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各地的年关

　　同一晚，贝克兰德，索德拉克宫。

　　穿着华丽的宫廷长裙的奥黛丽坐在休息室中，等候晚会的开始，她膝盖上放着一份报纸，头版上印着今天刚刚统计完成的大雾霾死亡数据。

　　“十二万三千人……”

　　她喃喃自语道，将报纸叠好放在身旁的茶几上，不忍再看。

　　得益于贵族、王室及时的慷慨解囊，各大教会全力的援助，大雾霾后这大半个月中并没有更多的人道主义灾难出现，灾民们住上了临时的安置房屋，获得了勉强可以果腹的食物，不至于饿死、冻死在街头，但仍有大量年幼的儿童、年迈的老人没有熬过雾霾之后的瘟疫和传染病。

　　而王室还在举办新年晚会……

　　她无意指责王室的铺张浪费，在他们与教会商议后，已经临时取消了塔索克河畔的烟火表演和皇后区的花车游行，甚至让这次晚会加入了慈善捐助的环节，相比之前，已经节约了许多。

　　但……

　　奥黛丽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调整着自己消极的情绪。

　　稍后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

　　敲门声响起，同样盛装打扮的凯瑟琳夫人走了进来，拉起奥黛丽，轻轻拥抱了她一下：

　　“宝贝，今晚你一定能让所有人感到惊讶。”

　　她拉着女儿的手，走出休息室，来到晚会大厅的二楼。

　　下方是贝克兰德几乎所有子爵以上的贵族，以及少数受邀的富商，他们或捏着酒杯，或安静站立，等待着今天主角的登场。

　　奥黛丽调整好心情，戴上名为“观众”的面具，走上前去，将戴着白纱手套的手递给了等候在旁的王后。

　　后者牵着她走上二楼凸出的高台，看向下方的宾客。

　　“诸位，这半个月以来，贝克兰德经历了最为黑暗的时段，但在这这样的日子里，我们仍然拥有一颗最为耀眼，足以照亮这片黑暗的宝石，她的美貌与智慧，礼仪与品格，都无可挑剔。

　　“我将她正式介绍给你们，奥黛丽·霍尔小姐。”

　　说着，她退到一旁，将主位让给了奥黛丽。

　　深吸一口气，奥黛丽走到栏杆边，面对着下方鸦雀无声的人群。

　　她突然发现在人群前列，自己的父亲霍尔伯爵，以及长兄希伯特都静静地看着她，面带鼓励的微笑。

　　这给了她最后的勇气。

　　“晚上好，感谢大家能参加今天的新年晚会，”她面露完美的微笑，迎接着一道道惊艳的目光，“我原本准备了一份成人礼上的演讲稿，但在刚才，看到报纸上关于大雾霾的统计数据后，就扔掉了它。”

　　“这座城市正承载着无数民众的苦难，以及他们的期盼。东区的街巷中，流浪汉和孤儿衣不遮体，生活无依，码头区和工厂区的半数工厂仍未开工，大量工人无力支付房租，流离失所。这是一场……自然灾害，但仍然与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

　　“我在此代表我的父亲，霍尔伯爵，呼吁大家在共同努力下建立一个救助基金，为这些受难的民众送去一缕希望之光，让灾后的冬天，以及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再因为寒冷、饥饿失去任何一个人。”

　　晚会大厅里鸦雀无声。

　　大多数人在此前并未得到通知，仍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新年晚会，与平时一样饮酒、聊天，祝福在新的一年里成年的贵族子弟们，然后赶在零点的钟声响起前回到自己温暖的府邸。

　　此刻奥黛丽突然的倡议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啪啪——”

　　率先鼓掌的居然是身边的王后，这让奥黛丽有些惊讶，她的父亲将这项临时加入的晚会流程告知她时，她认为最可能反对的就是王室，没想到……

　　霍尔伯爵笑意不变，轻轻拍掌加以鼓励，长兄希伯特举起手中的酒杯，向家中的小公主致意，几位身份不低的伯爵，以及没有爵位，但因为家境殷实被邀请的富商也带头鼓掌或行举杯礼，奥黛丽注意到，这些人都和父亲一样，是黑夜女神的信徒。

　　有王后的示意，霍尔伯爵和其他贵族的带头，其他宾客们很快也加入了行列，让晚会大厅由刚才的寂静瞬间转为喧闹。

　　奥黛丽的微笑仍挂在脸上，内心却快速思索、分析着。

　　父亲此举应该是告知过王室，但没有通知大多数贵族……不过身为黑夜信徒的大贵族们都在配合，这个倡议的背后站着的是黑夜教会吗？

　　想到在“塔罗会”中倒吊人对贝克兰德大雾霾后局势的分析，奥黛丽仿佛明白了什么。

　　但父亲为何会让我在成人礼上提出倡议……他不是一直让我不要涉入这些事吗？难道因为知道了我成为非凡者，让我尽量与黑夜女神教会走得近一些，受到他们的庇护？

　　阿尔弗雷德加入了军队，希伯特在大气污染调查委员会任职，很可能以此走入政坛，父亲希望给我也留一条安全的通道……这和我的想法相悖呀，我原本希望尽快增加实力，能在类似大雾霾的灾难中保护家人，怎么反而又被他们保护了……

　　她尝试利用倒吊人先生分析事情的方式，猜测父亲此举背后的真意，很快得到了几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看来要找机会和希伯特谈一谈，或者给阿尔弗雷德寄一封信……她有些沮丧地想着。

　　“奥黛丽。”

　　身旁的王后递来了一支精致的酒杯，向她示意。

　　她收拾心情，双手接过，举高这杯看上去与香槟同色，但实际不含酒精的饮品，再次向下方的宾客们说道：

　　“再次感谢大家能够参加这次晚会，祝大家新年快乐。”

　　轰隆——

　　落地窗外的烟花腾空炸开，一片片五彩的光亮映在大厅的地板上。

　　这天晚上，奥黛丽在社交上，以及自己的心中，正式成年了。

　　————

　　乔伍德区的一栋低矮住宅内。

　　佛尔思小心翼翼地布置好了献祭仪式，将从一位民间科学家手中购买的无线电收报机献给了神秘的愚者先生，片刻之后，祭台上出现了这次交易的收益：15镑。

　　见到了塔罗会上动辄几百上千镑的交易，总感觉这点钱有些拿不上台面……

　　虽然这么想着，但她还是迅速将钱拿在手中，数了一遍后放入口袋。

　　撤去蜡烛，解除灵性之墙后，佛尔思从卧室走出，回到客厅，惊讶地发现休已经从东区回来了。

　　“你在卧室里偷偷干什么呢？”

　　这位最近半个月都忙着在东区帮忙维持秩序、惩戒罪犯的“治安官”抬头问道，让刚通过塔罗会的渠道达成一笔交易的佛尔思有些紧张，但见自己好友只是随口一问，又放松下来。

　　“只是在构思新的，研究在工业与技术大学弄来的资料……伱呢？还在东区帮助那些朋友，还有那个‘谢尔曼’？”

　　“当然，那边仍然很混乱，虽然教会和警察一直在维持秩序，发放救济物品，但到了街巷之中，总有那些试图重新建立那套地下规则的家伙作乱，报警有用，但拳头效果更明显。”

　　休打了个哈欠，回答道。

　　“而且，这半个月我能明显感觉到‘治安官’的能力使用起来愈发得心应手了，说不定这些事有利于我掌握魔药的力量。”

　　她补充了一句。

　　这是因为你的行为契合了“扮演法”……佛尔思在内心说道，她不敢将这些得自“塔罗会”的知识随意泄露，只能想办法偷偷引导对方。

　　因此她一直没有阻止休去东区做义务治安官，只是对她经常挂在嘴边的“谢尔曼”有些感兴趣，听起来对方也是个低序列的非凡者，而且是和塔罗会的皇后小姐同途径的“刺客”。

　　可惜这位强大的塔罗会成员现在已经离开了贝克兰德……唔，找我代买无线电收报机的“世界”先生原本也在贝克兰德，但最近同样离开了，是因为这段时间各大教会对野生非凡者的抓捕力度加大了？我是不是也该考虑出去躲一阵……

　　她胡思乱想着，看向窗外，远处皇后区的方向隐约有闪光出现，应该是那里的贵族和富人们在放烟花。

　　离开贝克兰德的“皇后”和“世界”，现在在哪里过新年呢？

　　佛尔思不禁冒出疑问。

　　————

　　1月3日，周一中午，贝克兰德北区。

　　班森和梅丽莎乘坐雇佣马车经过圣赛缪尔教堂时，发现那里正有大批人排着队，一个个登上双层的公共马车，场面很是混乱。

　　“这是怎么回事？”

　　穿着陈旧但得体的外套的班森敲了敲马车前方的挡板，询问道。

　　“东区的清理结束了，暂住在教堂附近的这些人要回到那边去，新年之后，很多工厂重新开工，去慢了恐怕抢不过那些蜂拥而至的外地人……抱歉，我不是指你们。”

　　车夫想起自己在火车站接到的两人恐怕也属于“外地人”，轻佻的话语最后不太走心地道了个歉。

　　东区，大雾霾中受灾最严重的区域……梅丽莎想起了在报纸上看到的信息，移开了看向教堂的视线，向前望去，很快见到了他们在半个月前已经提前租好的房屋。

　　在车夫的帮助下将大包小包行李搬下马车后，班森颇为得意地对自己的妹妹说道：

　　“听说现在贝克兰德已经没有多少廉价的房屋可租了，随着大雾霾的影响过去，房租比上个月几乎高了50%，而且一房难求。”

　　“好好，你的高瞻远瞩不要每天挂在嘴边了，而且这样让我们多掏了半个月的房租，很难说节约了多少钱。”

　　梅丽莎叹了口气，提起属于自己的箱子，向着克里伍德街28号，也就是他们接下来要住上很长一段时间的房屋走去。

　　咔嚓——

　　班森跟在身后，尚未掏出钥匙，相邻的房屋大门就从内打开，一位淡金色长发的年轻圆脸女性走出房门，感受到兄妹两人的视线，她略微偏过头，紫色的双眼看向这边，礼貌地点了点头，而后匆匆走向街口的公共马车站。

　　“那是……”

　　梅丽莎早已呆住，她怔怔地看着对方的背影，直到那抹淡金色钻进了公共马车，离开视线为止。

　　身旁的班森叹息一声，轻轻搂住她的肩头。

　　“只是长得有些像，她已经离开了，和……克莱恩一样。”

　　梅丽莎快速眨了眨眼，重新拎起行李，和班森一起进了屋。

　　短暂的新年假期结束，他们又要忙碌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