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苦情

　　李颜的话一传出，便在众多宾客之中掀起巨大的波澜。

　　很多人张大了嘴，面带惊诧跟错愕，不可置信的看着高台上，站在李山青身后的李嵩。

　　“荒谬……”

　　“李嵩身为李家的嫡子，没想到他竟能做出这等违背伦理之事。”

　　“李家，李家！”

　　众人议论纷纷，丝毫不顾及在场的李家众人。

　　出了这么档事，除非李家把在场的人都杀了，不然这件事一定会流传到外头的。

　　从此以后，青药山庄再也别想在陇右武林中抬起头来。

　　“颜儿，你得了癔症，不要再净说这些胡话了。”

　　李山青脸色铁青，两边额角的肌肉微微颤抖。

　　对于这个从小就没怎么关注的女儿，李山青没想到竟然她才是一切事情的幕后黑手。

　　无可抑制的愤怒在血管中奔腾翻滚着，如同飓风般的疯狂奔跑，没有任何事情能挡它。

　　他的脸上像是封了一层冷霜，李山青不仅没有歇斯底里，说话声音反而比平时低了几分，泛着冷意。

　　“颜儿听话，你快下来，爹带你去吃药，生病了就得好好治病才行。”

　　身旁的李山相有些不知所措，跪倒在地的李山明则是死死的盯着低着头不敢说话的李嵩。

　　双手气得剧烈颤抖，像铁板般的冷峻双颊上，看得见血液在搏动，眼睛则像是燃烧的炭块，熠熠闪光，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嵩儿可是伱的亲弟弟啊，怎么会对你下手呢。”

　　李山青看着面流冷汗的儿子，嘴上这样说到，但是心底却真想一巴掌将其扇倒在地。

　　满脑子只有男女之事的废物！

　　看看他干的好事！

　　但李山青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

　　现在还有这么多人在场，如果李山青真的这样做了，那不就是在变相的承认确有此事吗。

　　不管真相如何。

　　李山青现在只能一口咬死，绝对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同时还要给李颜的行为定性，只是个得了癔症的疯子在说胡话而已。

　　虽然看上去是自欺欺人，但至少给青药山庄盖上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癔症？”

　　原本面容温婉的李颜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怨毒，冷笑道：

　　“接下来，是不是要把我抓起来关进禁闭室，强行灌药，将我活生生药成整天只知道痴笑的智障？”

　　“我来告诉你，你这个好儿子究竟干了些什么！”

　　李颜双目流出泪水，缓缓叙述出自己的经历。

　　半年前，李颜跟随家中长辈外出看病，却在半途中遇到了名面容俊朗的男子，两人意外相识，不过数日便坠入爱河。

　　从此后，李颜每月都要出来与其幽会，最终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两人水乳相交。

　　心中有了寄托以后，李颜更是对其百依百顺，恨不得把自己的真心掏出来给情郎看。

　　可是每当李颜提出让他迎娶自己的时候，都会被那个男人打着哈哈的糊弄过去。

　　事情的转折，是在半个月前。

　　李颜一开始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迷迷糊糊的就被情郎弄上了床，却对其的情况一无所知。

　　家住何处，家中背景如何，都一概不清楚。

　　于是她从偷偷将山庄的异兽参猫带出，趁着情郎熟睡，让它记住后者身上的味道。

　　参猫的嗅觉极度灵敏，也因此能够分辨出上万种药材。

　　想要找人，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随后李颜便带着参猫在祁连府各个县城到处游荡，却是一无所获。

　　正当她垂头丧气回到家中的时候，怀中的参猫却突然叫了起来。

　　李颜连忙喜出望外的抬起头来，待到看清参猫叫唤方向那人的面容的时候，不由得脸色变得煞白。

　　正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李嵩！

　　当时夜色渐深，黑夜就这样缠绕着绝望的思绪，蔓延至李颜全身，直至她再也感受不到一丁点其他的东西，意识被尘封，身体静止不动。

　　在绝望中挣扎，在挣扎中绝望。

　　等到李颜回过神来，李嵩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她的眼前。

　　她的脸像是被铁水铸住了，傻呆呆的站着，惨惨的死盯着地面，如同木偶一般，泪水在眼窝里盈含，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李颜的脑子里空洞洞的，只一颗心脏孤独的亢奋地跳动着。

　　那天晚上，李颜孤身离开山庄，慢吞吞的走到悬崖边，蹲在突出的青石上面，皱着眉头，眼睛茫然，望着面前的深渊，足足伫立了一整夜。

　　自己爱他吗？

　　很爱很爱。

　　同时李颜也终于明白了，为何情郎总是避开迎娶自己的话题。

　　世俗的理法规矩，像是泰山一般横立在他们的身前。

　　第二天一早，李颜便闯进李嵩的卧房，开门见山的告诉他，只要李嵩愿意，他们两个人可以私奔外逃，逃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

　　在那里，他们可以结为夫妻。

　　共挽鹿车，画眉举案。

　　李嵩没有说话，沉默着。

　　“呵……他没有答应我的要求。”

　　李颜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下方的李嵩，后者却低着头，缄默不言，不敢跟她对视。

　　“是啊，他是佩金带紫，贵不可言的青药山庄少庄主，怎么可能会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权势财富，而选择跟一个女人私奔出去过苦日子呢？”

　　“然后他跟我说，我们可以暗中维持这种关系，没必要结婚。”

　　“呵呵呵……”

　　“李嵩，你要点脸行吗？”

　　李颜笑得无比的凄惨。

　　“你迎娶雪灼教的宫女，风光无限的大婚，而我连做小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一辈子活在阴影里，看着你们夫妻幸福快乐的生活？”

　　“我不同意，你甚至还想着将我嫁出去，让我滚出山庄。”

　　“若不是白伯告诉我这件事，我还要被你蒙在鼓里！”

　　“你这个始乱终弃，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李嵩，你毁了我的一切，我也要让你的期盼尽数成空！”

　　李颜嘶哑着嗓子，“毁了青药山庄，我看你还当什么庄主！”

　　话音落下，李颜素手一张，从她的身上涌出无数黑色的烟气，化作毒龙朝着下方的人群冲去。

　　丹药禁术·巨化散！

　　以寿数为代价，炼制出来的巨化散能够放大药性，根据消耗寿数的多少判定增幅的程度。

　　这一副巨化散，耗费了李颜四十年的寿数。

　　女子的面容肉眼可见的泛起皱纹，原本一头浓密的乌发，如今也半数化作雪白。

　　李颜本是不想这么早下手的，但是她昨日发现自己派去取药的婢女失踪，等到李颜亲自前往后，才发现石洞前已是一片狼藉。

　　放在石洞里的参猫尸身，也消失不见，灰飞烟灭散的原料之一，便是参猫的尸身。

　　如今尸身被盗，想要再制作新的灰飞烟灭散已然是没有可能了。

　　而且石洞被发现，李家那里很有可能已经发现了自己，所以李颜当机立断，立即下手。

　　既然灰飞烟灭散不够。

　　那就用寿数来凑！

　　“等等，这是你们李家的内事，为何要牵扯到我们身上？！”

　　见着朝自己重来的黑色烟尘，有人坐不住了，大声喊道。

　　“牵扯？”

　　李颜露出病态的笑容：“谁让你们来参加那个懦夫的婚礼的，你们都是毁了我美满婚姻的帮凶！”

　　“疯子，你个疯子！”

　　“病入膏肓，无可药救！”

　　底下一众宾客纷纷愤怒的大喊道，可已经来不及了，灰飞烟灭散已经落到了他们的身上。

　　被沾染上黑色毒烟的人，不管实力如何，只要还未到达神意，皆是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这个吃下去。”

　　陈鱼雁翻手拿出跟枯黄色的茎块，塞进戚云截的嘴里。

　　“倒在地上，悄悄滚出大门口。”

　　“哦哦。”

　　戚云截咀嚼几下，连忙将嘴里的茎块咽下，然后学着陈鱼雁的样子趴在地上，慢吞吞的朝着大门滚去。

　　“李颜，你真的非要毁了山庄才肯罢休是吗？！”

　　李山青紧绷着脸，竖起的眉毛下，被怒火灼红的眼睛射出两道寒光，干裂的嘴不住地动着，下唇已被咬出一道牙痕。

　　他把脸抹了下来，就像晴朗的天空骤然布满了乌云。

　　“你要知道，灰飞烟灭散是杀不死神意宗师的。”

　　“尤其是青药山庄的神意宗师！”

　　李山青冷哼，迈步飞一般在演武台上疾奔，确像腾云驾雾般，脚步不点地，身子像云彩一样轻。

　　他张开手，纯白如玉的内力从他身上涌出，化作薄幕，将挡在身前的黑色烟气尽数吸收。

　　青药丹经·清净幕！

　　不过片刻，李山青便已经冲到了李颜的身前，五指张开，阳光下银光闪烁，竟有七八根银针贮藏在机杼之中，紧贴在掌心内，随时都有可能暴射而出。

　　唐门暗器·铁燕子！

　　虽说【药序列】武者战斗力不高，一身实力全在毒上，不过若是如同李山青这般配合上唐门暗器，或者是墨家机杼，在涂抹上自己配置的毒药，实力绝不可小觑。

　　当当——

　　一连暴起数声清脆的响声，李山青射出的银针尽数被挡下。

　　“三弟，你给我让开。”

　　李山青瞪起布满血丝的两眼，大声怒吼着，真是咆哮如雷。

　　“大哥我求你，放颜儿一马。”

　　李山明径直挡在李颜的身前，将其护在身后。

　　“这是我的女儿，爱怎么管教不用你来指手画脚！”

　　“再不把这件事解决，青药山庄的基业就真的要毁于一旦了！”

　　李山青发火的样子十分可怕，像头受伤的狼，脸色由白转青，太阳穴上青筋暴起。

　　“爹，告诉大伯真相吧。”

　　李颜嘴角泛起冷意，冷漠的看着身前胸膛不断起伏的李山青。

　　“大哥，颜儿她，她是我的孩子……”李山明长叹一声，举起了手中的圆柱状机杼，对准了李山青。

　　唐门暗器·小暴雨梨花针！

　　“好，好，怪不得你这么着急跳出来替她顶罪，真是好啊！”

　　前者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不堪忍受的愤怒直蹿他的脑门，如同涨满沟槽的洪水，突然崩开了堤口，咆哮着，势不可挡地涌进了李山青的脑袋里。

　　妻子，弟弟，女儿……

　　李山青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

　　“请山庄客卿，助我荡清邪祟！”

　　李山青愤怒的大吼着，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三个神意宗师，我看你怎么守下那个贱人！”

　　三道流光冲天而起。

　　直冲李山明而来！

　　“怎么守？这不还有妾身在么。”

　　倏然间，忧愁的女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凄惨哀怨的乐声。

　　下方宾客中，忽然有道婉转的身影抱着古筝飘飘然落至屋檐上。

　　女子的身材窈窕，给人种纤弱的感觉，一张苍白消瘦的脸颊上，一双桃花眼略显黯然，眼底似乎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淡淡的愁绪。

　　“苦情门郁昕，见过各位。”

　　如雪的肌肤上不施粉黛，人淡如菊，却泛着三分抹不去的哀思，令人见之忍不住为其心疼。

　　与此同时，下方还有十数个身披着装各异的女子显现出身形，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乐器，纷纷开始吹奏，构建出哀愁的乐声。

　　阵法·无边哀思阵！

　　青药山庄的三位客卿，俱被苦情门的神意宗师郁昕配合上无边哀思阵给拦下，双方变得势均力敌，场面又开始焦灼起来。

　　而此时此刻，陈鱼雁已经带着戚云截跑出山庄数里了。

　　其他宾客不是不想跑，而是李颜在山庄一圈都埋下了毒阵，根本跑不出去。

　　陈鱼雁凭借着特性“百毒不侵”，这才安然无恙的逃出了青药山庄。

　　而戚云截靠着陈鱼雁给她的参猫茎块，也能抗下这些毒素。

　　只不过现在她脸色青一块紫一块，看起来很是难受。

　　“这还有些解毒丹，你先找处地方解毒，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陈鱼雁丢给戚云截一瓶解毒丹，随后便几个闪身消失在茫茫山色中。

　　戚云截也很识相的没有问什么，乖乖的找了处隐蔽的地方，服下解毒丹，盘膝运气解毒。

　　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她分的很清楚。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陈鱼雁转身回到青药山庄周围，暗自观察着其中的局势。

　　他猜到了李颜会有帮手，却没有想到来的是苦情门。

　　这样的话。

　　似乎还有利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