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秋之肃杀

    秋日里，我将秋风杀一斤。


    刚刚穿过拱门，铺天盖地的金黄将阿拉密尔包围——


    金黄的天空仿佛上了釉，漫天金黄中，秋风吹过金黄的树林，带着肃杀的美丽和秋日的富饶，在牛鬼蛇神小队周围环绕，轻啸，直到将他们完全包裹。


    置身这一片金黄中，放眼望去，很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但是美永远无法拯救世界，它只能为地面上的生物自相残杀停供美丽的布景。


    金有肃杀之气，木为生机，金克木，主杀！


    铺天盖地的金黄表面，血液不停地流淌，广袤的森林中，到处都是尸体和带血的武器，断折的树木燃着明亮的火焰，天空中飞舞着巨大而美丽的神鹰，魔法的光亮不时在这片空间亮起，各色的魔法光芒，成为这块绚丽的金黄画布上流动的斑斓。


    天空中不时有一道道黄色闪电落下，就像从一条条巨大的金蛇倒挂下来。而闪电到了地上，竟然成为了一个个赤红色的火球，焰火在秋风飘忽不定，明灭闪动，映照着地上一堆尸体和血液，以及各种坑坑洼洼的土坑！


    看着金黄色的巨大闪电，阿拉密尔总算明白这一片金黄怎么来的了！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这座秋之森林，收割的无非是人命罢了。


    他们似乎闯入了一个巨大的战场边缘！


    感受着秋风中传来的肃杀，听着远远飘来的喊杀声和动物坐骑的嘶鸣，刚刚踏入这片森林的众人无不脸色凝重。


    交战的双方，是精灵——


    无数身披华丽铠甲手持各种武器的精灵战士，或是骑着自己的动物伙伴，或是如鬼魅一样出现在林间，弓矢漫天飞舞，他们身后的魔法师或是浮空，向着地上的同族肆意倾泻魔力，或是驱使这巨大的树木做成的战争傀儡，似缓实急向对方逼近。


    “无底深渊在下，这里好像万渊平原！”蹄子已经长出来的牛肉人看着战场边缘的惨烈，只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老家——无底深渊的第一层，臭名昭著的血战发生地。


    此时他们虽然是在森林的边缘，但是边缘处的绞杀已经十分惨烈了，就在他们不远处的密林里，哪里血腥味之浓厚，让几头魔十分享受，阿拉密尔皱起了眉头，偶尔还能看见魔法和武器的光芒浮现。


    而就在踏入这片肃杀惨烈的森林的那一刻，一直处于隐身状态的隐身斗篷似乎也失去了他的神奇效力，化作了一件极为华丽的披风，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沉思花鸟的家徽开始浮现在披风上，似乎被某不知名的存在关注的阿拉密尔，一瞬间只觉得浑身颤抖。


    “找个地方先躲起来！”阿拉密尔冷静地下着命令，面对这种大规模的两军绞杀，他们这几个“异类”自然先躲起来才是上策。


    但是，没有任何“人”动，哪怕阿拉密尔在内。


    因为这个命令他根本没有说出口。


    本来按照此时的形势，哪怕没有任何经验的冒险者都知道要暂避锋芒，更何况牛鬼蛇神小队的人呢。


    但是命令到了嘴边，有一股无形地力量阻止了阿拉密尔下达。


    但是就算下达了，估计也没有人会听吧，绝望地回头看着自己的队员，阿拉密尔突然发现，哪怕是最为“善良”的芭芭拉，也浑身肌肉紧绷，已经拔出了武器，浑身杀意翻腾。


    她的双眼，此时好似熊熊燃烧的炭火，流动着血红的色泽，似乎如此明亮的金黄色光芒已经对她脆弱的眼睛不再是伤害了一般。


    芭芭拉都如此，更不要说此时已经杀戮欲望高涨的其余队员，看着六臂蛇魔已经开始不停嘶吼，牛头人已经脱下了外面的铠甲，身形再次暴涨，欲魔也拿起了手中的长弓，长弓上的火焰箭散发着惊人的热量，阿拉密尔大觉此地诡异！


    而杀意最盛的，竟然是阿拉密尔。


    杀，杀，杀！就在进入这片金黄的森林中的那一刻，阿拉密尔自觉的浑身燥热不安，杀戮的意念如同即将出笼的野兽一般，拼命冲击着他的心湖。


    随着他呆得越来越久，天上的金黄色似乎刺激了他体内的骨头和血肉一般，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热，越来越愤怒，就像是秋日残留的酷毒热力一般。


    谁都知道，秋日下午的太阳，有时候甚至要比盛夏正午的阳光还要猛烈，让人感到燥热。


    这种燥热不像是夏日那般，要把人融化一样的火辣，而是一股入骨的燥热和烘烤，让人浑身难受，恨不得找个地方疯狂发泄一下。


    杀意缠绵入骨，与剑相遇，好比烈火烹油！


    闻着远处前方越来越近的血腥味，众人的呼吸越发火热而粗重。


    这股让人难耐的燥热要怎么发泄，还用人说么........


    牛鬼蛇神小队的众人如同被火光吸引的飞蛾一样，不知不觉中，在阿拉密尔的带头下，如同着了魔一样，快速地靠近那片正在发生的杀戮。


    “停——”越来越难以压制体内沸腾杀意的阿拉密尔，果断下了停下的命令。


    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斩钉截铁的——


    杀！！


    话音刚落，阿拉密尔已经提着剑飞身而出，瞄准了某个受伤的精灵，鬼魅般的身影一闪，长剑拂过对方的脖颈，鲜血漫天飞溅！


    看着阿拉密尔越众而出，带头杀向了林中的精灵，众人各自发出一阵极为难耐且快意的长啸，纷纷加入这场杀戮的盛宴！


    没有规则，没有配合，没有任何目的和恨意，他们只是在单纯地在杀戮而已。


    看着生命如同麦子一样被自己收割，享受对方热血淋在自己身上的酣畅，牛鬼蛇神小队众人已经状若疯魔！


    而他们的对手，何尝不是如此！


    平日里优雅美丽的精灵，此时种种风度与美好俱都不见，脸上露出的狂热杀意和狰狞表情，哪怕嗜杀的巨魔也为之羞愧。


    是看着林中突然出现的“人”，他们没有任何惊讶，也没有任何恐惧，反而看着一股狂热和惊喜，纷纷亮出武器与魔法，在一片金黄中，拼命地将杀戮和死亡赠予对手。


    没人问话，没有章法，所有人都在这一片金黄中，尽情地享受杀戮。


    杀戮来得如此迅速，也来的如此理所当然，方才还在交战的双方看到阿拉密尔他们，各自狂热地拥了上来，将两方绞杀变成了三方混战！


    阿拉密尔身上的暗伤似乎已经不是事儿了，此刻他发动着学自那位无名精灵的剑法，将前面愤怒狂吼的精灵一剑枭首，下一秒，一把精美狭长的弯刀就从后方恶狠狠劈来！


    然后月光一闪，随着一圈千年老树被齐齐整整地削去，袭击阿拉密尔的精灵被伊凡莎莉一剑两断！


    另一边，牛头人不顾身上插满了箭矢，不少箭矢深深刺入他的皮肉，还不停地流着血，此刻他如同一头疯牛一般，死死地抓着对面的精灵往他身后的巨树撞去，随着砰的一声，漫天血雨之下，他讲那只精灵撕成了两半！


    而那只精灵临死之前，也接着撞击之力，将长剑深深送入他的体内，那漫天的血雨，其中已经分不清是精灵的血液还是牛头人拔出剑的时候飞溅而出的。


    就在他的右边，沙克赛娅的弯刀诡异而恶毒，带出了一阵巨大的刀刃风暴，她精准而迅捷的连续劈斩，将抵抗的精灵连人带剑，硬生生劈碎了。


    另一边，浮空的精灵法师在欲魔的火焰箭下左躲右闪，魔法飞弹，强酸，闪电不要钱向她扔来，欲魔如同最擅长闪躲的精灵一般，时而拍动翅膀飞舞，时而隐藏在树冠的阴影下，专门瞄准了那些精灵法师。


    随着玄奥的咒文低低被吟唱，法术材料在空中闪动燃烧，躲在远处的另一名法师趁着欲魔突然加速突进，用长剑刺穿了对方惊骇不已的头颅的时候，他瞄准这美丽得不像话的欲魔，吟唱出一个威力巨大的咒语。


    然而，一阵黑暗将他笼罩！


    黑暗术，作为卓尔精灵的天赋法术，一片肉眼无法穿透的黑暗突然出现，让他暂时失去了法术目标。


    然后，正当他想要发动防护法术的时候，更大的黑暗笼罩了他。


    随着他软软倒地，在他的背后，浑身血肉翻起，半个身子一片焦糊的芭芭拉，带着嗜血的笑意现出身形，眼睛溅入鲜血让她的的赤瞳如同恶鬼！手里那把破法的匕首，还是阿拉密尔从汉堡山上那个山洞里拿出的。


    秋风肃杀如刀，以大地为砧板，众生为鱼肉。


    杀意炽烈如火，以天空做熔炉，熔灵魂为金黄！


    黄金色的天空和森林里，杀戮来得是如此无礼，又是如此理所当然，死亡以一种猝不及防地无礼态度，就这么扑面而来。


    在这里，你根本无暇思考，也没有权利理智，哪怕下一秒自己会不会死的恐惧和身上伤口的痛苦也无暇细细体味。


    因为在这里，生与死的界限就是一剑。


    不多，不少，干脆，利落。


    当然，唯一例外的就是叼着灵晶仆提供高空视野的米尔希，此刻它翅膀中箭好几处，小半个身子满是焦糊，看着更加丑陋了。


    它咕咕咕地叫着，脸上竟然传递出泫然欲泣的丰富神情。


    它此时躲在一旁的树冠上，看着阿拉密尔不敢靠近。


    似乎这位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动物伙伴，也对阿拉密尔觉得陌生和害怕一般。


    杀戮来得如此无理，消去地也悄无声息，三十分钟后，身上满是鲜血，浑身受伤十三处，袍子变得焦糊破烂，裤子上残留着强酸痕迹的阿拉密尔看着除了自己小队，再也空无一人的密林，忍住将依然处于狂暴的状态的牛头人一剑枭首的冲动，冷静地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没人说话，也没人反对。


    感受着森林中央传来的甜美杀戮气息，众人好像闻到蜜糖味道的蚂蚁一样，默默地跟在阿拉密尔身后，快速向森林中央靠近，仿佛得到了冥冥中的指引一样。


    一片金黄中，只有一处的天空跟别处不一样，就在森林中心的上空。


    那里霹雳远比各处密集，金黄的天空似乎染上了一层浓厚的血色，呈现一股妖异的昏黄色！


    好似诸神的黄昏一般.......


    “万有之光，刺破混沌的秩序，涌动的四维，万物的初始，祂光辉灿烂，祂照亮吾等命运前路，吾等献以流动之红！献以坚硬之白！献以蠕动之褐.........”


    刚刚靠近那片昏黄，诡异地祈祷词再起！


    “蠕动之褐么？”一片黄昏中，阿拉密尔拔出“树”，将拦路的精灵砍成两半，看着对方鲜红的血肉依然在蠕动，在昏黄中呈现出一股诡异的褐色........


    阿拉密尔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