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迁徙 别故乡启程穹陵邑

    此时，城中的一个普通百姓正蜷缩在边上的一条矮巷口的杂货堆后，他听见了几人说的话，待他们走开之后也起身向伤病的密集之处趔趄行去。


    不一会儿，城中的民众都知道了琴师们正在学习禁术打算舍命救助他们的事，不禁潸然泪下。


    “乡亲们，琴师们已经为渭城付出太多了，若再为了我们牺牲性命，将来若天下有难，我们的妻儿父母亲人有难，又有谁可以来保护他们？”其中一人激动地说。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本就已经身患重疾，面目全非，病的病，残的残，就算活着出去，也没有地，没有了家园，还……还不如以死相报琴师们的救命之恩呐！”


    这人说完，一时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不一会儿，又一人说话了：“生死本是天定，如今我们用别人的寿元活下去，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作为渭城县令，我愿第一个……赴死！”


    这个渭城县令赵明贞，曾是赵耿提拔上来的，两人虽不是亲戚，却就和同姓一样一气连枝，都是耿直爱民的好官，只是赵明贞不爱结交权贵，因此也就只能一直当着县令。


    虽然上面不赏识，但是百姓却极其爱戴他。此时的他也身染重疾，但是却迟迟不愿出城，甚至不允许百姓告诉琴师他的身份获取优待，誓与渭城同生共死。


    正因为他的话，百姓们下定了决心，放弃自己的生命来成全琴师的生命。当天夜里，每个人都默默地相互送别，入睡前服下了最后一剂药。


    次日清晨，木北辞率伏羲弟子四下探看病人，震惊地发现城中所有人都一睡不醒，全部服毒自尽！


    在县衙内，修灵则发现了县令赵明贞的遗书，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了原委。其他人也都在百姓的房中发现了不同的遗物，摆放在床头，似乎在诉说着他们最后的愿望。


    琴师们相互传看，呆立在原地默默流泪。易尊再次仰望苍天，大声悲呼：“天啊！”


    篝火再次被飘飘与公孙长琴一起点燃，只是这一次，烈火是用来焚烧城中的尸体。


    风尽歌率领众琴门子弟将百姓的尸首一个个铺排摆放，修灵则与秦雨霂依照北界的乡俗，在每个人的手掌中放置了一撮北地的土壤，在他们的腰间系上名牌。


    尸体在篝火中燃烧，之后，整座渭城也被大火熊熊包裹，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座火焰山。


    城外的居民大部分已经撤离疏散，由万壑松及伶官卫一路护送前往穹陵，剩下的不是城中之人的家眷，便是不愿离开渭城的百姓。当他们得知渭城中已再无活口之时，手捧着亲人的遗物，哑然悲泣。


    众琴师立在城门前，互相搀扶，对着渭城齐齐躬身行礼，向那些为了保护他们的百姓致哀。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大风吹来，渭城废墟之中飘出的灰烬洒落在众人的肩头。


    公孙长琴用手指捻起了灰屑，放在鼻尖嗅了嗅。风尽歌亦低头看着自己的肩上，双眉微蹙。修灵则惊愕地望着他们，“这……这是地狱葵的味道？”


    公孙长琴盯着渭城上空的浑浊烟气回答：“是混沌之气。”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渭城之中发生的一切极有可能都是在叶玲珑的操控之内。”风尽歌神色严峻。


    修灵则更加震惊了，但是细想之下不无可能。神农宝琴被焚，不正是叶玲珑最赏心悦目之事？而城中百姓自尽，也许也是有人在背后挑唆，可是目的又是什么呢？


    她想了想说道：“宋楚吟要迁流民入穹陵邑，杨宝袭则要让流民修渠，叶玲珑却将城中的百姓全部害死，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正说着，周围的百姓纷纷议论如今该当何去何从，眼下渭城也已经焚毁，他们失去了最后的依靠。他们纷纷向几位琴尊求助，“琴尊大人，您说我们究竟该去哪儿啊？”


    风尽歌道：“若是问本尊，本尊以为你们还是去穹陵邑为上。那里本有房屋田舍，如今已经修缮，到了那里便可安生。”


    “他说得不错。迁徙流民的主意是万壑松提议的，况且宋楚吟就算有何阴谋，也不可能对皇后和先皇子不利。只是此去路途遥远，这些百姓需要有人看护，以免途中发生意外。”


    公孙长琴低声对修灵则说着，一旁，风尽歌也听了进去。


    果然，有百姓问道：“可是……从这里去穹陵邑太过遥远，万大人也已经走了，我们不认识路，现在赶去，万一好不容易到了那里又不让俺们进去怎么办？”


    公孙长琴看了一眼修灵则的表情，便知她有心相助，不由摇了摇头，上前几步道：“本尊是落霞琴尊公孙长琴，也是当朝琴圣，若由本尊护你们前往，你们可安心？”


    百姓闻言，个个看着他，随后一个个跪在地上磕头：“谢谢琴圣大人！谢谢琴圣大人！”


    风尽歌传音给修灵则道：“……所以，你也要去？”


    修灵则抬眼望他，点了点头，“我总觉得叶玲珑的阴谋和这些流民有关，若是护送他们前往，不但能保护他们，说不定从中还能找到一些线索。”


    “那……”风尽歌欲言又止，“你们先去，本尊答应了抱寝暂代姜鹊替他妥善安排神农山庄的事宜，好了便来寻你。”


    修灵则微微一笑，“好。”


    ***


    于是一行人商量妥当。


    木北辞率领伏羲弟子回天虞山；风尽歌陪同神农弟子回山庄料理事务治疗伤患， 甄易携秦雨霂回洛象闭关修养；而公孙长琴与修灵则则护送流民前往穹陵。剩下宋清欢与独幽与百姓队伍同行至京翼，再择日入宫。


    为妥善起见，四人换上了流民的衣物混在队伍中低调行进。


    霞尊生平第一次穿上了贫民所穿的褴褛衣衫，不禁引得众人发笑。就算是一件破衣裳，他也要在上头打上七种颜色的补丁才罢休。而替他缝补丁的却是修灵则。


    修灵则缝完，引起了妇人们的围观，目瞪口呆又摸又看。原来，她将补丁别有趣味地缝制成了彩霞云朵的模样，还颇费功夫地使用了十分繁复的技法。


    天下的手艺人多在渭城。没想到伏羲琴门的琴师还会刺绣，心灵手巧的妇人们争相道：“不知姑娘能否教教我们？”


    修灵则噗嗤一笑，“当然！”


    于是，原本理当死气沉沉的流民队伍一路上竟也有了些欢声笑语，渐渐抚慰了内心的伤痛。虽然人们还是会怀念故人，可是当他们看着路途中那对琴师爱侣只争朝夕的模样，不禁又对未来有了憧憬。


    修灵则确实也没有少费心思。为了让百姓振作起来，除了教妇人们刺绣，为孩子们说故事之外，每日清晨，她都会早早起床去林中采花。


    此事公主也十分积极，二人同去，一起归来时常常是满头满身的鲜花。她们把花朵分发给女人和孩子，让她们知道，即使天下有灾旱苦寒之地，却也依然有美景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