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规矩

　　对于海因斯的说法，约翰当然不可能认同。

　　事实上，这个时代只有极少数最顶尖的外科医师们才能了解约翰那些研究成果的重要意义，绝大多数人对此都漠不关心，否则现在马上就要举行的学术交流不会仅有四十人打算前来。约翰甚至都在怀疑，是否有医师能真正看清楚无菌、局麻和阑尾切除术对于外科学意味着什么！

　　这些可是外科学大发展的真正基石！

　　所以约翰从柏林大学拿到了博士学位之后，马上就迫不及待的拿出了这些技术，或许在短时间如三五年内还看不出来，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哪怕之后自己不再做任何的事情，最多到1900年的时候，局麻、无菌和规范的腹部外科手术将会成为外科的主流！

　　一两个推广性质的学术会议，不过是加速这个过程的手段而已。

　　漫不经心的和海因斯讨论了一些关于会议的问题，等对方离开了之后，约翰这才又接着完成了给柯南·道尔的信。对于这部和印象中的《血字的研究》风格几乎一模一样的短篇小说，约翰给予了非常大的热情，回信中毫无保留的给予了赞扬和鼓励，然后建议柯南·道尔立刻投给报纸或者出版社发表！

　　当然，在信的最后约翰也毫不客气的提出了一个请求，就是希望无论以后在哪里发表福尔摩斯的小说，他都希望柯南·道尔能给他邮寄一份留作纪念——这些东西如果放上一百年的话，可就是真正的宝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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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翰，这是你休假期间完成的两台手术记录。”

　　早上查完房之后，托马斯带着两本病历记录来到了约翰的办公室。虽说约翰已经明确表态以后关于阑尾切除术都交给他来处理，但是托马斯很清楚自己的本事，也明白自己的定位，所以每次手术前和手术后，都会把相关的记录给约翰过目。这样的话约翰放心，他自己也踏实。

　　接过病历记录大致翻看了一下之后，约翰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不错，看起来我以后确实可以放心把这些手术交给你了！”

　　从病历记录上，可以看到很多东西。

　　事实上在开展阑尾切除术之前，约翰就花了一周多的时间，把记忆中的那些文件模版都给拟定了出来。因此在这份病历记录中，除了诊断过程之外，手术过程和术后的护理方案都要详细的记录，条目非常的仔细，一目了然。

　　从记录的情况来看，托马斯干的真心不赖！

　　托马斯的快速成熟让约翰从阑尾切除术中解脱了出来，至少从已经做完的这些台手术来看，托马斯干的相当不错，而且更加让约翰满意的是，从最开始的有些抵触到现在的严格执行，托马斯对他制定的各项消毒规范和手术事项非常上心，这让他很放心。

　　而且……

　　“这辈子运气真的不错！”

　　把病历记录本还回去的时候，约翰心里也忍不住暗自庆幸。没有抗生素的情况下，直到现在已经完成了二十余例的阑尾切除术中，竟然没有一个发生严重的术后感染，仅有两个有轻微感染的还在外科医师们的细心照料下最终好转。

　　在约翰看来，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或者说……

　　“是老天知道我不久后有一个学术会议？”

　　心念电转之间，约翰不得不再次感叹自己的好运气。可想而知，等下个周末那些全欧洲的外科医师们来到柏林，发现约翰这里的开腹手术成功率是百分之百，病人全部康复的时候，到底会有多少人的眼球直接落在地上去了……

　　不过隐隐的，约翰已经对如此低的感染率有了一个猜测。

　　未来的中国医疗界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抗生素的滥用，事实上西方国家在发展过程中同样也出现过此类的情况。所以时间越往后，细菌的抗药性越强，抗生素的使用剂量越高，治疗效果也越差，这就逼着医师们必须使用更加高级的抗生素，让医药公司一茬一茬的挣钱。

　　但是一百多年前的这个时代，可是抗生素的荒漠。

　　没有那么多变异的强力细菌，只要外科医师们做好了无菌消毒的规范，感染的发生率自然就会大幅度的降低了……

　　“约翰。”

　　接回了病历记录之后，托马斯稍稍犹豫了一下说道：“明天还有一台阑尾切除术，根据检查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单纯性的阑尾炎，而且病变位置也比较正常，所以我打算让查克·戴尔先生主刀试一试……你看如何？”

　　“哦？你觉得他可以了吗？”

　　约翰的眉头一皱，有些谨慎的问道。

　　最近几台手术他都没有上台，所以不知道作为助手的英国医师们表现的如何，因此着实有些不太放心。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托马斯抿了抿嘴，沉声道：“两个人都有着相当扎实的功底，而且这段时间确实非常的努力，我相信应付一台阑尾切除术应该是没问题的了！”

　　无论如何，阑尾切除术终究是一台简单的手术。

　　哪怕在一百多年前，它是外科医师们心中危险性很大的开腹手术，但是在约翰完善了无菌技术，提供了局麻药，并且完成了所有理论准备的前提下，这种手术的过程其实真的很简单，否则在后世也不会成为低年资外科医师们做的主要手术之一——上班没几天就主刀的情况也不少见。

　　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只是稍一犹豫之后约翰就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接下来一段时间可以让他们主刀来做……不过托马斯，你一定要在旁边做助手，避免出现意外！”

　　“放心吧，我明白的。”

　　笑着点了点头，托马斯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约翰有些太谨慎了，甚至到了畏畏缩缩的地步，这大大延缓了很多事情的进度。不过这倒也怪不得托马斯会如此认为，毕竟对这个时代的外科医师们来说，像约翰那样追求绝对的安全和成功率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他们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声望和收获。哪怕有一例成功就足以让人大吹而特吹了，何况现在已经成功了差不多二十例了？

　　不过这些托马斯肯定是不会在约翰面前来说的，稍稍犹豫了一下，他突然开口问道：“另外，约翰，那三名德国医师又向我抱怨了，说我们故意不让他们进手术室……”

　　“哦？”

　　听到这番话之后，约翰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对于两位远道而来的英国人，他无疑是非常满意的，虽然最开始的时候总是抱着一种莫名的优越感，不过约翰也能给予理解。毕竟当初他们来的目的是学习局麻技术，新式外科无菌技术只是考察一下而已，而出身于李斯特门下的两人自然有着自己的骄傲。

　　不过看到夏洛特医院这些手术的效果之后，两人迅速的转变了自己的态度。

　　事实上近几年李斯特已经遭到许多外科医师的质疑了，石碳酸的刺激性让人们很难接受它，1882年的时候他就又一次在美国人面前吃了闭门羹。但是约翰的高压蒸汽消毒以及酒精、碘酊等消毒方式，让戴尔两人看到了让消毒技术彻底普及的希望！

　　因此两名英国医师很快就都明白了一件事情，等越来越多的病例数据公布之后，约翰在外科消毒领域的地位将会迅速的超越李斯特，再加上神奇的局麻药和开创性的阑尾切除术，约翰的地位超过李斯特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还傲的起来？

　　在夏洛特医院呆的越久，两名英国医师对约翰就越尊敬，而相较之下另外三名来学习的德国医师就很难让人满意了。三个德国人几乎都对枯燥的理论学习以及见习怨声载道，天天在托马斯他们面前嚷嚷着要尽快的进入手术室去，不过最后都被约翰给强硬的挡了回去。

　　没学会走就想跑，这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约翰也不犹豫，直接就冷着脸漠声道：“那就回去告诉他们，既然来到我这里就要守我的规矩！没有通过我们的考核之前，哪怕让伯格曼教授出面，他们也别想踏入手术室一步！”