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破楼 混沌成形开明初现

    当宋连城再次睁开眼时，他再一次惊呆了！百里拂雪小小人儿煞有介事地端坐在摸象楼抬头不见天日的大门之前，膝头竟摆着一张“琴”！


    那琴的模样极其古怪，整个就是个椭圆形状，头大尾小，不是由木头制成，而是由冰块斫成的，但岳山龙龈样样俱全，连琴弦也已按上，正是他白日制成的冰蚕丝弦。


    拂雪的两只小手始终抱着琴，手掌已冻得通红，掌心冒出晶莹的灵力，寒气阵阵。


    宋连城见他不断地在用灵力维持冰块，往镇守在大门口的两个铜缸瞥去，缸内的水没有了。他正欲开口，却见拂雪双目炯炯生辉，神色从容坚定，顿时一怔。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他平生只在一人身上见到过。那个人，是每个喜武之人心中最敬畏的憧憬，他正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冠军侯角雍。


    拂雪此时已不再是满脸稚气，他好似回到了玄默之境，死死盯着大门，犹如盯着敌军阵营中那个凶神恶煞的首领。忽地，他双手挪动了位置，落在弦上竟真真奏出了琴音！


    宋连城也是真的震惊了，他第一次所见，竟有人能够以奇形怪状的冰块奏曲子，而那玩意儿若是给各界琴师目睹都不能称之为“琴”！


    他看他疾走慢弹，观其指法，听其音阶，惊叹道：“太阴！”


    火为阳，水为阴，以冰制琴，他选择了《太阴》，方不使冰块融化。


    琴曲减字谱，本无旋律记载，况且此乃上古琴曲，百里拂雪又如何知道它真正的旋律究竟如何？可是他的演奏，似是水到渠成，顺势而为，好似是天然流淌而出，闻之令人生畏。


    龙尾森森，凤吟细细，随着琴音流转，大门之上的封印竟发出低低的吟唱之声，随之封印之圆徐徐逆向转动起来，而其中的纹案亦开始微妙变化。


    那看不清的绕线乃是一片混沌的云团，云团疏密变幻才现出了被它遮掩了的真正玄机。


    原来，云团不过是障眼法，其下隐藏着左右两只神兽像，以红色绘着太阳烛照，蓝色绘着太阴幽萤。


    云团被琴音引流渐渐归至一路，顺着循环的轨迹逆流而上，幽萤逐渐吞灭了烛照。琴曲越奏越阴魅诡谲，拂雪的脸掩藏在蓝色的光影里，远远看着竟有几分狰狞怪异。


    随着神兽的印记双双模糊融化，云团狂旋形成了一个硕大的蓝色旋涡。而旋涡之中，冷不防地蹿出一缕黑气，随之黑气也迅速转动，似是铁索正在拼命将旋涡中的什么东西拽出来。


    宋连城见形势已不可控，大声喊着“拂雪”冲上前去，然而前脚刚刚迈出，便有“轰隆”一声巨响从封印之门传出。紧跟着，他眼前一暗，四周浑然漆黑，再恢复视力时，封印已破，大门已开。


    “这……刚才是怎么回事？！”宋连城惊道，再去寻找拂雪，只见他呆呆望着门口，手上冰琴早已融化，地上潮湿一片，映出了他的倒影。


    “滴答”——


    鲜血落在水中，溶进了地里。拂雪低头，原来是他的手指不知何时受了伤。


    他不以为意，吸吮着指头出了摸象楼，回身向宋连城招手道：“师兄，我们去神人畅！”


    宋连城跟上他，训斥道：“瞎胡闹！虽说现在琴门无人，但等师尊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拂雪得意洋洋，“琴尊若是收拾我，你也不跟着受罚？不知下回关在什么地方，但愿比摸象楼还好玩！”


    见他满脸期待，宋连城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生怕闯祸闯不大！”刚想罢，又听见“轰隆”一声滔天巨响从摸象楼传来，两人一惊，赶忙回头。


    说来也巧，两人出去之后，摸象楼无门大敞，如今门中虽无弟子也无外人，但偏偏还有一条狗。


    小明听见动静一路飞奔而来，只可惜晚了一步，当它抵达时，人去楼空，它的主人早已不在。见地上有水，它嗅了一嗅，便拼命喝起来。


    那水中有淡淡的血腥气，出于畜生嗜血的本能，它一股脑儿将地面舔了个干净，正“酒足饭饱”往外蹿时，突然四腿发直，浑身抽搐起来，因实在腹痛难忍四处乱撞。


    当百里拂雪和宋连城匆匆赶到时，小明却不再是原来的样子。只见它的身体一截截膨胀变异，变成了一头黑色的大兽，两只眼睛一只成了金红色，另外一只成了冰蓝色。


    宋连城盯着那两只眼睛，一把拽住百里拂雪道：“你究竟是谁？”


    拂雪见他声色俱厉，唬了一跳，用哭腔喊道：“我、我是……”他不知如何回答，想起自己还有个乳名，便叫：“我、我是花生啊！”


    “不对！”宋连城大喝，他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黑兽背上咔嚓咔嚓长出了翅膀，犹如破土而出，“这是开明兽！它的两只眼睛，就是太阴和太阳！是你干的！”


    拂雪着实不知发生了何事，对他来说，既不知自己体内蕴藏着开天石，更不知他如何把小明变成了开明兽，就连刚才破开封印，也不过是他投机取巧而成，于是死活只说：“不知道，骗你是小狗！”宋连城见逼问不出什么来，也就放开了他。


    小明虽然身体发生了变化，但是性情却依然淘气顽皮，不再觉得痛苦之后东扑一巴掌，西捞一爪子，险些将摸象楼捅个底朝天。


    幸亏拂雪大叫住手，小明才停住，转着脑袋到处寻找，见到了地上蚂蚁大小的拂雪，一时兴奋，伸出舌头就要舔他。


    拂雪无奈后退发号施令道：“小明，带我们去神人畅——”


    宋连城忙阻止他，气得直指小明，对拂雪说：“你添乱就算了，还让你的狗也添乱！”闻得耳边一声吼，才改口，“总之，开明兽实在招摇，决不能出现在神人畅！”


    “为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总之，现在……不能告诉你。”宋连城搪塞。就在此时，他收到了一封密报。


    琴门之中唯有师遥与他知道，每日丑时前来运送木材的农夫阿牛其实是羽王暗布在京翼的眼线头目，别看他其貌不扬，换一身装扮绝对貌比潘安。


    此时，他送来了急信，按惯例，将已谱成乐曲的信息以藏在木材车里的桐木琴奏出。


    这是落芳蕤送来的口讯：商王宋楚吟勾结混世魔王叶玲珑预备在神人畅闹事。


    宋连城听音闻讯，神色肃然大变。他权衡了此行利弊，最后只剩下唯一的难题，——没有琴。


    无奈，他看了一眼已默默趴在拂雪身边的开明兽，转头道：“我可以带你们去神人畅，只是小明还是太过庞大，待到了那边，本王先入谷探探情况，再引你们从旁路进去。在此之前，尔等切不能轻举妄动，暂且找个没人能够发现的地方安静等待，如何？”


    闻言，拂雪和小明一齐跳将起来。拂雪兴高采烈蹦跶着叫“好”，只听开明兽跟着大吼一声，一激动，又一头撞碎了楼前石象，一爪子捻了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