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诱饵 孝义连城孤身探父

    转眼便已是三天，混沌之巅，宋连城久久没有等到修灵则的消息，心中十分忐忑。混沌没有四季之分，他每日都在地面上刻画着日期，这一日，已经入秋了。


    “圣上命在旦夕，如果现在不回去，恐怕再难见最后一面。”宋连城盯着地面上一排又一排的正字符号，对身侧的百里拂雪说道。


    拂雪皱了皱眉：“可是，我觉得师姐和霞尊说得对，现在回去太危险了，极有可能是圈套。况且师兄既没有武器，也没有将士……不过，若你一心要去，拂雪愿意相伴。”


    “不，”宋连城道：“你留在此处继续等待消息，本王独自前往，速去速回。”说着，从帐中取来了修灵则为他留下的绿绮，执剑走下了混沌之巅。


    借着朦胧，宋连城再次跨出了穹宇之泽的鸿沟，一路摸回了熟悉的宫城。


    他隐藏在暗角，待巡逻的伶官卫走过，迅速击晕了行在最后的一人与他调换了衣物，待巡逻队再次返回时跟至其末尾，于替换班次时混入了皇宫。


    前往卧龙殿会途径太子的东宫，宋连城望了一眼熟悉的宫门，继续悄然潜行。


    就在他微微驻足的刹那，也许是心有灵犀，东宫里那只曾经是他豢养的白鹦鹉突然叫起来，扑腾着翅膀在架上四处乱晃，反复念叨：“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随即，便有侍从惊恐万状地一路通传：“不好了！鹦鹉说话了！”十几个人如此相互接力，将消息传递到了太子的卧榻之侧。


    宋楚吟正做着一场噩梦，梦中宋连城正举着长剑刺向他的咽喉。他刹那间惊醒，跳坐起来满头大汗，大喊：“独幽！”


    独幽和通传的侍从一起赶到。后者气喘吁吁道：“太子殿下，鹦、鹦鹉说话了……说，说‘太子殿下’！”


    “说了什么？”


    “太子殿下！”


    “我问你说了什么？！”宋楚吟大声喝问，从榻上弹跳起来，怒发冲冠，面目狰狞。


    侍从磕头如捣蒜，“说了……就说了‘太子殿下’！四个字。”


    宋楚吟愣了一愣，随即大喝：“没死！他没有死！”又发疯一般下命令：“快，吩咐所有人行动搜宫，尤其是卧龙殿！本王要翁中捉鳖！”


    他突然扭头，看见了床榻内卷裹在衾被中一动不动的落芳蕤，目中凶光闪烁，“太子妃也要去，正可以帮我一个大忙！”说着，不顾有他人在场，掀开被盖将她捞了出来。


    看着眼前暴露着身体的太子妃，侍从眼里冒光，吞咽了一口口水；而独幽撇过头去，皱着眉看向了殿外。宋楚吟余光一扫，抽过挂在床头的宝剑，一剑刺死了侍从。


    ***


    卧龙殿守备森严，宋连城无法从外面进入，他走的是公主府外的暗道。


    公主府内，宋清欢早就准备好了接应的工作，备好了车驾还有他的拭月宝琴。只是她并不知道宋连城何时会来，于是日夜警觉地守在府中，只等熟悉的叩门声响起。


    宋连城来得比她预期的还要早，二人没有过多言语。她只是将宝琴慎重地交了出去，将他引至密道入口，最后无比认真地道了一句“保重”。


    在狭长的密道疾驰而过，至千里江山的画屏之中，宋连城才得以窥见卧龙殿外的场景。他愣住了。因为大殿里已被各种礼器礼服等物品堆满，其中最为夺目的是一口水晶琴棺，正正放在了龙榻前。


    殿中烛火摇曳，幽暗的光照下，有一道狭长的阴影，那是宋罄帝的影子。那道影子披散着长发，佝偻着背，显得异常苍老而孤独。他的双手颤颤巍巍捧起了一只状如如意的玉盒，上面雕刻着四方神兽及祥云图案。


    宋连城一看便知，那是穹宇之洲大宋王朝每一代君王下葬时必备的礼器，专用来装口含。而所有的丧礼用品之中，唯有口含是由天子自行制作打磨的。


    然而，偌大的皇宫，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属于天子的卧龙殿如今是这般模样。


    宋罄帝摩挲着玉盒，喟然长叹，他始终没有转过身来，夜风吹起了他的发，飘下许多银白的发丝跌落在他的影子里。


    宋连城哽咽在喉，刚刚跳出画外，却突然听见有人大喊：“有刺客！”


    大殿之外，一个女子的身影从殿顶跃下，飞奔而去。宋连城看得清晰，那个女子穿着伏羲琴门的服饰，束起的长发如柳丝一般在风中飘荡。


    是修灵则！


    许是屋外的伶官卫已哄哄奔走捉拿，殿中的宋罄帝丝毫没有发觉身后的羽王，仿佛周遭的一切变故都已无关紧要，他仍旧摆弄着面前那些将要永远跟随他入土的器物，无暇他顾。


    宋连城犹豫片刻，对着圣上的影子行了一个礼，径直追出了门外，心中道：“父皇，儿臣稍后便来。”


    已换装成“伶官卫”的羽王并没有被发现，相反，他借着宫中搜查时的混乱抄近道赶上了“刺客”，并且成功将她拦截，掩护在一扇宫门之后。


    众多的伶官卫从门前如流水一般“哗哗”穿行而过，而宋连城怀中的女子正埋着头在他的胸膛里停止了挣扎。


    “灵儿，是我！”


    当宋连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怀中的人震惊了，因为这个修灵则并非其人，而是落芳蕤刻意假扮从而能够引蛇出洞的“诱饵。”


    落芳蕤的眼前，却是死而复生的羽王。


    她十分激动，心跳更是迅猛，然而当她清醒地意识到眼前的男人甘愿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现身并非是因为真正的她时，嫉妒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她一直低着头，突然从他的腰间抽出了绿绮残剑，——她眼前最醒目的武器。


    “谢谢。”宋连城突然说：“若不是那条乌羽项链，本王早已经死在了穹宇之泽，便……不会再有机会看见你了。”


    他的声音难得那么温柔，听得落芳蕤浑身酥软。但细一想，她却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修灵则送给她的那份礼物是那么地贵重，以至于在神人畅内曾救了她的性命。


    她不敢抬起头来，却听宋连城又已恢复了冷静的口气，“对不起，本王还是擅自来了，父皇吃了末秋果危在旦夕，我必须见他最后一面。”


    “末秋果？！怎么会是末秋果？！那妙春果呢？！”


    突然，落芳蕤抬起了头，这个时候，她才确信自己被宋楚吟欺骗了。因为太子说过，她的父亲正在鹤鸣秋月山庄修养。


    而事实上，作为鹤鸣秋月的庄主，父亲的职责就是山庄世代的职责：保护光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