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非去不可

　　玄清山的大殿之上，正摆着一张布满山珍海味的圆桌。圆桌后，东方羽儿的金仙祖母面色阴沉。

　　正大吃特吃的小祖师，感受到殿内的氛围变化，此时也弱弱地停下了动作，暗中观察了下东方祖母，悄悄地放下了自己的筷子。

　　满殿看着小祖师吃饭的老者，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玄清山的金仙祖师，那可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

　　听这位老妪冷笑道：“太清弟子，未免也太不把我们玄清一脉放在眼里吧？刚来就要走？”

　　站在圆桌外面的周舟，闻言立刻低头做道揖，道：“不敢有半点怠慢玄清山之处。实在是事出紧急，归青恐怕就要遭难，我虽只是归青的记名弟子，此时断然没有弃兄弟朋友不顾的道理！”

　　满堂的老者，对周舟投来欣赏目光的没几个；倒是有几个好心的小心传声，让他莫要冲撞了祖师。

　　周舟说完就站直了身体，与东方祖母对视着。

　　东方祖母的这双眼睛，应该不是苍老之人才能有的吧；看起来还是很明亮的，其中蕴含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威势。

　　这是久居上位，才能养出来的威势。

　　可惜，周舟依然没有低头的想法，只是目光平淡地和金仙对视着。

　　他坦坦荡荡，行的正、坐得端，心里没鬼，自然不虚。

　　东方羽儿在一旁道：“奶奶，他并非有意冒犯。刚才灵婆婆占卜了一卦，怕归青此时正危在旦夕，我们需要赶回去，哪怕看一看……也要尽一份心力，才能还上，在归青待过的因果。”

　　我们？

　　“你也要去？”东方祖母面色一变，站起身摔了下衣袖，呵斥道：“当真是女儿家外向，他这才来了多久？刚一两个时辰就把你哄走了！”

　　羽儿闻言又羞又急，喊道：“奶奶！你别这般说，我和大师兄、玫画姐姐也是要好的道友！”

　　“哼，管你如何说，今日你们谁都出不得的玄清山！”金仙婆婆怒斥一声，转过身，面对着那幅巨大的南极长生大帝的画像。

　　羽儿对周舟不断使眼色，让他稍微语气软些，她祖母耳根其实很软。

　　周舟也有些无奈，虽然米凯尔刚才说，动力炉超负荷运载，有机会带着他在这里逃脱。可他们又犯不着和东方的祖母大打出手，打又绝对打不过……

　　元神道人对金仙服软，不丢人，何况还是今后的长辈。

　　周舟叹道：“若是不能前去，我怕是修道都会留下心中魔障，修为不得存进都是小的，怕还会变作凡人，浑浑噩噩一世。”

　　“哼，你想吓谁？”东方祖母冷哼道，依然背对着周舟，“你仔细想想，此事是你现在可管的吗？”

　　“为何不可管？”

　　“你当真是被洪荒中流传的那些虚名膨胀了自身！区区一元神！”东方祖母哼了声，直接和周舟说明了：“勾陈乃四御之一，此时是何等境况？又为何，此事洪荒之中无人提及！为何勾陈大帝的部将无人闹事？诸多诡异之处，就算真仙天仙都不敢胡乱搀和，你还做那强出头之人！”

　　这金仙老妪，似乎就差指着周舟鼻尖骂一句：“是不是傻！”

　　周舟道：“前辈……祖母大人！”

　　这一声呼喊，让羽儿娇躯轻颤，轻咬嘴唇。

　　东方祖母扭头看了眼周舟，又看到了周舟身旁的米凯尔，一甩衣袖，轻哼了声。“别以为一声祖母我就会答应，你把我孙女当成什么人了？”

　　“奶奶！您就答应一声嘛。”

　　“你！你你你！”东方祖母气的不行，举着拐杖要打东方羽儿。羽儿嘴一扁，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那拐杖也只是轻轻地在她额头敲了下。

　　“真是拿你们没办法，这太清小子要走就走，羽儿你留下，不可轻易犯险。”

　　周舟闻言松了口气，就要拱手告辞，东方羽儿却急道：“奶奶，我必须跟着他才行！”

　　东方祖母板着脸训斥：“他刚元神不自量力去趟浑水也就罢了，你如今才金丹圆满，成元神都需要些时日，跟过去做什么？”

　　“不管他去哪，我都要跟着的。”羽儿目光有些痴迷，“奶奶你不是总说你和爷爷的故事吗？我也像想你们那般。”

　　东方祖母沉默不语，又抬头看着自家老头子的画像。

　　“咳！”小祖师突然拍拍小手，把殿中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她身上。小祖师奶声奶气的说着：“小辈，莫忘了带上本大德祖师！”

　　“二姐……”东方祖母此时也有些急了，“你也要去那归青山？”

　　“我本来就是在归青出来的呀。”小祖师眨眨眼，从圆桌旁溜了下来，奔到了周舟身旁，抱住了米凯尔的手腕。

　　米凯尔在心中喊了周舟一声：“主人。”

　　“嗯。”周舟随手拿了个方帕给她。要么说，两者心意相通；米凯尔每处喊主人的语调、口气稍微变化，周舟就能判断出她想要什么。

　　米凯尔拿着方帕，给小祖师擦了擦嘴角，典型地吃干抹净就要拍拍屁股走人。

　　“东方……羽儿，你就在这里呆着吧，再等我一次。”周舟轻笑着说了句，他对着周围拱拱手：“这次到访来的冒昧，也没太多准备。下次必然会备好礼物，前来拜见祖母和玄清山诸多前辈。”

　　“周！”羽儿就要扑上来。

　　周舟看了眼东方祖母，后者一拂长袖，东方羽儿直接昏了过去，娇躯横起，飘到了两名仙女的怀中。

　　“还请不要责怪东方。”周舟笑道，“此行我也不知后果如何，她和归青羁绊不深，也都是因为我，不该去的。”

　　“你还知道就好。”东方祖母看着小祖师，又喊道：“二姐，你不如留下吧，我会想办法帮你恢复修为……”

　　“这里呢，吃的好、玩的好，还有这么多好看的姐姐，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小祖师笑嘻嘻地说着，“可我总是自称本大德、本祖师的，这大德祖师的名号呀，是归青给我的。咱可是瑞兽来着，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但回去呆着，或许就能让归青化险为夷咧。”

　　周舟顿时满怀欣慰。看看，这刁蛮小祖师被自己日积月累的影响，已经达到的崇高思想高度！

　　“如此，我们就告……”

　　“且慢！”那名给周舟送信、接周舟进来的高瘦老者站了起来，打断了周舟的话语，他直接问：“虽说你是太清弟子，有这块护身符在，归青的对头或许不敢伤你。但你就算去了，又能如何？”

　　“尽一份力，不管是跑腿，还是奋战。”周舟话语一顿，黯然一笑，“或是收尸。”

　　这真仙直皱眉：“有意义吗？”

　　“有。”周舟振奋精神，“可心无芥蒂，可心情舒畅，也可让自己日后不会有半点后悔。多谢前辈两次关照了。”

　　真仙老者摇摇头，对着东方祖母行了个礼，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那神态似乎在说：孺子不可教也。

　　周舟不以为意，出声道：“告辞。”

　　“走吧！哼！”东方祖母顿了下拐杖，不再看他。

　　米凯尔拉住了周舟的手腕，右手牵住了小祖师；她也知道主人现在心情急迫，她的全力飞行，总归是比金云梭要快很多的。

　　嗤！

　　道袍被羽翼撑破，浑身战甲的米凯尔出现在玄清主殿。今天，她的长发微微飘动了起来。

　　那双羽翼，在阳光之中展开，出了大殿之后，直接撑起了一道洁白的球状光罩。羽翼一震，朝着南方斜冲而去。

　　玄清山没有能威胁到他们的外敌，护山大阵并不是像归青那般一直开着。他们三道人影化作的白色流星，眨眼就冲出了玄清山，而周舟故技重施，又做了个引路玉符，一路向南。

　　这次，他将玉符要寻的人，锁定为了玫画。

　　“小辈，咱们真要回归青呀？”小祖师刚出来，似乎就有些害怕了。

　　“嗯，自然是要回去的。”周舟笑着说了句，“怎么，你不想吗？刚才不是还挺有骨气，现在怕啦？”

　　“怎么会怕……本大德！”小祖师嘴一撇，“只是有那么一点担心而已。”

　　“放心！”周舟拍拍胸口，也像是在说给米凯尔听，“我可是有金龙气运加身的，你又是瑞兽，米的战斗力这么强，咱们三个……无敌了已经！”

　　小祖师翻翻白眼，信了你的邪才怪！

　　周舟哈哈笑了两声，完全是一副丝毫不担心的模样。

　　既然已经决定去归青看看，担心有什么用？就跟当初万福镇前，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次也差不多。

　　只是这次，米凯尔并未劝他，说了一句：“主人，必要时，请允许我带主人脱离战场。”

　　“嗯，还是以小命为前提。”

　　周舟双眼眯了起来，注视着南边的天空，心中一阵思索。

　　玫画有难，玫画有难。

　　玫画若是有难，只能代表血神道又要动手了，只是玫画为何有难，如何有难？

　　血神道已经要开启大战了吗？自己让何毅然去归青山外守着，为何没有半点音讯传回来？

　　他缓缓地吸了口气，让自己稍微冷静些，从这里到归青还有不短的距离，米凯尔最快的常规速度飞行，大约也要半日才能到。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

　　来得及，自己必然来得及……刚才在殿上回答那名真仙的话，他不想发挥最后一个作用。

　　收尸。

　　……

　　洪荒的夕阳，不分东西南北，都是一个夕阳。

　　只是每地看到的景色不同，周舟那边是滚滚的火烧云连天，颇为壮观；而归青山外，是残阳如血。

　　如血。

　　山内的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整座归青山，已经被六面半透明的巨大血膜拼凑的“盒子”罩住，飞鸟不可进，邪气在肆虐。

　　归青的护山大阵全力运转着，和这些血光对抗。

　　诸多五代弟子，已经聚集在了各峰之上，准备随时应对那不知会从哪冒出来的敌人。归青的三代门人，二代门人，已经在主峰之上汇聚，守卫归鸿子。

　　归青之外的天空之中，出现了两块奇怪的云朵，一朵青色、一朵血色。云在高空，隐隐有鼓声回响。

　　那是两股归青之外的大军在对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直接开战。

　　这就分成了上下两处战场，归青山上一处，高空一处。先不说高空中的两股势力是从何而来；单说归青主峰之上，此时就有六名真仙、四十二名仙人，渡仙和元神道人数量过了三百。

　　归鸿子坐在主殿中，静心打坐，气息在不断上扬。

　　马上，他就要成道，也就是成仙了。

　　但归青山中的这些护卫他的人都明白，归鸿子冲击仙人境之前，血神道必然会动手。

　　谁也不知道，大罗道种在转世身成道之后，会爆发出何等的神通……

　　“掌门！”一名女仙人突然喊着，“山门外有一重伤的女子！”此言一出，归青山上的一道道灵识朝着山门处汇聚而去。

　　站在掌门身后的玫画，突然开口喊了句：“是芷燕！”她娇躯轻颤了下，面色极为愤怒，恨不得就要冲出去将芷燕抱回来。

　　但玫画身上今日还有十分重要的使命，不可随意离开主殿，只能攥拳站在那，浑身轻颤。

　　“芷燕？那个记名弟子？和太清弟子有关……”归青掌门的眉头皱起。

　　看那山门平台上躺着的，那气若游丝、面色苍白，浑身衣裳满是泥土的女子，不是芷燕又会是谁？

　　一名真仙老者问：“何时在那的？被谁扔过去的？她又是谁？”

　　“救。”

　　大殿之内瞬间安静，目光汇聚到了坐在那的归鸿子身上。

　　一人道：“主上！若开山门，会被血神道寻到可乘之机啊。”

　　“主上，还请三思！”

　　“救。”归鸿子又淡然说了句，继续闭目修行。

　　他身旁站着的妍兮，见殿中没人移动，就要低头走出大殿去救芷燕。

　　归青掌门，真仙青山却出声道：“妍兮，止步。我来救吧。”说完，他操控大阵、施展神通。一只大手在护山大阵上探出，抓向了芷燕的身影。

　　两道老人的身影从天而将，出现在了芷燕身前，抬手各自推出了一掌。

　　轰！

　　护山大阵震颤，两名老人身影纹丝不动，最明显的标志，就是他们一身红袍。

　　却不知，他们为什么要将芷燕护住，不让归青搭救。莫非是想用芷燕做人质，威胁归鸿子自行走出来？血神道这些自诩诡计多端的家伙，应该不会这么异想天开。

　　“他们来了。”

　　归青主殿上，一道道打坐的人影站了起来。

　　归鸿子叹了声，似乎是因为连累了芷燕。他说了声：“三个时辰。”再次闭上了双眼。

　　“诸位。”归青掌门吸口气，“一战吧。”

　　肃杀之气，在归青主殿荡漾而出。

　　高空之中，鼓声越发急促！

　　那两片阴云，也在缓缓靠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