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奸细 玲珑解密混沌之巅

    宋叠所说的“药”，其实就是穹宇之野一棵树流出的浆液。


    宋颛在流放途中支撑不住死了，但是他没有。其一是因为他尚年轻，比较经得起折腾，其次是因为他也算是半个琴师，因习过琴，较普通人更能抵御混沌的恶劣气候。


    虽然他没有很高的习琴天赋，甚至学习缓慢，几乎没有乐感可言，但是凭着瑞王公悄悄积攒下来的财富，还是替他在师旷琴门里偷偷聘请来一个弟子作为老师。


    除此之外，宋颛还曾暗中找来民间的斫琴高手为宋叠斫了一床师旷式琴。为了前途，小王爷还是认认真真地缓缓学习着。


    就是凭着这些积累，宋叠熬到了流放之地，然而没几日，混沌地界的浑浊和阴冷还是险些要了他的命。宋叠饥寒交迫，有气无力地胡乱摸索着，跑进了一片树林之中。


    不错，这片树林正是当初百里拂雪的藏身之地。如今枯木逢生，已渐渐形成了一片绿洲。


    宋叠发现，随着他不断地向前，混沌百姓也越来越多，且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一路走一路朝拜。


    好奇心驱使着他跟着这些人继续前行，终于，他看见了那棵树，那棵曾经包藏过百里拂雪而得到生命的大树。


    树下有许多人，脸朝内紧紧贴着树干，把额头抵在上面喃喃祈祷。


    宋叠也混入了人群之中，他学着他们的样子喃喃自语，而他的手却偷偷地扒着树皮。随后他转身跑远，躲在角落里啃吃起来。


    他惊奇地发现，这棵不知种类的大树树皮极其柔软，而且皮内有乳白色的浆体，清香可口。


    吃下之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所有不适的感觉都消失了，目力也发生了变化，能穿透混沌，看清周围的一切。此后，他便时常来挖树皮并且把它们保存起来。


    由于宋颛会炼制丹药，常常也会教儿子几手，宋叠便灵机一动将树皮和浆液分开，树皮制成空心小丸，再将浆液注入其中存放。


    他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当穹宇之洲的伶官卫再次押解流放犯人时，他得知了京翼告示的内容，于是带着药丸以郎中的身份回到故土，以此一搏。


    ***


    叶玲珑听完宋叠的叙述，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他暂且将正在进行中的计划交付给乌啼，独自回到混沌勘查情况。


    果然，曾经的枯死林已经大变样，不禁生出了绿洲，还有百姓聚集在大树下祈愿，曾经从不相互说话的冷漠民众渐渐有了为人的感情。


    叶玲珑吃惊不已，向人询问情况。


    百姓大多只知有混世魔王，却都不知他姓甚名谁样貌如何，见此少年是混沌中人又谦逊有礼，便将此树如何被发现，又如何由一棵树长成一片绿洲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大为感叹眼前的奇迹，声称这是盘古显灵。


    盘古……难道混沌出现了盘古的血脉？


    叶玲珑身子一僵，眯起了眼望向了混沌之巅。伴随着他的杀心，两道黑色的烟气从他的眼角飞快地溢了出来，横冲直撞飘散在浊气中。


    每日，都有人群向混沌之巅攀登。叶玲珑伪装成贫苦的流民混入人群，在经历了重重艰险之后抵达了顶峰。当然，那些“艰险”只是留给底层蝼蚁的，对他来说不过儿戏。


    高处不胜寒并不适用于混沌之巅。因为在极寒极暗的混沌，越往上攀爬，就越温暖明亮。当山巅的曙光照在叶玲珑的脸上时，他明显感觉到一阵刺痛。


    伸手将灰黑的斗篷遮挡住面目避开光亮，叶玲珑看见了山巅几乎令人震撼的景象。


    山顶之上，是密密麻麻的兵士，列队整齐，训练有素。其中有大半是混沌中人，而他们手中的武器却是剑！


    所有上山的人按列都要一个个排队被搜身，将他们所携带的可疑物品，尤其是利器、药物和随身乐器全部没收，呈交给上级进一步筛查。


    叶玲珑的身上就携带了一样“利器”。


    检查物品的，是宋连城招募的琴师灵机琴门的传人柳长卿，他仔细查看并没有发现有何特殊的可疑物件，于是摆了摆手，对几个兵士道：“无妨，还给他们吧。”


    兵士应是，正准备将东西抬走，却闻开天将军在外喊道：“等等，长卿等等！”


    百里拂雪一边喊，一边躬身入了营帐之中。此番他在混沌呆了许久，日日操琴练武，不仅身材越发挺拔，比原先高出许多，脸上的稚气也消减了，渐渐有了少年老将的样子。


    “怎么了？”柳长卿专司后勤事宜，算是文臣，说话也是文绉绉的。


    拂雪也不说话，急急忙忙蹲在箱子前翻找，掏出了其中一支落霞步摇。


    “这步摇确实很不错，可是也杀不了人吧……”柳长卿缓缓道。话音还未落，百里拂雪已经撒腿跑了出去，问道：“这个是谁的？”


    叶玲珑挤出人群，卑微地说：“是……是我的。”


    “怎么可能是你的？！”百里拂雪急切地说。


    “原先确实不是我的，是一个姑娘送给我的。”


    百里拂雪一把扯过他道：“你过来，把话说清楚。”


    叶玲珑佝偻着背，扮成的是个老叟的模样。他用沙哑而老迈的嗓音将事先已经编好的故事告诉了拂雪。


    事实上，以落霞步摇获得百里拂雪的注意并非是他的本意，而是意外的惊喜。


    他并不知道混沌之巅上有什么人、什么物。在他的计划中，此步摇不过是随身携带、必要时可用来制约公孙长琴或风尽歌所用的一件小玩意儿，没想到却引出了混沌之巅的秘密。


    在他所编撰的叙述中，他曾生活在穹宇之洲，家住渭城。旱灾时，有幸得到一群琴师的救助而得以摆脱了瘟疫疟疾获得新生。其中帮助他最多的是一个叫修灵则的伏羲弟子。


    修灵则不但治好了他们的病，也将身上的所有钱财都给施舍给了穷人。此后，她护送流民前往穹陵邑，但是因为途中遇见流寇，他随着一部分流民被冲散。


    同时，其余好几处都有流民离奇死亡，为了保命，他只能逃到混沌来求生路。


    百里拂雪听闻此事与师姐有关，一时激动，便将老叟请入自己的帐中，叫他详细说说关于师姐的事情。二人促膝交谈，十分融洽，于是拂雪格外善待他，将其安置在自己的营帐旁常常关照。


    叶玲珑的伪装很成功，以至于宋连城也未察觉出他有任何异常。


    由于修灵则的缘故，宋连城对此人也十分照顾。尽管叶玲珑十分惊讶羽王仍旧活着，但是心中所有的起伏都隐藏在黑暗里。


    就这样，混沌之巅的秘密在他的面前一点一点毫无防备地暴露。由此，他获得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


    枯死林之所以变成绿洲的根源是百里拂雪用血肉“种”出了人们口中的“神树”。而人们所说的“盘古显灵”，也与这个孩子息息相关。也许，他就是盘古的后人。


    百里拂雪，决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