派的成员”，而非这些女性爱女性的团体，这面魔镜为何会将我指引到这里……她嘴里叼着一块猫舌饼，手指伸向挂着糖浆的松饼，眼神突然一凝。

　　“魔女教派”的魔女们绝大多数都是由男性服下魔药变成的，如果她们有一部分像“疾病中将”特雷茜那样，仍旧喜欢女性的话，这种“女性爱女性”团体，应该会非常吸引她们……不，甚至有可能这些团体就是由魔女发起、组织的，以便她们混在同类之中接触年轻美丽的女性，还能进行“欢愉”的扮演！

　　既然如此，那一位或多位魔女，必然会经常出入这间咖啡馆……

　　刚想到这里，安吉尔就听到挂着铃铛的咖啡馆大门在清脆的铃声中被推开，一位黑发的女士带着一名橙红色短发的少女走来。

　　少女青春靓丽，似乎刚成年，表情混杂着忧郁和茫然，穿着大了一号的衬衣和长裤，兼具女性柔美和中性的飒爽，但和带她进门的黑发女性相比，就逊色了不止一个档次。

　　后者身穿繁复宫廷黑裙，黑发盘在脑后，被灰色的轻纱覆盖，露出纤细、光滑的脖颈和弧度优雅的下巴，偏薄的嘴唇微翘，在严肃的衣装中勾勒出一丝活泼和妩媚，让人移不开注意力。

　　安吉尔和其他咖啡馆的客人与侍者都将目光投向这位黑裙黑发的女士，直到她带着少女绕到咖啡馆后方，沿着装点了假葡萄藤的楼梯上到二楼，才齐齐叹了一口气，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

　　脸颊带着一丝绯红，安吉尔低下了头，看似在挑选盘中的猫舌饼，眼神却有些迷离，两手轻握，双脚在裙下微微夹紧，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一抹难以言喻的惊艳之中。

　　但她内心却一片冰冷，脑中不断闪过刚才那位黑发女性的面孔。

　　那是一名高序列的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