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对“愚者”的疑惑

　　“老朋友来拜访”，听起来有着双重的含义。

　　对普通人来说，那就是值得庆贺的重逢时刻，但对一位朋友多多，敌人也不少的非凡者侦探而言，却有可能是索命的“朋友”上门来寻仇。

　　这位看起来是艾辛格·斯坦顿的新助手的年轻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有些变化，扶门的手松开，摸向腰带位置，谨慎地说道：

　　“我不记得您有预约。”

　　“只是路过时顺便想来拜访一下而已，他还欠我至少1000镑呢。”

　　安吉尔流露出一丝刻意的不满，让年轻人怔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一般脱口道：

　　“您就是艾琳·沃森小姐？”

　　他应该是在大雾霾后才来到这里的，居然认识我？看来艾辛格平时没少提起我的事，或许欲望使徒的案子在他心里也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安吉尔腹诽着，微微颔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她同时注意到这位眼睛灰蓝，颧骨高耸，很有伦堡那边特点的男子腰际并未藏着手枪，猜测他刚才是准备摸符咒，判断出对方也是一名非凡者，但序列应该不高。

　　很可能是知识与智慧之神教会的人，结合艾辛格那几年在伦堡的经历，或许不允许在鲁恩设置教堂和相关机构的知识教会把他这里当成了一个隐秘的据点，不断送来信徒，再融入贝克兰德……

　　思索间，确认安吉尔身份的助手先生已经放松下来，让开门边的道路，做出“请”的姿势。

　　安吉尔进了门厅，来到采光不算好的客厅，熟悉的记忆顿时扑面而来。

　　那围成半圈的沙发，她享用过克莱恩溏心蛋手艺的餐桌，先前那位可怜的助手被大卸八块的阴暗角落，以及通向二楼的楼梯……

　　他还承认那天其实在门外听到动静了……安吉尔的脸颊瞬间有些发热，但日益增厚的脸皮很好地保持了白皙。

　　客厅一角，两鬓斑白，手上掐着烟斗的艾辛格·斯坦顿已经从安乐椅上站起，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惊讶，上前几步迎向安吉尔：

　　“艾琳小姐，没想到……居然还能再次见到你。”

　　说着，他向助手挥了挥手，让对方离开客厅，顺便关上门，随后将安吉尔引至另一张单人沙发坐好，自己也在安乐椅上靠好，随后压低声音说道：

　　“大雾霾之后，我一直没等到你的拜访，所以去询问了‘机械之心’的那位经常带着问答镜子出现的执事，他说你……死在那场恐怖的灾难之中了。”

　　说着，他伸手虚指向东南方向，示意那场在去年年底夺走了十多万条生命的恐怖雾霾。

　　“四个月前，夏洛克·莫里亚蒂回到了贝克兰德，他来见我时，我也顺便询问了你的下落，但他也说你在雾霾之中遇难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借那次机会假死脱身，还是传言有误？”

　　能让见多识广的知识与智慧之神信徒挠头，看来我的“死而复生”确实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而且夏洛克——克莱恩为了隐瞒艾琳·沃森的下落，避免被因斯发现，故意说我那个身份已经死了……安吉尔暗笑着，故作神秘地说道：

　　“那时我确实已经死在了雾霾之中，毕竟一个散播瘟疫的‘绝望’魔女，不是当时的我能对付的……但是赞美女神，我在不久之后复活了。”

　　提到女神时，安吉尔在胸前点了四下，画出绯红之月，暗示自己的再次出现与女神有关。

　　旋即，她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不老”魔药剩余未消化的部分有了那么一丝松动。

　　这才是正常的消化幅度，而非在圣赛缪尔教堂向女神祈祷后那恐怖的进展……觉察到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达成的安吉尔内心欣喜又后怕地嘀咕着，迅速换了个话题：

　　“鲁恩和弗萨克开战了，你们那边有什么相关的消息传来吗？”

　　她指的自然是伦堡和那里的知识教会。

　　从那位带着不少关键信息出逃的女巫蒂娅找上门来之后，她就有些怀疑看似独立，不和四大国所属教会过多接触的知识与智慧之神教会暗地里其实也有不少动作，此时遇到他们的信徒，自然要问个清楚。

　　艾辛格摇了摇头，举起烟斗，看了安吉尔一眼又放了下来，说道：

　　“消息不多，弗萨克的不宣而战出乎所有人意料，在此之前，大多数人都认为鲁恩会在年底或明年初挑起一场战争，转移内部矛盾，顺便报上次战争失利的仇，这样战争的规模就不会太大，很可能局限于海外殖民地，没想到……

　　“现在谁也说不准之后会怎样了，鲁恩和弗萨克军事实力相差不大，很可能会僵持一段时间，但费内波特王国在‘背誓之战’后就对鲁恩恨之入骨，极有可能在合适的时机加入战争，与弗萨克联手对付鲁恩，当然，他们的目标应该会先指向伦堡、马锡和塞加尔。”

　　背誓之战是六百多年前那场分裂了费内波特王国内部宗教信仰的战争，最终导致三个夹在因蒂斯、鲁恩和费内波特之间的小国独立出来，信仰知识与智慧之神，而费内波特则驱逐了这部分信徒，只剩大地母神教会。

　　在那场战争中，因蒂斯和鲁恩联手对付费内波特，弗萨克则试图挫败这两个国家的阴谋，算是与费内波特站在了一起，因此如果这次战争规模扩大，费内波特很有可能站在弗萨克那边。

　　不光如此，安吉尔还考虑到了在《格罗塞尔游记》内得到的信息，知道第四纪时正神们也彼此提防甚至仇视，不太确定在战争扩大后，大地母神、智慧之神、永恒烈阳甚至蒸汽之神会有怎样的立场。

　　这就是亚当期待的乱世啊……祂不会已经手握魔药，准备在恰当时机一饮而尽了吧？这或许比乔治三世启动“黑皇帝”的晋升仪式还要早……

　　安吉尔暗叹一声，继续与这位同为智慧之神信徒和鲁恩人的侦探讨论着接下来的局势，艾辛格虽然接触不到神秘学世界更深层次的秘密，但对“普通人”的世界却有着独到的看法，他对战争走向的剖析让安吉尔收获良多。

　　渐渐地，她将话题转到了大雾霾前，猎杀“欲望使徒”的事，让艾辛格有所觉察，轻笑一声主动提道：

　　“我记得，在那次案件后，还有一部分属于你的报酬寄存在我这，比当时我预想的要多一些，足有1400镑。”

　　如果是半年前听到这个消息，安吉尔会欣喜若狂，连钱要怎么花都瞬间在脑中过了三遍，但现在存款已经达到六位数的她对此已不再有更多的情绪波动，只是淡然地说道：

　　“麻烦把它捐给贝克兰德的慈善机构吧，就当是为马上就要到来的世界大战出一份力。”

　　“你不需要吗？”

　　艾辛格有些惊讶，就连手上的烟斗都放下了。

　　他原以为这位在他记忆中三句不离钱的女性此次主动拜访就是为了“催债”，没想到对方轻易就放弃了上千镑的现金。

　　“我现在已经用不上了。”

　　安吉尔笑了笑回答道，旋即起身离开了艾辛格的家。

　　后者在客厅中静坐了片刻，突然有所觉察，低头望向茶几，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鲁恩慈善助学基金”的宣传单。

　　看着上面的联系方式，他若有所思。

　　————

　　周一下午三点，随着一道道深红色光芒在灰雾中涌现，凝聚成形态不同的人形，塔罗会成员们的交流开始了。

　　已通过“观众”自身的能力调整好心情的“正义”奥黛丽依然像之前那样，率先与所有人打了招呼，但她注意到，超过半数的成员情绪都比较低落，以至于本就晦暗的灰雾都笼罩上了一层说不清的阴影。

　　除了“太阳”先生之外，大多数成员都与鲁恩王国有关，不可避免受到战争阴霾的影响……目光依次在“月亮”、“星星”、“世界”、“审判”、“魔术师”身上停留，最终回到身旁的“皇后”，奥黛丽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这些都是居住在贝克兰德，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成员，“皇后”安吉尔……克莉丝汀甚至在弗萨克飞空艇入侵的当时就奋不顾身上前阻止，她那浴血奋战，满身伤痕却如同天使一般的身影不时还会出现在奥黛丽的梦境之中。

　　这是我成为非凡者后，一直梦寐以求的场景，可惜主角不是我，我只是位观众……她在略微沮丧之余，决定利用“梦境行者”的能力，每晚前往那些在空袭中遭受损失的人的梦中，安抚他们，让他们忘却伤痛。

　　这也是消化魔药的机会……

　　在她思索间，同在女士这一侧的“隐者”已经面朝长桌上首的“愚者”先生，低头恭敬地说道：

　　“伟大的‘愚者’先生，我这次带来了一整本罗塞尔的日记。”

　　一整本，起码数十页，塔罗会终于已经卷到这个地步了吗……其他人员纷纷望向戴着厚重眼镜，表情淡然地承受大家注视的“隐者”，内心多少有了些许感慨。

　　当然，也就那么一些感慨，虽然这次进献的日记比大多数人自加入塔罗会以来进献的总和都要多，但考虑到对方和罗塞尔长女“神秘女王”的联系，这件事还勉强算是正常。

　　他们只是好奇，既然有一整本日记，为何不分次呈现，多多索要报酬，而是一口气上交？

　　“神秘女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同样皱起了眉头看向嘉德丽雅的安吉尔内心则想得更多一些。

　　对于“隐者”进献一整本日记的事，她很快想到可能由于“神秘女王”与克莱恩的联系，以及同意一起阻止乔治三世的合作建立后，她迫切希望得知罗塞尔生前的一切，才一口气把剩下的所有日记交出。

　　这让她一方面对“愚者”先生获得更多日记而感到欣喜，认为自己之后或许有机会从祂那里借阅，另一方面也在这件事的影响下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愚者”先生为何会懂得早已无人知晓，甚至连灵界信息都完全湮灭，无法占卜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