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下棋
她身着一袭淡紫色长裙，未施粉黛，却难掩其倾国倾城之姿。
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一双眸子尤其灵动。
乌黑的秀发松松挽起，只简单簪了一支白玉簪子，更衬得她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丽。
申公子见到来人，手上动作一滞，醉眼朦胧中透出几分惊喜。
“是苏姑娘啊。”
被称作苏姑娘的女子微微一笑，莲步轻移，走到近前。
她不着痕迹地将那受惊的清倌人护在身后，对着申公子盈盈一拜。
“灵儿年纪小，刚学琵琶不久，怕是伺候不周，扰了您的雅兴。”
“不如，让挽月陪您喝几杯？”
“听说您最近得了一幅前朝大家的真迹，挽月对书画略知一二，正想向您请教呢。”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给了申公子台阶下，又抬高了他的身份，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申公子原本的怒气，瞬间消了大半。
他哈哈大笑起来，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苏姑娘果然慧眼识珠！那可是本少爷花了大价钱才淘换来的宝贝！”
“好，那就请苏姑娘品评品评！”
说着，他便松开了抓着清倌人的手，转身跟着苏挽月走向另一边的雅间。
临走前，他还恶狠狠地瞪了那名叫灵儿的清倌人一眼，却也没再纠缠。
一场风波，就这么被她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陆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原本准备离开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
他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激赏。
这个叫苏挽月的女子，情商极高，处事圆融。
面对骄横的权贵，她不卑不亢，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危机，既护住了楼里的姑娘，又保全了客人的颜面，更没让醉仙楼的生意受到影响。
懂得审时度势，更懂得洞察人心。
这，正是他需要的人才。
陆宸重新坐回位置，招来一个伙计。
他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那伙计眼睛一亮，连忙躬身将银子收入袖中，脸上的笑容愈发谄媚。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陆宸端起酒杯，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二楼的方向。
“刚才那位苏姑娘，是何人？”
伙计脸上的笑容都快堆到耳朵根了。
“客官您真是好眼光。”
“这位苏姑娘，名叫苏挽月，可是咱们醉仙楼的头牌清倌人，卖艺不卖身的。”
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介绍起来。
“她不光人长得美，那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尤其是一手琵琶，弹得是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堪称一绝啊！”
“更难得的是，苏姑娘为人通透，心思玲珑。楼里不管是哪个姐妹受了委屈，她都会出面周旋。许多难缠的客人，最后也都是她出面摆平的。”
听着伙计的话，陆宸心中愈发了然。
这苏挽月，不仅有才貌，更有手腕和人心。
能在这种地方做到让所有人都敬她几分，绝非池中之物。
他要了楼上一处清净的雅间，独自坐了进去。
老鸨扭着腰肢跟了进来，一张脸上笑开了花。
陆宸从袖中又摸出几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让苏姑娘过来一趟。”
老鸨的眼睛瞬间就黏在了那几锭银子上，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这可是个大金主啊。
她连忙点头哈腰，一把将银子揣进怀里。
“好嘞！客官您稍等，我这就去请苏姑娘！”
片刻之后，珠帘轻响，一阵淡雅的香风拂过。
苏挽月抱着琵琶，款步走了进来，对着陆宸盈盈一拜。
“公子万福。”
陆宸并未看她，只是指了指旁边的棋盘。
“会下棋吗？”
苏挽月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微微一怔。
来这里的男人，大多是来寻欢作乐，像这般要与她对弈的，还是头一个。
她随即颔首，声音柔和。
“略懂一二。”
“坐。”
两人隔着棋盘，相对而坐。
陆宸执黑，苏挽月执白。
他棋风凌厉，落子如风，每一步都带着强烈的侵略性，攻势迅猛，毫不留情。
黑子迅速在棋盘上铺开，步步紧逼，试图将白子绞杀。
苏挽月却是不慌不忙，防守得极为稳健。
她神情专注，纤纤玉指捻起白子，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堵在黑子的要害之处，不贪功，不冒进，步步为营。
棋局渐渐进入中盘，两人杀得难解难分，黑白二子交错纵横，已成胶着之势。
就在这时，陆宸指尖捻起一枚黑子，看似漫不经心地在棋盘一角落下。
苏挽月正欲落子的动作，倏然一顿。
她抬起眼帘望了陆宸一眼，眸光中似有探究。
随即，她收回目光，并未理会那枚看似破绽的黑子，而是将手中的白子落在了另一处，加固防线。
陆宸心中，不由得喝了声彩。
方才那一步，正是他的试探。
若是贪图小利之人，定会急于吃掉那枚孤子，从而落入他布下的陷阱。
可她却看穿了这步棋背后的关联，不为所动，选择了最稳妥的应对之法。
这份眼界与定力，绝非寻常女子可有。
陆宸将手中的黑子丢回棋盒，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苏姑娘棋艺精湛，陆某甘拜下风。”
苏挽月浅浅一笑，垂下眼帘。
“公子过奖了。”
“是公子手下留情，并未用上全力。”
她顿了顿，又抬眸看向他。
“而且，公子似乎心事重重，棋路虽凌厉，却隐有滞涩。”
陆宸心中一震。
这女人的观察力，竟敏锐到了如此地步。
他面上不动声色，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我倒想请教苏姑娘一个问题。”
“在这京城之中，你觉得何种人，最是难应付？”
苏挽月闻言，思索了片刻。
“位高权重者心思深沉，固然难测。”
“但小女子以为，最难应付的，是那些看似无所求，却心怀丘壑之人。”
“他们目标明确，行事不拘一格，往往出人意料，令人防不胜防。”
说着，她抬起眼，迎上陆宸的视线，带着一抹探究。
陆宸眉梢微挑。
“哦？比如？”
苏挽月唇角微弯。
“比如，公子这般的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