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魔中风卒死,尸多肉色微黄,口、眼合,头髻紧,口内有涎沫,遍身无他故。

  ——《洗冤录·卷之四(病死)》

  午夜两点,黄静风推开太平间的玻璃门,看见那个人正在吻一具尸体。

  靠着墙的冰柜上布满了铁锈。冰柜被肢解成无数个格子,其中一面恒温柜门大开着,冷冻屉被拉出大半,冒着滚滚的白色寒气,躺在上面的一具尸体被掀开蒙着的白色布单,露出挂着霜的脸孔。

  一根大管灯悬在天花板上,放射出白得过分的光芒,以至于墙壁、地板、乃至那具被曝光的尸体都绿莹莹的……

  这一切已经够诡异的了,现在居然还有一个人站在那具尸体前深深地躬下腰,脸几乎贴在尸体的鼻尖上,活像与它接吻似的,这就尤其地不可思议了。

  而且,明明听见黄静风走进来的脚步声,那个人却纹丝未动,还保持着静脉曲张般的造型。

  黄静风看着他。

  很久很久,那个人把鼻子对准尸体微微张开的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又黑又黄的瘦脸上浮现出无比陶醉的表情。

  “什么味道?”黄静风饶有兴致地问道。

  “有点腥,有点苦,还有一点点甜……这是死亡的气息,就像雨后的大地!”那人扶了扶眼镜,络腮胡子里涌现出一丝笑意,大步走上前来,伸出手要与黄静风相握。

  自从做了殡仪工,黄静风就基本不和人握手了,即便是老乡聚会上,他也有意不让自己那双触摸过无数具尸体的手碰到别人。但是现在,既然对方这么主动,他就却之不恭了。

  他紧紧地握住了那个人的手,还像补偿什么似的故意用了点力气,感觉到对方的掌心热烘烘的——看来这个深夜在太平间开尸体赏析课的家伙是人不是鬼。

  “我叫段石碑。”长着络腮胡的家伙微笑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黄静风问。

  这个问题倒把段石碑问住了,他想了想说:“三更半夜的,我没和你这个值班的殡仪工打招呼,就擅自来到这座位于医院地下一层的太平间,跟一具尸体亲密接触,你走进来看到了,不觉得吓人吗?”

  “我刚才出去上了趟厕所。”黄静风说,好像解释一下擅离职守的原因,比解释自己的胆量更加重要,然后指了指堆在门后角落里的香烛、纸花和盛着纸灰的铜盆,“以往,也有死者的亲友来吊唁或瞻仰遗容的,只是他们很少来得这么晚,也很少像你和死者凑得那么近。”

  段石碑点了点头:“可是你不认识我啊,毕竟,初次见面,又是这种环境……你甚至不知道我是人是鬼。”

  “反正你不是人就是鬼,对我都无所谓。”黄静风打了个哈欠,小小的眼睛里挤出疲惫的泪水,“抬尸体的跟送快递的差不多,无非发货地是阳界,到货地是阴间——而且我只要知道送货人是谁就行了,不需要收货人签字。”

  “你干这行干多久了?”段石碑问。

  “半年多了。”黄静风说。

  “工资高吗?”

  “2000多吧——不算那些冥钞。”

  “嗯。”段石碑一笑,“看来你对这份工作还算满意。”

  “人事关系比较简单是真的。”黄静风走到那个冷冻屉前,把掀开的白色布单重新覆盖在死者的脸上,然后问段石碑:“你还需要再和他说说什么告别的话吗?”

  “我不认识这个人——这具尸体。”段石碑说。

  “哦。”黄静风把冷冻屉轻轻推进了冰柜里,那些白色的寒气也像长长的舌头一样缩了进去。

  段石碑说:“你就不想问我点什么?”

  黄静风摇摇头:“你想,我也许会问你:你是谁?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为什么要去亲或者吸那具尸体?可是这些其实都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殡仪工,我来应聘这份工作纯粹是因为这份工作比较好找,没那么多人和我竞聘,应聘条件只要胆子大、有力气就可以了,更重要的是我服务的客户从来不跟我提意见——比如责备我抬他们的姿势不标准,或者他们的床板太硬、睡觉的房间温度太低——当客户不爱说话的时候,我想我保住这份工作的重要条件之一就是闭上嘴巴。”

  段石碑眯起眼睛,狭窄的眼皮间放射出十分欣赏的光芒:“对不起,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给你介绍一份兼职——无需竞聘、人事关系简单,客户很少提意见,不需要收货人签字。”

  黄静风一副兴趣不大的样子:“说说看。”

  段石碑从黑色的风衣里掏出一份皱皱巴巴的报纸,打开,指着上面一张照片说:“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黄静风接过来看了看,照片上是一辆撞在树上的出租车,右前脸完全变了形,活像是刚出锅的一大坨金属麻花,透过脏兮兮的车窗,隐约能看见司机歪在肩膀上的一张圆滚滚的脸,闭着眼睛,神情十分痛苦。

  照片的题目是“今晨一出租车司机猝死”。

  似乎有一点印象,又似乎什么印象都没有,黄静风摇了摇头。

  “提示一下,上周五,早晨,在你们医院门口。”段石碑说。

  啊!想起来了,是那辆险些撞到自己的出租车!

  当时他刚刚下了夜班,走出医院大门,在旁边的早点摊上买了一份鸡蛋灌饼,一边啃着,一边揉着酸涩的眼皮过马路,就听见“嘎吱”一声,一辆出租车在距离他小腿不到两寸的地方停了下来,司机摇下车窗,探出头就骂:“你找死啊!”

  他冷冷地看了那司机一眼,说了一句话。

  我说了什么来着?

  “你说——我看你活不过今天早晨。”段石碑仿佛看穿了他的思绪,提示道。

  哦,对,没错,我是对他说——“我看你活不过今天早晨”。

  那个司机气得不行,掀开车门就要跳下来跟自己动手,多亏后座的那个急着赶路的乘客催促他快走,他才骂骂咧咧地恨恨而去。

  “我当时就坐在那辆车里,坐在车里的那个乘客就是我。”段石碑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而且,他撞到树上的时候,我还在车里。”

  黄静风惊讶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

  “我的意思是说,你的预言很准确,甚至可以说是精确。”段石碑说,“你说他活不过那天早晨,结果他开出去没有一里地就撞在了一棵树上,警察赶到时,他的身体已经冰凉了……”

  “死因是什么?”黄静风指着报纸上的照片问,“总不至于是撞死的吧,看上去他没有外伤啊。”

  “难道你不知道他的死因?那你凭什么说他活不过那天早晨?”

  “嗨,纯粹是我一时生气,信口瞎说的。”黄静风说。

  “这样啊……”一丝失望的神色划过段石碑的脸,他慢慢地转过身,向太平间的外面走去,当他把手掌贴到冰凉的玻璃门上准备向外推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黄静风的声音:“我说,那个司机不会死于心梗吧?”

  段石碑猛地回过头:“你说什么?”

  “嗯……刚才我说,那时纯粹是一时生气信口瞎说,也不准确。”黄静风的眼神有点恍惚,像是在整理混乱的思路,许久才说:“虽然事情发生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我也只看了那个司机两三眼,但是有些感觉就像……就像天空中一下子打起了无数道闪电,却击中了同一棵大树,那棵大树就是我的判断:那个司机看上去体型肥胖,很不健康,一般人愤怒的时候,应该是脸涨得通红才对,可是当时他面色苍白,嘴唇发青,左手捏成个拳头死死地抵着胸口,额头上还有几滴汗珠——这大冷天的,他又是个开出租车的,差点撞上人就会出一身冷汗?不至于——而这些都是心梗即将发生的先兆。”

  段石碑盯着他问:“就算是他的心梗要发作,你怎么敢断言他活不过那个早晨呢?”

  “咱们站的这个地方叫太平间。在这里值夜班的人一向只读两种书,一种是佛经,一种是医学,说到底都是给自己找个东西壮胆,我选择了后者。”黄静风说,“报纸上说过,凌晨4点到早晨8点,好比在人体内突然吹响了起床号,交感神经猛地兴奋了起来,血压上升,心律加快,血液黏稠度增加,极易导致粥样硬化斑块破裂,形成血栓,如果一个人本来就冠状动脉狭窄,那么血栓会阻塞冠状动脉,引发急性心梗。再说直白一点,心梗在寒冷的早晨特别容易高发,而那天又偏偏是个有点冷的早晨,那个司机已经有征兆了,所以我才说了那句‘我看你活不过今天早晨’……”

  铁钩子一样的目光,从眼皮底下翻出:“既然知道他要发生心梗,几步远就是医院,你为什么不建议他去医院看病呢?”

  黄静风笑了一笑,笑得有点残忍:“我说了,他会信么?”他伸出手,指着那一排冰柜:“这里面躺着的,生前恐怕也有不少人会告诉他们,少抽几根烟,少喝几瓶酒,开车注意限速,早点去看病……可是谁会听呢?该死就要死,拦也拦不住。”

  段石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那根长长的管灯,也许是使用时间过长的缘故,通体已经发黑,像一段在火中燃烧的大腿骨……滋滋滋,滋滋滋,明明是电感镇流器里硅的共振,听起来倒仿佛是大腿骨上没有剔干净的脂肪在燃烧。

  这么看起来,太平间的天花板原来比地面的颜色要深一些,比那排冰柜的颜色也要深一些,白的地方发灰,灰的地方发黑,黑的地方发墨绿,一起影影绰绰地悬浮着,想不出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那些来不及飘出去的魂灵依附在上面?就像被油烟熏了多年的厨房吊顶。

  “也许,就是这么回事吧。”他对着那些若有若无的悬浮物说了一句,慢慢地收拢了下巴,对黄静风说:“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段石碑——”

  黄静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毫不介意他把自己的名字再重复一遍这么无聊的事。

  接下来,段石碑说出了自我介绍的后半段话:“我是一位断死师。”

  “断死师?”黄静风咀嚼了一下这三个字,然后困惑不解地问:“是什么啊?”

  “人类有史以来最古老最隐秘的职业之一。”段石碑的口吻像是在介绍殷墟,“大凡古老而隐秘的职业,总要认个古老而隐秘的大人物当祖宗,我们这一行也不例外,我们的祖宗是黄帝——就是写《黄帝内经》的那个黄帝……”

  “不带这样的。”黄静风皱着眉头说,“所有中国人的祖宗都是黄帝,不能把这个祖宗霸占成你们一家的。再说了,我姓黄,认祖归宗的时候保不齐比你们还要近一些。”

  段石碑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没说完呢,我们的祖宗是两个人,一个是黄帝,一个是岐伯,因为他们两位在《黄帝内经》中的一问一答,奠定了断死师这个职业的全部基础。”

  “看来你们和中医也要抢祖宗。”黄静风说。

  “准确地说是拥有同一个祖宗,但干的是不一样的事儿,中医负责治病,而我们只管断死。”段石碑干笑了两声:“你看过《黄帝内经》么?”

  黄静风摇摇头:“比我老的书,我都看不懂。要是有人写个《黄帝时的那些事儿》,没准儿我倒买一本。”

  段石碑耸耸肩膀:“那我就大致和你说说吧。一直以来,人们都认为,《黄帝内经》是一本讲中医养生的书,其实,书中相当多的内容讲的是‘断死’。”

  “比如,在《素问?玉机真藏论》中有这么一段话。”段石碑凝神片刻,源源不断地背诵道:“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气满,喘息不便,其气动形,期六月死,真藏脉见,乃子之期日。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气满,喘息不便,内痛引肩项,期一月死,真藏见,乃子之期日,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气满,喘息不便,内痛引肩项,身热脱肉破肚,真藏见,十日之内死。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气满,腹内痛,心中不便,肩项身热,破肠脱肉,目眶陷,真藏见,目不见人,立死。”

  阴冷的太平间里,看着段石碑的络腮胡子蠕动着,抑扬顿挫地背诵一句话一个“死”字的古文,不禁令人置身古墓一般毛骨悚然。黄静风愣了很久,才嚅嗫道:“您背得很好,但是我听不懂,您能不能给翻译一下?”

  段石碑点点头道:“可以。但是全文翻译太长了,我大致给你讲讲吧,这段话的意思是:一个人突然消瘦,形容枯槁,喘不上气,呼吸时身体颤抖,六个月内必死;如果这样的身形,胸中的疼痛牵引到了肩颈,一个月内必死,如果这样的身形,不仅胸中的疼痛牵引到了肩颈,还全身发热,皱部和膝盖的肉有所脱落,十天之内必死!如果有上述的一切表象,且眼眶下陷,腹中疼痛,眼睛失去神采,那么死亡就是转瞬之间的事情了。”

  黄静风听得目瞪口呆。

  “神奇吧,这样神奇的文字还有得是。”段石碑不无得意地说,“再给你背几段,出自《灵枢经?经脉》篇,这一篇讲的是十二经脉和十五络脉的同行部位及病变,所以很多涉及断死的内容。比如‘面黑如漆柴者,血先死,壬笃癸死’、‘脉不荣则肌肉软,肌肉软则舌萎、人中满,人中满则唇反,唇反者肉先死,甲笃乙死’、‘筋急则引舌于卵,故唇青、舌卷、卵缩,则筋先死,庚笃辛死’、‘五阴气俱绝,则目系转,转则目运,目运者,志先死,则远一日半死矣’!”

  又是一连串的“死”,当然黄静风也依旧听不懂。段石碑看着他懵懵懂懂的模样,笑道:“这段话的大致意思,是说了几种死亡的征兆和时间,比如面色黑得像烧焦的柴禾,是血脉枯竭的征兆,壬日病重癸日即死;口唇翻卷是肌肉死亡的征兆,甲日病重乙日即死;口唇发青、舌头上卷、阴囊收缩是筋绝的征兆,庚日病重辛日即死;五脏阴精的气断绝了,眼睛就会眩晕,什么都看不清楚,这时最迟一天半以后,人就会死。所以,明代御医王九达在点评《素问?决生死论》这一篇时,用一句话点明了断死师这一职业的功能和性质——‘决生死,辨别孰为死,孰为不死也’。”

  “孰为死,孰为不死……”黄静风呆呆地重复了一遍。

  段石碑说:“那么,怎样才能做一个合格的断死师呢?《黄帝内经》中也提到了,《素问?脉要精微论》中说‘切脉动静,而视精明,察五色,观五藏有余不足,六府强弱,形之盛衰,以此参伍,决死生之分’。说的是诊脉时观察病人眼睛的神气,观察五色的表现,发现病人五脏的有余和不足,六腑的强弱,形体的盛衰,就能决断生死。”

  黄静风皱了皱眉头:“可是这些,不就是中医的‘望闻问切’吗?”

  “怎么说呢,中医是一种医术,更是一种文化、一种哲学,无所不包,博大精深,因此,学好了中医,不仅仅能治病养生,还能治国利民,性价比是非常高的。”段石碑认真地解释道,“所以,历史上的许多名医,既是治病救人的圣手,也是治国兴邦的官员,同时还兼任着断死师——只是对最后一个职业身份,他们不大愿意张扬就是了。而他们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上处理不同的事务时,往往会运用到相同的职业技能,比如‘望闻问切’。好比你会用电脑,并不一定就是搞IT的,还可以做文秘、做媒体、做教师,甚至当自由撰稿人。”

  黄静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照你说的,断死师这个职业还真的是具有悠久的历史传统,但是为什么我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啊?”

  段石碑叹了口气:“汉朝以前,一个医生往往兼任着祝由和断死师,诊所门口挂个牌子,从右到左会依次写上‘疗疾病、祝由科、断生死’。都怪董仲舒那老小子弄个什么《举贤良对策》呈给汉武帝,把《论语》变成了指定教材。孔夫子不是说‘未知生焉知死’吗?这话的意思是说:活人的事儿还没整明白鼓捣什么死人啊!从此,断死师就成了个只能干不能说的职业,清末民初,西方科技进入中国之后,更是被当成封建迷信,日益衰落,到了现在,跟制墨匠、赶尸术士、皮影艺人一样,都接近失传啦……”

  黄静风将信将疑道:“难不成扁鹊、张仲景、华佗、李时珍他们都做过断死师?”

  “岂止他们四位。”段石碑斩钉截铁地说,“王充、袁天罡、李淳风、李虚中、刘伯温,叶天士、薛生白,这些人也都是赫赫有名的断死师啊!”

  这么多名字,黄静风只听过一个刘伯温:“好吧,既然是这样,那你给我讲讲他们做断死师的事迹好不好?”

  “我来这里,不是给你讲故事的。想听故事,将来再说。”段石碑说,“现在我倒要考考你,你听我给你讲了这么多,能不能下个定义——什么是断死师?”

  午夜、太平间、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突然冒出个人来和自己聊些玄之又玄的话,打发这周遭都是死尸的漫漫长夜,本是一件颇为有趣的事,谁知还有个课后作业埋伏在后面,黄静风有点郁闷,仔细想了想说:“就是一种职业,通过……通过望闻问切的方法,判断一个人什么时候死……”

  “望闻问切,那是中医诊断的方法。”段石碑有点不耐烦,“现代意义上的断死师,在断死时采用的方法要比望闻问切更加丰富,这个我将来会慢慢地教给你,而且,一位优秀的断死师,绝不仅仅是判断出一个人的死亡时间那么简单,还要精确地预测出这个人死亡的地点和死亡的方式,这些将来我也会慢慢地教给你……”

  “教给我?”黄静风一时间有点瞠目结舌。

  段石碑点点头:“对啊,刚才我不是和你讲了,我要给你介绍一份新工作——就是把你培养成一位断死师啊。”

  黄静风呆若木鸡,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行吗?”

  段石碑一笑:“从事任何一个职业,你觉得成功者最需要的是什么?”

  黄静风说:“有一本书叫《成功来自细节》,大概成功就是把每个细节做好吧……”

  “不,至少不完全是这样!”段石碑像轰苍蝇似的挥了一下手,“我来告诉你,做任何职业,成功者最重要的是——天赋!”

  “天赋?”

  “对,天赋。”段石碑说得有点口渴了,坐到一把椅子上,顺手拿起了不知哪位遗属祭拜死者时留下的苹果,在风衣上擦了擦,吭哧就咬了一大口,“做什么行业,你只要拥有超人一等的天赋,就一定会有超人一等的成就。好的警察,闭着眼也能从犯罪现场闻到凶手的气息;好的厨师,不用尝就知道哪道菜咸了哪道菜淡了;好的老板,往办公桌前一坐就能预料到今天生意会赚还是会赔……这些都不是后天勤奋的结果,而是一种天赋——没有天赋,你就是去演AV都演不出那种表情。”

  “这个我十分同意!”黄静风钦佩地点了点头,“您的意思是说,我具有演AV……不是,做断死师的天赋?”

  “凑合吧。”段石碑已经吃完了那个苹果,把苹果核哐啷一声扔进铜盆里,又拿起一只梨啃了起来,“至少在上周五的早晨,你在刹那之间对死亡表现出的惊人的感知力和洞察力,令我大吃一惊。我觉得你有做一个优秀的断死师的天赋,就在这医院附近转悠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你,后来才想到你可能是上夜班的,才特地登门拜访,不过一进这里我就明白了你的天赋从何而来——”说到这里,段石碑像舞蹈女演员一样将右手向那排冰柜温柔地一摆,“每天浸淫在这充斥着死亡的空间里,时间久了,就算隔着一道车门,也能感觉到那个出租车司机行将就木吧!”

  黄静风狠狠地想了一想,摇摇头说:“我怎么没觉得我有你说的什么天赋呢?”

  “不错啦。”段石碑把梨核哐啷一声又扔进了铜盆里,“别以为中国人多基数大,就什么人才都有,不信咱们数数在中国有几个够条件做断死师的:第一是不怕尸体的,这基本上就淘汰12亿9千万了;第二是不怕我的,我的意思是在午夜见到陌生人出现在太平间而没有尖叫的,这又得淘汰999万;第三是能无意中说出一句话就断人生死的,这又得淘汰9990人吧——我数学不大好,还剩多少人?”

  数学也不大好的黄静风掰着指头算了半天:“好像……还剩10个人吧?”

  “你瞧瞧!”段石碑一拍大腿,“我在13亿人中找到你,这有多么的不容易啊!”

  黄静风望着他,同情地点了点头:“有个问题我能问问吗?”

  “你说。”

  “断死师这个职业,我听起来还不错,历史悠久、色彩神秘、但是——他到底有什么用啊?或者我说得再直接一点,你说这是个职业,可是我怎么觉得不是啊,比如你现在告诉我说,我过两天要死了,我不大嘴巴抽你一顿也就罢了,总不至于给你钱,再说声谢谢吧?”

  段石碑眯起眼睛嘿嘿笑了两声:“傻小子,给我们钱的,当然不是要死的那个人,而是盼着他死的那些人啊。”

  黄静风嘬了两下腮帮子:“您能再说明白点儿吗?”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盼着别人死,比如儿子盼着老子死了能继承遗产……每个人的死,都像是在拥挤的公交车上让出了一个座位,旁边一大堆站着的人都眼巴巴地盼着呢,明白了么?”

  黄静风想了想说:“差不多吧……我觉得你说总有人盼着别人死,这话有道理。”

  段石碑一笑:“你心里也盼着某个人死——对么?”

  地上的影子颤抖了一下。

  尽管太平间设置在医院的地下室,尽管太平间只有一扇门通往外面,但是黄静风来这里工作的第一天,就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夜最深的时候,冷不丁,会有一阵很低的冷风从地面上掠过,起初他以为是一双手在脚面上拂了一下,定睛一看却只看到自己的影子,两三次以后,他看到有灰尘打着旋儿往门外滚,也听到极细切的飕飕声、才怀疑那是风的作用。他很好奇,这里怎么会有空气流动呢?就站在门口拦了一下那风,结果突然间一阵眩晕,险些倒在地上。后来才从老工友那里得知,太平间里的风,阴气极重,是挡不得的,他问老工友:要是再有风刮起该怎么办,是缩到墙角还是坐在椅子上把腿尽量抬高?老工友说你要一动不动,让那阴风感觉不到这屋里有活人,它就会自己走掉……

  此时此刻,虽然没有阴风吹过,但他的影子还是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你心里也盼着某个人死——对么?”

  向着冰柜一瞥。靠里面一竖排、最下面那扇柜门,严丝合缝地关着,没有一点空隙。

  柜门右下角,嵌着一张标识牌,上面写着“T-B-4”。

  黄静风粗粗地喘了一口气,瞪着段石碑说:“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确实,很多人都盼着别人死,但断死师又不是职业杀手,聘请一个断死师到底有什么用?难道做儿子的把你请到他老爹的病床前,让你看他老爹一眼之后,告诉他‘你爸一个月之内必死’,然后人家就把钱塞给你?”

  “我还是拿公交车举例吧,比如一个座位上坐着个老头,他的旁边站着四五个人,有的站在他对面,有的站在他侧面,都盼着他赶紧下车。如果老头起身之后往侧面走,无疑站在他正面的那个就能抢到座位,如果老头起身之后往正面走,那么站在他侧面的那个一屁股就可以溜到座位上去。在这种情况下,假如我们来告诉这四五个人中的某一个,那老头将在什么时间、选择哪条路径下车,他岂不是就可以挪动身体抢到最佳位置,在老头起身的一瞬霸占那个座位吗?”段石碑得意地撸了一把络腮胡子,“我告诉一个儿子,他老爸一个月之内必死,他就有充足的时间,在他老爸弥留之际篡改遗嘱,霸占全部财产;我告诉一个老公,他的老婆半年之内必死,他就可以抓紧给他老婆上个保险,等他老婆翘辫子之后拿着一大笔钱迎娶小三——你想想看,这些人哪个不得拿我们断死师当爷供着?”

  黄静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个医生也会干啊,医生不是都会告诉家属——快点准备一下后事吗?”

  “现在的一些医生,连救人都够呛,何提断死?!”段石碑轻蔑地一笑,“况且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你以为你上周五早晨梦遗似的流露出了一点天赋,就能做一个断死师了?做梦!一个合格的断死师,不仅要具备大量的专业知识,接受严格的观察力训练,更要反复地实践,你说这人三更死,阎王不能五更收,达到百分之百的准确率,才能吃这碗饭!”

  他歇了歇,接着说道:“再说了,一个医生即便是预测一个人将要死亡,也多半是那患者躺在病床上只有出没有进的气儿,而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他快死了。断死师可不一样,断死师要能在各个地方:人行道、过街天桥、公厕、自助餐厅、时尚晚宴、T型台下……预测出一个人的死亡,这个人可能是《健与美》杂志评选出的年度健美先生、电视台上夸夸其谈的营养学家、红光满面的企业老板,总而言之看上去完全一副健康长寿的样子,但是我们要从他的只言片语、举手投足中看出,死神的阴影已经从后面悄然拥抱了他……”

  说完这番话,段石碑像一个在宴席上酒足饭饱的贵宾,从椅子上站起身,抻了抻筋骨:“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那咱们就说好了,你跟我学做断死师,后天开始上课。”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说好了”的,黄静风稀里糊涂地搔了搔后脑勺:“后天在哪里上课啊?”

  段石碑本来撑开嘴巴打个酣畅淋漓的哈欠,听完这话竟生生噎了回去,想了想说:“在一个环境跟这里差不多,只是所有尸体都是站着的地方——算是道作业题,你自己猜吧,猜不出来说明你对死亡的认识程度还不够,那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后天早晨8点半,在离这里最近的上课地点,我等你,超过一分钟我就走。”

  “我想你大概还留了一道作业题给我吧?”黄静风突然说。

  段石碑刚刚撑开的嘴巴又闭上了,哈欠打不出和喷嚏打不出一样难受,所以他悻悻地问:“什么作业题?”

  “你刚才说了半天断死师能做什么,可是我感觉,你只说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断死师所能做的,绝不仅仅是决断一个人的死亡时间、地点、方式那么简单,一定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但是暂时你还不想告诉我,让我自己琢磨——我猜得对不对?”

  段石碑一笑,飘然向门口而去,推开玻璃门的时候还挥了挥手。

  就在一瞬间,黄静风清晰地看到,一个灰色的旋儿贴着地面向段石碑的脚后跟追逐而去,并从他的两脚之间钻出了门,段石碑似乎也看到了那阵阴风,也似乎毫不介意,就像散步的人溜着他的狗。

  “我猜得对不对?”他又问了一遍。

  然而段石碑的脚步声已经拾级而上,现在,这太平间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确切地说是唯一一个活着的人。

  沿着冰柜走到最里面的一竖排,他坐下了,地板冰得屁股发烫,但他还是那么坐着。

  我,黄静风,身高1米78,瘦长的脸孔总是苍白的,有点歪的脖子习惯性地向后梗着,豆粒大的眼睛,睁开是白垩样的眼白,闭上是白垩样的眼皮,半睁不闭是白垩样的绝望,像现在这样,头枕在冰柜上,腰以下的两条腿叉开着,简直就像是一具刚刚被行刑队击毙的尸体。

  断死?断死?难道段石碑看不出,我才是快要死的人吗?

  很久很久,他慢慢地伸出右手,抓住身边一个柜门上的把手。

  哗啦啦。随着一股白色寒气涌出,标号为“T-B-4”的冷冻屉从冰柜里被拉了出来。

  躺在冷冻屉上的是一具女尸,黄静风轻轻地掀开盖在她脸上的白布,露出了一张墨绿色的面庞。

  黄静风端详着她,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抚摩着她的面庞,梳理着她的长发,一不留神,两根从头皮上脱落的头发夹在了手指间。

  “我猜得对不对?”他问。她闭着眼,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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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名:都市逍遥医圣)   一代修真高手,遭遇天劫,穿越夺舍成为一名废材实习医生,从此逆天改命。   能修真,会治病,符箓丹药所向无敌,给冷艳女上司按摩,为娇蛮女警花摸骨,美女群芳纷纷倒贴。   脚踩纨绔,拳打恶少,仙家手段分外风骚。   财富、名望、权柄,一样都不能少,且看小小医生如何成为都市王者,立于巅峰,铸造不朽传奇。

重生年代:知青在大院带崽暴富了

《重生年代:知青在大院带崽暴富了》 豪门大小姐苏琪穿越当天差点就被人给扭断了脖子。 后来发现自己穿成了人人喊打的反派炮灰女配。 出场就害死了反派儿子后,怕被疯狂报复就卷款逃跑,然后被骗被卖致死——。 踏爹就很离谱。 好在她穿的及时,在悲剧发生前一刻——。 * 反派萧北因救人瘸了一条腿,他带着收养战友的儿子回村。 没曾想救了女知青而结婚。 婚前,他是知道这人是不待见自己的。 本想着以后有机会放她离开。 但是现在——不可能放她离开,除

年代文首富的恶女娇妻重生了

高卿禾得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重回二十岁!这一年父亲头发乌黑茂密还没变成地中海,母亲一口气揍三娃癌细胞不沾边,弟弟浑身使不完的牛劲还没被人打死,妹妹爱学习准时回家不叛逆。 高卿禾:很好,坐稳团宠人设,享受幸福人生。坏消息:才知道自己是年代文里的对照恶毒女配。 脑子里还有一个狗系统告诉她,想要改变前世恶女凄惨结局就要学做好女人,舔原书男主上位当女主。 高卿禾:笑死,恶女改不了一点!重来一回,她现在只想对自己家人好,弥补前世对他们的亏欠。 再督促前世她那个冤种首富老公,遵纪守法做个好人。然后……破班谁爱上谁上,为了躺平大计,全家人都给我卷起来! ——江抱海靠一口破煤窑起家,在商场叱咤风云几十年,最后却因女人六十老头喜迎铁窗泪。 一睁眼,他回到赵庄那个小破窑,经过大风大浪的江抱海无悲无喜,只暗暗发誓再也不要爱上坏女人! 结果他前脚才出门,村口小卖部老板就举着电话问他: “二支队高家那闺女托人打电话来问你再约一回,你去不去?”江抱海嘴比脑快: “去!”明明上辈子第一次相亲爽了他的约,这回怎么还主动约他?蹊跷,太蹊跷,他倒要看看坏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霸道神仙混人间(风流神仙混官场)

苦逼少年姜绅,因为意外得到神仙意志,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从此以后,他的生活不再平凡,变得精彩万分!

汉贼

汉贼,窃汉之贼也。   现代大学生姚俊意外穿越汉末,成为豪族弟子,他不会一步登天坐上太守、州牧、将军之位,而是走汉代士人正统路线,从入太学,举孝廉,入宫为郎,外放地方,一步步登上大汉帝国的舞台。   从乡村到城市、从边疆到帝都、从社会到习俗、从官场到战场,从东汉人物到三国人物,无不涉及,为您描绘出一幅生动的汉代画卷。

超级科技

一次意外的交通事故让段可得到了外星科技的传承,从此,他强化,创业,低调的嚣张,却无意中沾惹上各种各样的绝世美女……   “你要做可以左右世界的豪富。”有人这样对段可说道。   “不,我要做开创世界的富豪。”段可品了一口红酒,醉眼朦胧的笑着。

万界无敌

天葬不死,双珠在手,翻手为仙,覆手为魔。   玉塔仙灵,佳人倾国,傲视诸天,群星伴我。   叶秋,一个被送往天葬深渊净化的垂死之人,却因为拥有无属性的命魂珠躲过一劫,反而获得了天葬深渊隐藏万古的最大奇遇——仙王封魔。   玉塔从天降,造化育奇功,征战九天外,宇宙独尊我。

借阴寿

你们穿着寿衣睡过觉吗?千万别试,我穿过一次,那一晚……

你好,莫老师

《你好,莫老师》双七之痒,扶弟魔与妈宝男不得不说的故事……

梦想为王

没有穿越重生,更没有天降系统可以砍瓜切菜的爽下去;   没有山崖下拣秘籍,更没有死人堆里捡大还丹;   根骨奇葩、血脉神圣的这种吃饱了撑的意淫也没有。   如果说石涧仁是个得道而入世的高人,   那么白浩南就是个懵懂茫然撞得头破血流的家伙,   关键是他还觉得自己活得很嗨皮!   一个类似黄金右脚的故事,   一个关乎梦想的故事,   就看您带着什么有色眼镜来看了。

地铁诡事

京城地铁中经常会出现灵异新闻:   雍和宫车站隧道里抬轿子的人;半夜十一点半不开灯的地铁末班车;莫名其妙卧轨身亡的乘客,在看到他最后的监控录像时,却发现他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推下站台……   这些传言究竟是谣传?还是真实存在的?   我最开始也是不相信的,但是直到有一次我半夜不小心钻进了地铁之中,亲眼看到了一些灵异的事情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这些事情并不是鬼故事,而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们身边……

太极武途

祖祠睡了一觉之后,世界变了!太极拳真的只是软绵无力?太极拳不适合实战? 谁告诉你的!且看我用太极打出一片天!(PS:本书的太极内容,大部分属于脑洞,请勿代入现实太极)

傲世仙医

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一个无法修行的药店学徒,最大的愿望就是赚最多的灵石,娶最动人的仙子。 意外重踏修行之路,依靠炼丹之术,招蜂引蝶,傲世天下。(书群号737044509,欢迎各位大神读者进群。 )

我宅了百年出门已无敌

穿越成玄幻世界强大世家的少爷,只因在宴席中打了个喷嚏,就被斥言行不端,罚出祖宅,到一偏僻小院居住。   楚玄一点都不在意,只要有个地方宅着就行了,有越宅越强系统,只需要宅着就能变强。   宅了一天,奖励金刚不坏神功……   宅了一个月,奖励不动如山功……   宅了一年,奖励玉虚仙经+百年修为……   宅了十年,奖励混沌不灭体+混沌钟……   ……   楚玄表示,谁也别想让我出门,我就喜欢宅着!

无上神通

这里有凤血武脉,这里有天堂武脉,这里有轮回武脉,这里有时间武脉,这里是一个拥有武脉方可修炼武道的世界。   少年秦政没有武脉,却血脉异常,得神兵域,熔炼无尽神兵,开辟全新武脉之路,誓要屠众神,重立神道,只手塑天阙。

我的老婆是女警

公司的美女同事经常不小心与我身体“摩擦”,唉,我可是有老婆的人,她是漂亮火爆的警察局长,虽然因为“合约婚姻”的关系,她不吃醋,但她吃人。

剑气惊鸿

男儿一生,当追至所极,   我所求者,倾世美人倾城剑。   这是一个男孩儿到男人的成长史,这也是一个剑徒到剑神的人生旅程,看他如何从一个没落的低级玄宗,一步一个脚印,依靠双母元带来的元气绝对掌控的优势,依靠超凡的领悟力和剑技‘倾城’步步崛起,成就神宗盛世。

与美女总裁同居的日子(好人日记)

郝仁是个屌丝,被女神马晓丹一而再三践踏尊严之后彻底爆发,用捡到的银行卡买了一个手机。   结果却意外被酒吧女老板王颖丽以此要挟,进入了高科集团,泡美女总裁夏婉玉。   经过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情之后,郝仁意外发现,原来她们两个是为了争夺高科集团幕后青石集团的财产。   夏婉玉是张青石的现任妻子,王颖丽则是小三。   在机缘巧合之下,郝仁和夏婉玉发生关系,在两个女人之间纠缠不清。也因此郝仁的女朋友孙晓...

横行霸道

六道翻腾神鬼怒,九天震荡风雷激。 我持本心,不忧、不惑、不惧。 横行九天,雄霸六道。

符宝

随身携带十多年的一张神奇黄纸,竟然可以自行衍生符箓,觅文符可以透视,金刚符可强化万物,流水符可包治百病,重雷符可以吸纳天雷,专治喜欢挨雷劈的……   这还不算,那只是最低等的四级八卦符箓,三级四象符,养一只青龙玩玩,好吧,这是一个幼年龙种,喜欢看动画片爱角色扮演的小棕熊先生,那一双迷死人不偿命的小眼睛,足以风靡万千少女,却曾经让无数穷凶极恶的国际佣兵,世界大盗闻风丧胆,更麻烦的是还有性格各异的朱雀...

他不喜欢超级英雄

苦逼版神盾局,超级英雄真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