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石化的力量

　　半神级的闪电光芒逐渐消散，一股奇异的焦臭味弥漫在整片空地上。

　　安吉尔那几乎被晃瞎的黑暗视觉中，羽蛇巨大的身躯不再挺立，而是软软地瘫倒在自己盘起的尾巴上，原本吐出蛇芯的巨口中缓缓流出黑色的液体——那是染上疫病，已经逐渐发作，开始破坏羽蛇体内器官的毒血。

　　至于蛇背上展开到最大角度的厚实翅膀，也被炙热的雷光烧光了白色羽毛，只剩枯瘦的骨架，覆盖在它那卷成一团的蛇身上。

　　在“疾病”、“闪电风暴”的夹击中，这条半神级别的羽蛇，就这样死去了？

　　安吉尔有些不敢确认，她打开灵视，发现羽蛇庞大身躯上的淡淡辉光正在缓缓凝聚，四周几次复生的“活尸”也在新一轮疾病中纷纷倒毙，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进入那片尚未完成建设的宫殿地基，来到了羽蛇尸体旁。

　　“它没有灵体之线。”

　　释放了半神能力的克莱恩收好宝贵的“莱曼诺的旅行笔记”，捡回两枚铜哨，亦步亦趋跟在安吉尔身后，突然说道。

　　意思是这条羽蛇原本就已死亡，是被某种力量重新唤醒的？

　　听到克莱恩的话语，安吉尔开始分析起刚才的战斗。

　　她能感觉到羽蛇身上的“死神”之力，这种基于神性之间的感应难以作假，对方哪怕不是半神，也必然拥有某种半神级别的力量，比如神奇物品、非凡特性，又或是某种赐予……

　　但从战斗过程和结果来看，这条羽蛇又完全称不上是真正的半神，它攻击方式死板、僵硬，除了利用自行散发的死亡气息复活周围的活尸，召唤无尽的幽魂外，就只能利用庞大的身躯进行“压制”攻击。

　　当然，体型的优势是它，或者说所有巨型生物最大的依仗，这从安吉尔在《格罗塞尔游记》中与“北方之王”的战斗上就体现的淋漓尽致，一条大致相当于序列5的冰龙将一众序列5、序列6打得难以招架，要不是大家配合默契，别说杀死对方，恐怕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如果那不是冰龙，而是老虎狮子，两个序列5就能轻松解决它……

　　而这条羽蛇，恐怕也只是拥有一定半神之力，但本身并不能完全掌握力量的“幸运儿”？

　　念及此处，她继续靠近羽蛇尸体，顺手将恢复正常形状的头发挽在脑后，正准备拔下插在对方身上，已被刚才的闪电风暴烧得焦黑的“晨曦之剑”，却突然发现庞大的蛇身上，那些黑色中透着一点阴绿，缝隙之间还长着不少白色羽毛的鳞片开始变成灰白色，如同被风化的石板一般，迅速变得粗糙，边缘也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看来它确实已经死去多时了，也许，这些被它驱使的‘活尸’就是在为它修建陵墓？这是某种复活的手段吗？”

　　两人身后，刚才利用安吉尔的镜子替身逃过一劫的阿尔杰喃喃道，伸手想要抚摸羽蛇那些变得脆弱的鳞片，但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停住了手。

　　三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羽蛇的尸体迅速“死去”，鳞片块块脱落，落地即变成飞灰，下方的血肉早已腐朽消失，一节节扣在一起的脊椎失去保护，散落一地，和周围它曾控制的“活尸”躯体堆叠在一起，形成一片宛如露天的埋骨地的诡异场景。

　　在这些尸骨之中，除了安吉尔的“晨曦之剑”，只剩一片在灵视下散发着苍白光泽的羽毛，它不同于那些被油污浸染，显得脏兮兮的白羽，而是表面光洁，形状呈优雅的弧形，如同天使羽翼一般。

　　非凡特性，还是羽蛇力量来源的某种神奇物品？

　　安吉尔猜测着，没有直接用手去触碰，而是用无形丝线将它拈起，看了看身旁两人，见他们没有异议，顺势将羽毛放进了随身携带的袋子中，加用灵性之墙封存。

　　——待战斗结束再处置战利品，这是行动前三人就同意的准则。

　　将当成投掷物且成功吸引了雷击的“晨曦之剑”变回骨镯戴好，安吉尔能感觉到由体内迅速传至四肢的乏力感，但相比以前，这种“骑士手镯”的副作用已无法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而且持续时间会大大缩短，或许用不了半小时就能完全恢复。

　　和中序列的各种非凡能力难以对高序列起效一样，神奇物品的负面效果对我效果也会大大减弱……她思索着，视线扫过地上的羽蛇遗骸和各种种族的“活尸”，道：

　　“继续前进吧。”

　　……

　　穿过那片重归死寂的空地，三人继续按上次的路径朝密林深处走去，这次，他们没有听到隐隐传来的风铃树的召唤，也许是因为一株老树死去，另一株新树还未成长为能够主动捕食的超凡生物，也可能它们本就有领地划分，其他的风铃树会远离这里，不会让狩猎范围彼此重叠。

　　“这里有蓝影隼那种容易狩猎的生物，也有强大的半神级超凡生物，但我从未见过它们主动出击，只是窝在自己的领地之中……”

　　阿尔杰仍走在最前方，但相比之前，已经谨慎了不少，一手提着马灯，另一手握住“魔术怀表”，随时准备按下表冠，获得纸人替身的能力。

　　他低沉的话语随风飘向后方，进入安吉尔和克莱恩耳中。

　　“刚才的战斗动静很大，附近的其他生物肯定已经闻风而逃，这虽然会让我们的探险收益减少，但相对的，进入岛屿中央那片遗迹的路程也会顺利不少。”

　　说着，三人已经来到密林的边缘，来到了那片覆盖着重重蛛网，有狩猎黑蛛在树冠埋伏的位置。

　　和上次到来时相比，蛛网内部多了不少生物的遗骸，有人类的，也有各种动物的，他们的统一特点就是失去了所有骨肉，只剩挂着毛皮或衣物的枯骨，散落在蛛网之间，像是一个个提醒后来者的危险标注。

　　“那些蜘蛛都不在了。”

　　克莱恩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开口道。

　　通过灵体之线的视觉，他能发现隐藏在树冠后，隐藏在蛛网下的蜘蛛的身影，这个距离在他刚晋升“秘偶大师”时只有100米，但通过逐渐消化魔药，通过对扮演守则的总结，能熟练运用能力的克莱恩已经能发现300米内的生物了。

　　当然，刚才躲在地下的半神羽蛇不算，否则我早就招呼他们一起跑路了……他在心中自嘲道，再次扫视了一遍附近，确定蛛网之中已经没有活着的物体。

　　“看来刚才那场大战把它们全部吓跑了，甚至离开了自己的领地，那条羽蛇平时一定没少给周围的‘邻居’添麻烦。”

　　阿尔杰嗤笑一声，作为对刚才几乎把他压成肉饼的羽蛇的嘲讽，而后继续向前走去。

　　他们这次干脆没有在蛛网之间绕来绕去，而是由安吉尔、克莱恩分别召唤出火焰，烧掉拦路的如同帷幕一般的蛛网，蹚出一条笔直的道路。

　　等黑蛛们返回领地，发现自己温馨的家已被三個不速之客烧光，他们早就离开这座岛屿了。

　　不知道这种伤害能不能促成“绝望”魔药的消化……安吉尔内心刚冒出这一缕邪恶的念头，就感觉全身皮肤发紧，寒毛根根竖起，灵性也发疯似地给予了危险的提醒。

　　这种程度的警觉在她近一年的非凡者生涯中出现不到五次，而每次都意味着将要面临无比强大的敌人。

　　又一个“半神”的偷袭？又或是踏入了某种极度危险的陷阱？

　　这一刻，安吉尔的大脑运转得比任何时候都快，她视线掠过正缓缓燃烧的蛛网，掠过在阴影之中的草地，停留在一块灰白色的石头上。

　　不，那不是石头！

　　那块跟人差不多大的灰白色物体下方，几根同色的细长根须组成的底座若隐若现，石块远离三人的另一侧，一颗颗更小的石头镶嵌在其上，如同凸起的眼珠。

　　那是一只“狩猎黑蛛”，一只变成了石头的超凡生物！

　　以这片树林为家的蜘蛛们并非被三人和羽蛇的战斗吓跑，而是已经全部死亡，全部变成了没有生命、没有灵体，更没法感应到灵体之线的石块！

　　而蛛网之中，已成了那个致命的狩猎者的狩猎场。

　　她身旁的克莱恩和阿尔杰由于序列的差距，这才感受到致命的阴影如实质般笼罩在头顶，眼前稀薄的月光笼罩的事物如同蒙上了毛玻璃，变得朦胧不清。

　　他们的双手双脚僵在原地，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变灰，失去皮肤的光泽，在绯红月光下如同那只“狩猎黑蛛”一般，化为没有生命的石头。

　　目睹这一点的克莱恩立即做出反应，他左手的“蠕动的饥饿”变为透明，右手则试图抓向另一侧的阿尔杰，但两人更靠近地面的双脚已石化到了膝部，无法迈出步伐，更别提让身体接触到一起，共同“传送”离开。

　　砰——

　　一声尖锐的响声，蛛网另一侧，离开密林的位置燃起了一撮黑色的火苗，它距离三人不到30米，只有指头大小，却瞬间映照在了克莱恩和阿尔杰的眼中，如同希望之光。

　　毫不犹豫地，克莱恩放弃了“传送”，已有部分被石化的身躯被明黄色的火焰笼罩，陡然出现在黑色火苗旁，与此同时，他目光看向更远处的另一片枯黄草地，灰白色且无法弯曲的指头微微一抖，那里也燃起了另一撮火苗。

　　连续两声清脆的火焰炸响声，安吉尔、阿尔杰先后通过火焰闪现来到克莱恩身旁，前者使用了“虚伪”指环的能力，后者握住“魔术怀表”的手直接撞向腰际，利用撞击按下了表冠，也临时获得了属于“魔术师”的部分能力。

　　就像三个魔术师共同进行着表演……克莱恩那被危机感笼罩的思绪勉强开了个小差，而后立即跳跃到更远处的一撮火苗上，他“秘偶大师”级的火焰跳跃能跳出百米范围，但为了照顾只有“魔术师”程度的“倒吊人”，每次只在30米内引燃火焰，但就算如此，三人默契的配合也让他们迅速远离蛛网密布的森林，连续跳跃到了一块古老遗迹附近。

　　经过某个无形的界限后，安吉尔感觉自己灵性发出的危险提醒瞬间消失，她下意识回头望去，那片被蛛网和许多石块染成灰白色的森林已距离数百米远，其中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目标，而是和他们刚进入时一样，无比安静，如同死去了一般。

　　“那……到底是什么？”

　　阿尔杰迟疑地开口询问道，他脸色惨白，让安吉尔几乎以为“石化”已经蔓延到他脖子以上的部位，手中紧紧握着救了他一命的怀表，蔓延到手肘的灰白正一点点褪去，指尖逐渐恢复红润。

　　“某种比羽蛇还强的生物，拥有石化能力……很可能在地下，我们脚上的石化速度要比手上快。”

　　克莱恩回答道，他一边抖着僵硬的双腿，一边按了按头顶的礼帽，惊讶地发现这件无生命的物体也同样被“石化”波及，帽檐处已变得坚硬，不复丝绸的柔软。

　　“是‘魔女’……”安吉尔思索片刻，开口道，“或者说是源于‘魔女’途径的高位超凡生物，它仅仅是下意识地散发属于自己的能力，就足以将那块区域的一切生物石化、杀死。”

　　身为序列4，她并没有像其他两人一样立即受到“石化”影响，但身处那块区域，仍能感受到肢体变得僵硬，思绪几乎被冻结，如同整个身体都不属于自己一般。

　　最重要的是，这种感觉让她想起自己使用“灾祸”符咒时所感受到的毁灭气息，虽然两者表现形式完全不同，但归根结底，都是某种形式的“毁灭”，某种“衰败”的外在表现。

　　至少是“不老”，或许更近一步，到达了“灾难”魔女的级别……她有些后怕地做出了判断。

　　“好在，这片遗迹似乎没有任何超凡生物敢于靠近，否则刚才制造‘石化’的那个家伙跟过来，我们恐怕只能立即用‘传送’逃离，甚至还不一定能逃掉。”

　　克莱恩语调平淡地说着，但紧皱的眉头仍然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其他两人赞同地点了点头，看向算是拯救了他们的这片遗迹。

　　在倒塌的石柱、中空的墙壁和仍能看出一丝第四纪风格的楼宇之间，一座主体尚且完整的恢弘建筑矗立在最显眼的位置。

　　“那就是我们今天的目标，可能藏着价值不亚于‘亵渎之牌’的古老遗迹。”

　　阿尔杰伸手前指，语气略带激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