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曹变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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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对传奇总是充满向往！


    尤其是徐长青这种活生生、生活在他们身边，用强大的实力和义薄云天的豪气，生生构架起来的传奇，那更是让人心向往之！


    这亲兵俨然是徐长青的脑残粉，当即便是添油加醋，把他从各方面听来的关于徐长青的消息，对曹变蛟叙述起来。


    他越说越兴奋，代入感极强，恍如就快要化身为徐长青，成为那种肝胆相照、义薄云天的大豪杰了。


    可这亲兵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曹变蛟的眉头已经紧紧的皱成了‘川’字，喃喃道：“徐长青，绿水长青，出身三屯营徐家，皮肤又黑……是了，不会错了！这是，这是徐大哥的种啊……”


    曹变蛟强健的身躯一时都是有些止不住的颤动，虎目中不自禁便是布满了酸涩，恍如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青春飞扬的峥嵘岁月。


    那还是先帝时，辽地的大局还没这么崩坏，他通过叔叔曹文诏的关系，来到辽地历练镀金。


    那时，他曹变蛟虽是年轻，但在八百里秦川，在山陕腹地，已经是颇有威名，是九边将门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初生牛犊不怕虎，觉得鞑子也不过如此，没什么了不起的。


    凭借他们曹家强大的底气，在滚滚辽河之畔，刚开始的几仗，他曹变蛟的确是打出了锋锐，斩首十数级，意气风发。


    可惜，他想不到的是，他那时对鞑子并不够真的了解，他那时斩获的所谓真奴，不过只是一些油腻的蒙古奴才。


    那日，在娘娘宫的情景，他曹变蛟一辈子也永远忘不了！


    记得那是个清爽的早晨，下着毛毛细雨，他带着二十几个心腹家丁，想要在大战前夕抓几个舌头，带回广宁好好审问。


    果然，他们运气不错，很快便是碰到了一股鞑子精锐，足有十几人！


    但己方却是有着二十几人，而且个个都是在山陕威名远扬的好儿郎，吃下这十几个鞑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所以，他们没有太多准备，便是直接对这些鞑子动手了。


    可普一动手，曹变蛟便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那几个身材矮壮的鞑子，有点太生猛了！


    他曹变蛟号称膂力千斤，自认几无敌手，可穆然碰到那几个鞑子白甲，非但没有几分优势，反倒是隐隐落在了下风。


    但他这边还好些，那些亲卫家丁却是倒了血霉！


    他们根本不适应与这些强大鞑子的对战，短短片刻，便是已经折损了数人，根本没有反抗余力。


    曹变蛟当时便是杀红了眼，豁出去了，要跟这些鞑子玩命，死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可惜这些鞑子不仅身手超强，性情更是狡诈，他们犹如围猎般不断设置陷阱，诱使曹变蛟深入，使得麾下家丁只能拼命去救，转而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猎杀他们。


    很快，曹变蛟身边已经只剩下两人，二十几个好儿郎，全都是被猎杀当场！


    曹变蛟这时才回过神来，却是为时已晚……


    就在他血红着眼睛，准备以死殉国的时候，援兵出现了！


    曹变蛟永远无法忘记，他第一次见到那个高大黝黑男人时的情景！


    他就像是一尊天神，提着一柄青龙偃月刀，背着一柄大黑铁弓，身边几十号儿郎，皆是彪悍如虎狼的真勇士！


    他们一个冲锋便是将鞑子们逼退，那个高大黝黑的男人亲手擦掉了他脸上的血污，笑道：“小伙子锐气挺盛啊，可这仗不是你这么打的！先把兄弟们的遗体收敛起来吧！鞑子镶黄旗的主力快要过来了，咱们回头再细聊！”


    曹变蛟当时还不甘心，不肯离去，可当那高大男人把他拉到了一处小山坡上，看向辽阔的东北方，他曹变蛟这才明白，他的运气到底是多么好！


    已经有至少两三千镶黄旗的鞑子精锐，直掠他们这边而来！


    …


    后来，曹变蛟逐渐知道了那个高大男人的名字，他叫徐虎臣，是京城人士，已经在辽地从军几代！


    年轻人总是有偶像情节。


    年少时的曹变蛟也不例外。


    随着他与这位徐虎臣徐大哥的交情渐深，他也是学到了诸多直接影响他这辈子的宝贵东西。


    他们的相处，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却是他曹变蛟此生最快乐、最舒心、最毫无羁绊的时候。


    他的徐大哥不仅帮他走出了失败的阴影，更是手把手的教会他到底如何打仗，如何跟鞑子作战，如何保全弟兄们最宝贵的性命。


    可惜，最后大战大明还是失败了，一败涂地。


    数万将士战死沙场，数十万百姓血染辽河，大明更是将无数广袤肥沃的土地，拱手让与后金女真……


    那时曹变蛟都是丧失了信心，极力劝说他的徐大哥，撤往辽西吧，大不了再卷土重来！


    可他的徐大哥却是道：“小曹，我跟你不一样。辽地，是我的宿命！”


    直到快一年之后，曹变蛟这才是再听到了徐大哥的消息，而那时，他的徐大哥已经加入了东江军，深入了后金腹地，开始与后金展开更残酷、更可怕的敌后游击战争！


    曹变蛟当时热血冲顶，也想加入东江军，却是被叔叔曹文诏阻拦，因为这里面很多东西没法说。


    后来，曹变蛟一直与他的徐大哥保持着书信往来，虽然每年只有几封信，却是曹变蛟那时最大的信仰支撑。


    曹变蛟也在一直计划着，期待着，等他升到游击，便是要摆脱家族的这种桎梏，加入东江军，跟他的徐大哥一起并肩作战！


    可惜啊！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


    当他曹变蛟真正的升到了游击将军，老家山陕腹地，却是不断起民变，无奈之下，曹变蛟只能先回家乡。


    而这一去，便是数年。


    等他再次听到关于他的徐大哥的消息之时，已然是几年之后。


    双岛之夜，血红色的炙热鲜血遮蔽辽地天际，辽地最大、最值得人信赖的擎天巨柱，轰然倒塌了……


    曹变蛟简直心急如焚，几乎忍不住要亲自前往辽地查探他徐大哥的消息，这时，他终于接到了徐大哥的来信，那也是他的徐大哥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信中，他的徐大哥不断的鼓励他，让他不要多想，好好把握眼前，同时，做好与鞑子长期作战的准备。


    虽是没有再流露出其他什么，但曹变蛟却是能感觉到，他的徐大哥，那时已经是报了必死之心！


    果然，没过多久，辽地全线崩盘了！


    先是东江右协副将陈继盛被叛徒反噬，接着皮岛便是被攻克，没过几天，新任东江总兵官黄龙，协同他的徐大哥，在旅顺一战，彻底被后金军包圆，壮烈殉国……


    …


    一幕一幕的往事，如同灵魂最深处的烙印一般掠过，曹变蛟早已经泪如涌泉。


    自从娘娘宫那羞辱的一战之后，他曹变蛟到此时一共哭过三次！


    第一次便是他的徐大哥要离开。


    第二次便是知道他的徐大哥的死讯。


    第三次，便是他的叔父曹文诏战死沙场。


    而此时，是他这十数年来的第四次流眼泪！


    “帅爷，帅爷，您，您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卑职说错了什么…？”


    这时，那亲兵也是发现了曹变蛟的不对劲，魂儿一时都要被吓飞了。


    曹变蛟这时终于回神！


    在滚滚辽河之畔的那些岁月，他除了跟他的徐大哥交流战事，聊鞑子，剩下的最多的，便是听他的徐大哥聊他的理想！


    他说，他之后有儿子，就会给他取名‘绿水长青’，小名叫‘小老虎’，永远不能忘了这辽地的山山水水……


    这些年来，曹变蛟不是没想过去三屯营的徐家庄看看，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始终没有鼓出这个勇气。


    他总觉得他对不起他的徐大哥！


    明明可以帮他的徐大哥做些什么，改变他的命运，却是始终没能迈出这一步……


    只能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大肆给徐家商行在山陕地区的生意开绿灯。


    他虽是每年都会收下他那位勤俭持家的大嫂送来的礼品，却是始终不敢鼓起勇气跟他们见面……


    但现在，谁能想到，他徐大哥的儿子，那个小名叫‘小老虎’的小子，竟然也来到了辽地战场！


    更关键的是，他区区总旗官身至此，不过这短短时间，竟然已经升职为守备，不仅深得洪督洪承畴的赏识，更是在军中架起了如此高涨的声名。


    这小子，何止是头老虎？


    这简直是头蛟龙啊！


    跟他曹变蛟何其相似？


    以前他是没有余力，可此时，那个小老虎已经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曹变蛟又岂能再无动于衷？


    片刻，曹变蛟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厉道：“来人，备马！通知亲兵营，马上出征！”


    “额？是！”


    亲兵虽是不明白曹变蛟的意思，可军令如山倒，他们帅爷发话了，谁又敢怠慢？


    很快，足有两千多精骑，如同一片翻滚的红色浪潮，直追着徐长青等人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